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现在为止,想的都是到合约结束为止的事,而后面的心中所想,她从没预料过。
试想,只要给自己洗脑得足够久,也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吧。
所以欧阳婧涟坦然地笑说:“追了这么多年他的影子,我总会跑累,停下来回头看看以前那些煎熬,应该就不会后悔了。”
这个答案和姜漪所想的背道而驰。
她原先准备好的安慰都倏然没了站稳脚跟的理由,也就不能说出口。
这话题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困境,戛然而止。
后来逛街,欧阳婧涟拉着姜漪去了上新款的女装店,其中一家就是焉济宸曾经带她去过的那家。
姜漪刚走进门,就冷不丁笑了。
欧阳婧涟没能跟得上她思路,滞愣在原地,顺着姜漪的视线看去,那边不过就是一个套着新款的人形模特。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欧阳婧涟半天都没能理清思绪。
姜漪指着那个人形模特,回想着当时焉济宸那不爽又硬憋着的炸脾气,好笑地说:“你可能都想象不到,我陪焉济宸去参加聚会,他先带我来这家店买了身衣服。”
“聚会买这家店的衣服?”欧阳婧涟意外,这就是家再寻常不过的女装店,买这个参加聚会?
姜漪点头,“给我来买了牛仔裤,我本来穿的是裙。”
欧阳婧涟:“……”
姜漪又适时地秀了波恩爱,“这个金主确实有点独特。”
欧阳婧涟:“……”
姜漪次次有关于焉济宸的出言都让欧阳婧涟觉得,她这么多年可能都不算认识焉济宸,这人怎么是这副样子?还要不要脸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不要脸。
焉济宸一下班就急不可耐地来找姜漪。
姜漪原先还想陪欧阳婧涟一会。
但焉济宸跟在后面进了直升梯,就抓起姜漪的手往自己的太阳穴上揉,还附带着低声说:“今天开了大半天的会,头疼好像又来了。”
姜漪知道焉济宸头疼的毛病。
体检时医生明明说没有大问题,他现在这又疼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
姜漪可容不得这事,着急地帮他缓着,“很疼吗?”
焉济宸“实话实说”:“头快裂了。”
一旁看戏到无语的欧阳婧涟:“……”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看这种场景?
姜漪看了眼时间,问:“现在还早,要不先去看看医生?”
焉济宸想都没想就逃避说:“不用,可能就是没睡好觉,我先来接你,现在跟我回家?”
到这会,姜漪哪会说一个“不”字。
她点点头,和欧阳婧涟说完后,就跟着焉济宸就近去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唯留欧阳婧涟站在风里,视线穿过人群,捕捉到同一时间到达商场门口的黑车,和驾驶位上走下,一路朝她走来的男人。
她都没搭理焉铭迦的消息,他怎么时间点掐得这么准?
欧阳婧涟想了几秒。
焉济宸!
另一边,焉济宸带姜漪回到别墅,进门就流利动作地解开领带往沙发背上搭。
姜漪换好拖鞋后,心急地一把拉住他,想看看他情况。
但焉济宸一转身,就稳准地搂住姜漪的腰身,把她扣在长柜前,她的后背抵在他的手背上,没磕碰到长柜的边角。
姜漪虽然担心焉济宸头疼,但她对他心里还是有数,再碰上焉济宸在外一套在家一套的特点,她抬手就是拧着他的手臂,问他:“真疼?”
焉济宸没说话。
姜漪这就明白答案。
她丁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当着家里那条新来的萨摩的面,一掌给他甩手臂上,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吓我很有意思?”
焉济宸服软,“我只是想早点回家。”
“可你骗我。”姜漪就要和他算账,“还拿头疼来骗我。”
别说前面几年是他调/教她,与此反之地,其实是姜漪手把手把焉济宸调/教成现在的脾性。
姜漪板着脸看他,连狗在旁边的呜呜帮衬也一概不理。
焉济宸以为她是真生气了,接连哄了好多句。
姜漪的神色稍有缓和。
直到再一句道歉说完,姜漪抬手指指自己的嘴唇,示意。
焉济宸低头亲了下她。
姜漪满足,却还是故意说:“今天不和你计较,下次绝对不放过你。”
焉济宸紧绷的神情终于放缓。
他低应了声,笑问:“是哪种不放过?”
