“找你老师麻烦的,究竟是学校还是我,你一个大学生学到现在,连这些都搞不清楚?”
一帮女生听得脸色变得有点发白。
就算是面熟的,惯常看到的也是姜漪云淡风轻不处事的那面,完全想不到她的言辞会犀利含刃到直往她们弱势上戳。
而这一戳,不过是个开始。
姜漪最近是真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种破事,倒也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撒。
她干脆说:“你们现在来找我麻烦,不就是因为老师那边出问题,你们靠自己走不完项目,所以想着出一口气,自己爽吗?”
“别和我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包装得正义凛然。”
“现在没人查出照片最先发出的源头,你们能保证不是你们其中某个人做的手脚?”
这反向脏水就这么泼了出去,几个女生的脸色瞬间骤转极差。
排首女生更是厉声否认:“怎么可能是我?!”
“这谁知道呢?”姜漪笑了笑,语气恢复如常,面色上根本找寻不到一点方才弥漫的威慑。
排首女生不说话了。
紧接着,姜漪挥挥手,不耐道:“该说的说完了是吧。那就让开,我还有事。”
就算让道的动作僵硬,姜漪也还是挺直背脊从她们之间走了出去。
最后那眼,姜漪送给了戴口罩的女生。
一场对峙,终在肆乱寒风中,归于平息。
另一边,焉济宸工作结束,选择提早回国。
不过他没直接去找心心念念的姜漪,反是气定神闲地去了刻意提前时间的饭局,事关后期的人才引荐和推广。
参局的是先前多方演讲和项目跟进的负责人。
聿清大学的化学系实力为先的讲师教授,同样也算徐起鸣上头唯一一个占权人,却是出了名的中庸类处事,程复。
先前一场学术交流会,程复曾不经意目睹过焉济宸和姜漪一起离开的画面。
那天暴雨倾盆,姜漪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出席交流学术会,而焉济宸背后的时誉集团则是赞助方,同样前往出席。
会上,两人似乎并没交集。
但会后,有专门人员安排接送车,姜漪礼貌婉拒了,随后来接她的车,就是焉济宸的车。
所以程复早就知道焉济宸和姜漪之间的事,却也不多做评价。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至于姜漪和华然有没有关系,这点他更是不清楚,后续的进展只能交给学校处理。
其实今天这局,原定是有姜漪的,不过这阵子学校闹的那么沸沸扬扬,程复不想多惹人闲话,干脆换了个学生。
他原以为焉济宸会提姜漪的事,却没想,至始至终,焉济宸的话题都围绕着项目后期的进展,感谢他引荐人才和做后期的推广。
局到后期,焉济宸举杯时,突然看向一旁默不作声,一直没插话的女学生,突兀地问:“你叫什么?”
女生很少来这种场合,战兢地起身,“风婷。”
焉济宸佯装有印象地回应:“那天和你徐老师吃饭,还聊到你了,你很优秀。”
闻言,风婷有点尴尬。
因为她知道,焉济宸说的不是她,而是姜漪。
但表面上,风婷还是礼貌笑着回应:“谢谢焉总。”
不过这话落到程复耳里,他惊讶的点是在那声“徐老师”,“焉总和我们院的徐老师很熟?”