姜漪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搬起石头在砸自己脚,想趁焉济宸不注意赶紧溜,但步子刚有迈出,她的腰就被焉济宸从后一下搂近。
轻而易举地,他打横抱着她,直接往楼上的方向走。
这回,姜漪居然也没有反抗。
萨摩睁大眼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小声叫了会,好不容易主人扬起的激动,偃旗息鼓,又恹恹地趴回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你们的!番外纯甜!
第45章 番外三
严康在监狱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运气太差,在外摆了徐起鸣一道,自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算失败到进了监狱,他私人转掉的账户也会毫发无损。
他的年数没那么久,所以年满出狱,他照样不怕饿死。
但他偏偏没料到,徐起鸣听到了外面的一点风声,矛头就此对准他,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守株待兔。
严康在监狱里又触霉头地撞上了徐起鸣。
其实严康没什么真本事,就是欺软怕硬的种。
在外虚假名头扬得再盛,轮到徐起鸣面前,不过一个眯眼的眼神,就让他没来由地战兢难已。
进去三天后,徐起鸣悄无声息进行的报复网就罩落下来,先是逃过狱中负责人视线的恐吓,再是各种渠道让他不得适意。
严康因为账户的把柄在徐起鸣手上,压根就不敢吱声,做贼心虚却又渴望求生,偏偏徐起鸣不是会给他第二次抱以忠心的人。
有一点,焉济宸并没说错,严康就是典型的身无长处。
当着外人的面,严康依旧保持谄媚,私下里,却难抑恐惧地反复向徐起鸣求饶,要他放他一马。
徐起鸣又怎么会听?
严康觉得再下去不是办法,他已经被徐起鸣盯上,总得找点自保的办法,不然就这牢里的几年,他迟早得疯,迟早得死。
而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厚着脸皮找姜漪。
就算每周探监不会有人出现,姜漪从不露面,严康也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不断地联系着她。
只要她来见他一面,他保证以后不再骚扰她。
姜漪最近在准备出游的事情,买票做攻略等等的事,她都一手包办,想给焉济宸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心情愉悦时,还会接到监狱打来的电话。
严康的话从来都不具备让人信任的意义,姜漪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头的哭喊,声嘶力竭到像是岌待深渊,就在等她出现。
严康那语气卑微到了极点,乍一听能让人惊颤,真能蛊惑人心。
可姜漪早就听得厌烦了,他是什么人,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那次被抓进去蹲局不是这副表里不一的低声下气样,他以为她真的这么好骗吗?
所以根本连让他说完的机会,姜漪果断挂断了电话。
彼时,焉济宸刚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捕捉到曲膝坐在露台长椅上的姜漪,一条长裙掩没膝盖,白皙细腻的手踝脚踝都裸.露在空气里,和漫天扬过的阴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天都好比人心,不得畅快。
焉济宸用毛巾几下擦干头发,就朝她走去,步步及近的脚步声,姜漪知道焉济宸在靠近,但她没有转头。
姜漪原本是想等焉济宸洗完澡,就把定好的机票和写好的攻略给他看,和他一起分享。
可现在,严康的一通电话,彻底搅乱了她的心思。
姜漪不可能视若无睹的原因,是因为严康刚刚在电话里喊了一句话——“你妈死前!说了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吗?!”
严康就是拿捏准了姜漪的软肋。
她没能守得母亲的最后一眼,甚至连生前没能说完的话,她都没能听到。
偏偏严康听到了,这么多年死守着,就是不告诉他。
姜漪每回问,严康只有一句“她的遗言,关我屁事”,姜漪无论说什么,套话就是没能从他嘴里流失出来。
因此,她恨他恨得要命,恨不能千刀万剐。
姜漪听过一句话,家人如果走了,如若想念你,还会来你梦里找你的。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能做到任何一个关于妈妈的梦。
难道是妈妈绝望到了断于世,一同选择了断的,还有她们这段母女情吗?
因为答案无解,所以这些都不得所知。
而此刻,严康把这个选择放在姜漪面前,无异于远超过她会厉声拒绝他的所有现实,他知道这话有用,她肯定会来,根本不会怀疑。
姜漪犹豫地盯着不远处的人工湖出神。
她感受着男人从后迎来的拥抱,焉济宸揽过她蜷缩环抱的身子,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是横坐的位置。
姜漪就这么缩在焉济宸怀里,低沉到连呼吸明显的韵律都一压再压。
焉济宸替她拢好衣领,敛颚看向她,“有事?”
姜漪其实不用维持平衡,焉济宸稳当地搂着她,她完全不用担心会打滑摔下去。
可姜漪听完那通电话,存心的忐忑再度酝酿到无以复加。
她还是抓着他的浴袍衣领,努力轻缓地呼吸,和他轻声说:“刚刚监狱给我来电话了。”
焉济宸没有插话。
姜漪据实说完:“严康要见我,他说要把我妈当年的遗言告诉我。”
说到这,她抬头看他,不确定地问:“你说我要去吗?”
焉济宸尊重她的意见,所以这种事上,他只会给建议:“如果好奇,我陪你去。”
“不用的。”姜漪知道他公司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不想因为这点事还要浪费他时间,索性摇头说,“我自己去可以。”
焉济宸顺过她洗得柔软的长发,指尖缠绕而过,细细摩挲她的后颈,笃定说:“是我想陪你去。”
姜漪望着他的渐沉眸光,没再出声反驳。
在关键的事上,他总能给足她希冀的底气,是她历久弥新,越来越发觉的幸福。
……
顺了严康的意思,周三上午十点,姜漪牵着焉济宸出现在探监室内。
严康只约了姜漪,没想她会带焉济宸,原先披上的那层假皮又因焉济宸投来的冷冽眸光而一度冻裂。
在焉济宸面前,严康断然不敢造次。
所以开门见山地,严康和姜漪说:“那女人心心念念的就是你,她求我放过你,让我把你送回到李淑华身边去。”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一事,“她最可笑的是,还求我把她葬在城南墓地。她就是到死,都忘不了你那出事短命的爸,话就这些,满足吗?”
“然后呢?”姜漪隔着玻璃,静心听着电话里严康的话。
然后?严康笑了下,不经意便有的身份蔑视自然而然,“你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把你送走?”
“我不是你的女儿。”姜漪斩钉截铁。
“你是!你就是!”严康嫉妒心太强了,就算时隔多年,只要回想,就不能忍受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天天淡抹俏丽地去见人。
想到这,严康瞬间转变脸色地开始强调:“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她爸妈早被她给气得断了关系,多少年没往来,她死后那点事都是我给她办的,也就我给她办,你以为呢?”
姜漪皱眉看他,话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凭空带刺,她多给他一眼都平添厌恶,质问:“那你敢说当年送葬费那事,和你没关系?”
严康听完先是愣了下。
且不管姜漪当时年纪小,大抵还处在不懂事的边缘,就是送葬费这件事,他自认做的天衣无缝,她怎么知道的?
像是要把这多日的愤懑一同抒发出来,严康想着想着就来了火,猛地一拍桌面。
“砰”的一声,严康开骂:“那他妈就上万块钱,我拿了怎么了?配得到你来教训我?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听到这个话,姜漪明显感觉到身边焉济宸风雨欲来的脾气,但她伸手扯住了他,甚至另一只手也覆在他手背上,作以心定的安慰。
姜漪冷脸和严康说:“你是厉害,厉害到眼也不眨就吞下上万块钱,后面还过得没半点愧疚心理。就凭这点,我配管你?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以后也没必要再见,就这样。”
说完,姜漪一通电话挂断,转身就拉着焉济宸的手要往外走。
严康这边正话都没开始说,她就要走?谁给她的本事?
严康顿时急眼,踢开椅子后腾地一下站起来,都没等后面的狱警来制止,他就浑身使劲撞上眼前那堵厚重玻璃墙。
“嘭——!”
玻璃墙肉眼可见地颤起!
严康放声去吼:“你给我滚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姜漪连头都没回,直接牵着焉济宸走出了探监室。
而严康被狱警按压着一路不得动弹地往回退,连挣扎都奢侈地再度堕落坠进无边的深渊。
这一场见面后,他们所有经年牵扯的关系彻头彻尾地从根源处割裂。
出来走,该还的,迟早要还。
这才是根本不变的硬道理。
姜漪没带焉济宸回家,而是带着焉济宸来了谈茵曾经待过的,城南那家福利院。
天色阴沉到云翳厚重,光线寂寥地打在两人肩头。
浓雾厚雾的聚集显然是有落雨的征兆。
姜漪其实早就习惯了严康的这种态度,所以她情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上不下的,倒是卡得心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