焉济宸装得很像:“熟了很多年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终于补了那句与姜漪相关的话:“徐老师手下也有个学生,姜漪,很优秀。”
程复听完,只笑不语。
反倒是另一边的风婷冷不丁想到下午堵姜漪的事,手里蓦然失劲,握着的酒杯也顺之倾倒在桌上。
酒水倾撒,满片狼藉的红晕染在桌布上,浸湿桌布后仍残留的酒渍,滴滴答答地沿线坠落光洁的大理石瓷砖。
场面的气氛一度变得微妙。
服务员见状,赶紧上前帮忙,风婷则是抱歉地先去了趟洗手间,说是处理一下衣服。
可当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迟迟都没有打开水龙头。
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纠缠交织着,风婷想到认识的外院那帮女生,找她说要堵姜漪的事。
说实话,风婷一开始是不想同意的,毕竟这事说出去太不光彩了。
可风婷心里总是堵了口气,一口被姜漪压过风头的气。
虽然她低了姜漪一届,按理作为学妹和她没有项目的交涉,但是她成绩优异,早在大二就能提前上手他们高年级的工作。
现在却因为姜漪在场,风婷挤不进项目组,想要提前修的项目学分都被一压再压。
所以再三犹豫后,风婷只答应告诉那些人姜漪平时会在哪。
更多的,她不想参与。
但那帮女生像是听不懂话,推搡着她就要一起去找姜漪。
风婷不要,她们就丢给她一只口罩,让她挡脸。
想到口罩的事,风婷怔愣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先还在庆幸有口罩挡脸的想法,下一秒在视线锁定脖颈消不去的大块胎记上时,倏地紧缩,满心惶然到七上八下起来。
她一直没能明白姜漪最后那抹目光是什么意思。
可现在,她突然懂了。
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疯狂席卷涌上,风婷觉得自己完了,被捏住把柄了。
一场饭局,焉济宸菜没吃多少,酒倒是轮了好几圈,话越说到后面,他越能捕捉到风婷的漏洞。
这就达到目的了。
直到坐回车上,焉济宸才抽时间给姜漪发消息:[我去找你。]
姜漪那边立即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好一会后,才来消息:[我睡了。]
焉济宸揉了揉累到乱跳的太阳穴,看穿她的小心思,继续回:[你会想见我。]
姜漪不回了。
驾驶位上的柯杨完全是在想学校的闹事。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了焉济宸好一会,完全不见他半点急的模样。
按理来说,姜漪那边闹成那样,焉济宸该着急。
可除却发律师函的那晚,柯杨就再没见过焉济宸紧张的样,这实在是有违寻常,柯杨理解不了。
问及去哪,焉济宸想都没想就说:“老房子。”
柯杨了然后,直接去了老房子。
焉济宸没让柯杨多留,车到后,他就让他走了。
柯杨震惊了,他觉得焉济宸这摆明了是要在老房子睡一晚。
不过这种单方的决定,还得看姜漪同不同意。
焉济宸在外面表现得再八风不动,再和从前毫无二致。
而放到他和姜漪的关系上,主动权俨然换到了她手里,他得看她眼色,在没彻底追回来之前。
所以在几声敲门后,里面传来忽轻忽重的脚步声,焉济宸稳准拿捏好了醉态,就等着姜漪开门。
但姜漪给他的回应总能出乎他意料。
“咔嗒”一下,姜漪动作利落地直接把门锁了,不仅不开门,还接连反锁两道,就怕夜半有人闯进似的。
浑身漫溢酒气的焉济宸就这么长身玉立在冷风中,心头积攒的欣然明明融进滚烫血液,却有风干的迹象。
他低声哄她:“漪漪,开门。”
姜漪不说话。
焉济宸又压低声线说:“是我。”
“我认识你吗?”姜漪双手环抱在胸前,半倚半靠着门,就这么和他玩味地抛着曲线球。
两个人的情绪不见一点异样,上次分开怎样,现在碰上怎样。
焉济宸倒是养了点独属于姜漪的耐心,“我在冷风里等你。”
姜漪听得有点舍不得。
但她忍了几秒,还是倔强地克制住了开门的冲动,和他拐弯抹角:“别等我,你现在就可以回家。”
下一秒,焉济宸却说:“我现在就是在回有你的家。”
这话一击致命,姜漪自认输给了他。
最近经历的事太多,姜漪不可能不委屈,可她就是在忍,忍到她能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关口。
她原以为,这一次她还会复如从前那般,生硬地把苦统统独自吞下去,然后硬着头皮继续岌岌迎接式微的熹光。
却没想,天亮的第一缕光早就主动照到了她身上,不遗余力。
所以开门的那瞬,滚烫眼泪先于明艳笑容展现出来。
她落泪,烫在他手背上,烧得整片心田尽趋荒芜。
而他抱着她,却是倏然笑了。
“别哭,我在。”
顷刻,茗茗酒气,染过夜风,熏出无形温热。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这两个主角。
逆境依旧倔强的性格,可能前期不太完美,但现在双向奔赴,好美好!
希望这个故事可以温暖到你们!
第32章
可能是听到外面的动静,谈茵好奇,悄悄地按下门把,仅留一条细缝,缩着脑袋看外面的事。
但在看到焉济宸抱着姜漪哄的画面后,她自知不该看了,脸红得赶紧把门关紧,窝回温暖的被窝。
奈何焉济宸的酒劲真的来了。
他站不稳,抱着抱着整个人就倒在了姜漪身上。
姜漪闻着他一身刺激酒气,想到老房子根本没有焉济宸换洗的衣服,干脆想让柯杨帮忙送焉济宸回别墅。
柯杨明明该走,他却没走。
他怕真走了,半路还会被叫回来接人,索性就在楼下等了会。
没想,正中料想,姜漪给他打电话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你现在有空吗?焉济宸喝醉了,他得回别墅。”
柯杨就等在楼下,应得自然快:“有空的,姜小姐,我就在附近,马上来。”
姜漪没多想,“好的。”
电话很快挂断。
不到十分钟,柯杨就出现了。
不过,焉济宸就算被酒精逼得头晕起来,走前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了,他要把谈茵一起带走。
今天晚上,要么住老房子,要么住别墅,他当场就让姜漪做选择。
姜漪就算嘴上再能逞强,两边都放心不下,很快随了焉济宸的意思,陪他去了别墅。
这是姜漪又一回回别墅。
又是谈茵头一回去别墅。
柯杨先是熟悉地把谈茵带到准备好的客房,而后才帮姜漪把焉济宸扶回卧室。
其实焉济宸心有余而力不足,通宵工作赶班机后再加上饭局,体力早就不支。
躺到床上没一会,他就沉陷入眠了。
姜漪先前有注意过,焉济宸的床头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瓶,只不过当时还没有现在那么多。
有些都是进口药,她疑惑问柯杨:“这些是治什么的?”
柯杨分成两类,一类治失眠,一类治头疼。
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几番考虑后,姜漪看出了他的迟疑,选择利落离开卧室,走到楼下客厅,给他说的机会。
柯杨也就不瞒她,直截了当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焉总头疼的毛病一换季或者天气不好,就容易有,但医生检查后,只给出身体没有根源问题的答复,具体应该是出在心理上。”
柯杨说到这,意识到自己逾距了,兜话兜得迅速:“至于心理上的,我不清楚,不好意思姜小姐。”
姜漪越听越皱眉,她摆手说:“没事。”
可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焉济宸头疼的问题。
难免地,姜漪想到先前两次,焉济宸就算睡觉,整个人的防备心都极强。
难道是先前经历了什么吗?
见柯杨具体的也不清楚,姜漪便没再多问,抱着疑惑上了楼。
整整一夜,姜漪都守在焉济宸身边。
虽然这是自发的行为,连她自己都没能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但就是如此,还能甘之如饴。
很奇妙的感觉。
焉济宸却并不知晓这个情况。
他的梦境越发混乱,有姜漪,有焉铭迦,更有欧阳婧涟……
每一个在他生命轨迹里留下印痕的人都出现了,神情各异地面对着他。
偏偏梦里的焉济宸不过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他没能力在寒风刺骨的废弃库房里解救自己,只能硬生生地听着绑匪电话扩音里传来的难止哭泣,和声嘶力竭的求饶。
偏偏没一句是提到他的。
焉济宸绝望到甚至是把最后一丝希望都弥留在欧阳婧涟身上。
他们玩得好,他们玩得好,他们玩得特别好。
他就这么庆幸地想着,就这么拼命地挣扎着,她应该会替他求情吧。
可现实总能兜头泼下刺骨冰水。
欧阳婧涟哭着哭着就应了徐冯清的话,疯了似的渴求:“对!先救哥哥!铭迦哥哥!”
闻言的那一秒,当时不过孩子的焉济宸真的感觉到了冰天冻地真的好冷,冷到心脏都在无以复加地疯狂皲裂。
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渴望他的存在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要过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
难道真的要他消失,他们才会满意吗?
他就这么极端地想着。
可他真的想好好活,他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做个普通人,就好。
这是一个不过几岁的孩子的纯粹想法。
伴随着玻璃空酒瓶摔碎在地上的喧扰,和绑匪嫌吵的放肆咒骂。
对面的焉继怀再定不住心思,脱口而出就是:“你要几千万,我给,必须保证安全。”
绑匪却笑着问:“如果只能二选一呢?”
那焉继怀就只能“忍痛割爱”,表面犹豫,话却说得笃定:“保证哥哥。”
三番两次的言辞攻击,孩子时期的焉济宸是真觉得自己心死了,再不会活了。
原来,他们对他的不放眼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所以后来这么多年,焉济宸总是把自己困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困在不会爱人的牢笼里,但凡动情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