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雨珍和钱妈妈给我,再把我亲生父母的住处告诉我,我马上离开!”庄诗妍开口说道。
鲁夫人定定地坐着,没出声,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尽显。
作为丞相府的主母,腌臜的事情她没少做,只不过一向都是通过手下人的手,自己还真没直面过,如今看到庄诗妍似鬼一般站在她面前,忍不住心慌。
鲁玉婉按耐不住嗤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与嫉恨,开口训斥道:“还想带着丫鬟婆子走,好大的排场!你还当你是侯府堂堂正正的小姐呢?”
鲁玉婉依然决口不提抚养她长大的那对夫妻。她恨他们,恨他们穷酸肮脏,懦弱没用,生生把她一个相府的千金小姐养成一个地道的农女,毁了她的上一辈子。
“把雨珍和钱妈妈给我,再把我亲生父母的住处告诉我,我立马离开!”庄诗妍直视着鲁玉婉,重复道。
她肯定,那碗毒药定是这对母女安排的,主谋想必就是这个鲁玉婉,她可真想不管不顾冲过去抡上几拳,可此时此地她不能冲动,报仇的事只能日后再谋算。
鲁夫人依然不说话,面色似有犹豫。
她跟婉儿说过,把那野种送得远远的也就罢了,可婉儿不听,更是私下使唤了姜婆子去灌了药,可如今人又没死成,也不知老太太和相爷待会儿回来该如何是好。
鲁玉婉看了一眼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她这个亲娘可当真没用,只生了一张毒嘴,四下得罪人,愚蠢冲动,不然当年也不会害得她被偷偷换出府去,平白受了上一辈子的苦。
如今她得以重活一回,一定要把一切牢牢攥在手里。
而这个野种,她登上荣华之路的绊脚石,她一刻都等不得,今天一定要把她除去。
鲁玉婉伸手按在鲁夫人手上,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娘,事已至此,倘若她跑了出去,四处乱说……”
“来人。”鲁夫人一听这话,心下一凛,是了,应当先关起来,万不能让她出府去。
鲁夫人深吸一口气,冷声开口,“烟儿姑娘累了,喂她吃颗安神丸,送她下去好好休息。”
闻声,姜婆子看了一眼鲁玉婉,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捏着一颗药丸,带着两个丫鬟,向庄诗妍走了过去。
庄诗妍猛地看向鲁夫人,看来她们这是要故伎重演,一不做二不休了。
庄诗妍按住砰砰直跳的心,下意识后退两步。
“为什么?”庄诗妍忍不住替原主问上一句。
哪怕没有血脉相连,也好歹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她叫了十五年的娘,难道鲁夫人心里一点母女情分都没有?
哪怕养条小狗,这么多年也该有些许舍不得。
她活生生一个人,不想养了,让她离开就是,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面对庄诗妍的沉声质问,鲁夫人把头偏到一旁,并不作答。
鲁玉婉冷笑重复道:“为什么?”
因为你鸠占鹊巢十五年,霸占了她鲁玉婉的爹娘,霸占了她的人生,上辈子还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夫君和荣华。
这辈子为了杜绝后患,她要先下手为强,只有死人才不会对她的这一生造成威胁,否则,她岂不是白来一场。
看着鲁玉婉满眼的仇恨,庄诗妍微蹙眉头,甚是不解。
可不待她深思,两个丫鬟上来就扭住她的手臂,姜婆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手里的药奋力往她嘴里塞。
庄诗妍紧咬牙关誓不张嘴。被扭在身后的两只手一个巧劲挣脱,抓住两个丫鬟的胳膊猛地一个用力,再随手甩出去,两个丫鬟尖叫着捂着手臂摔倒在地。
庄诗妍伸手扣住姜婆子捏着药丸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姜婆子的下巴迫使她把嘴张开,把药丸塞了进去,顺手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枚毒丸也塞了进去,捏着婆子的嘴巴,直到她把药丸咽下。
两枚药丸下肚,姜婆子脸上刹那间变色,伸手就去抠自己的喉咙。
庄诗妍忙甩手把人松开,嫌弃地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又似吓到般连着后退后两步,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姜婆子。
这真不怪她,她们喂了她两次药,她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姜婆子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不过片刻功夫,鼻口出血。
她满眼惊惧,伸着手够向鲁玉婉,艰难开口:“大姑娘,救命,解药……”
可还不待众人回应,婆子剧烈抽搐几下不再动,高高举起的手落在地上,眼睛却没有闭上,直直看着鲁玉婉的方向。
庄诗妍动作利落,从丫鬟扭住她胳膊,到姜婆子断气,一切发生的太快。
鲁玉婉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后退,一脸不可置信,眼带惊恐。这个野种原本不过是个爱哭的怂包,缘何如此厉害了?
鲁夫人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那不过是颗安神丸而已,为何姜婆子吞了就死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嘈杂声,以及带着不满的质问声:“夫人呢?”
庄诗妍扫了一眼那兀自发呆的母女俩,快步走到门口,从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院门口走来两个男人,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正是鲁丞相。
而走在他身旁的高大的年轻男子,则是鲁玉婉的亲大哥,那可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看着那越走越近的两个男人,庄诗妍心下一慌,心道只怕此刻只能先走了。至于雨珍和钱妈妈,还有原主的生身父母,只能稍后再想办法。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见她要走,鲁玉婉上前一步意图拦住她。
庄诗妍挥了挥拳头,在鲁玉婉下意识往后躲的刹那,快步跑到偏房,翻上后窗跳了出去。
紧接着一路狂奔,东绕西绕,绕到了丞相府后院的角门,一拳打晕上来拦她的守门婆子,开门跑了出去。
第3章
庄诗妍脑袋昏昏沉沉,一路懵懵懂懂的沿着街边向前走。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四处乱撞。路过喧闹的集市,有那胆小的被她的样子吓的尖叫。胆子大些的,对她指指点点,骂她疯婆子。
庄诗妍心里委屈,死死抿着嘴,把眼泪憋回去,耷拉着小脑袋埋头往人少的地方走。
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她饿了。看着包子铺门口摊子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她吞了吞口水。她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除了荷包里那个地上捡的瓷瓶,却没有摸到一文钱。包子铺五大三粗的老板骂骂咧咧,让她赶紧滚,别碍着他做生意。
庄诗妍被吼得连连后退,吞咽着口水跑远了。等闻不到包子的香味,憋了半天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恍恍惚惚,也不知怎么就一路出了城,走上了乡间的路。
太阳已经西斜。饿、累、渴,身体疲惫,全身都疼。孤独,害怕,难过,心里委屈。
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去到哪里,她想回去找哥哥,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她该怎么样才能回去?
她想找到钱妈妈和雨珍,可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在丞相府,还是已经被发卖掉。
她想去找原主的生身父母,可又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庄诗妍一边哭一边走,一边走一边哭,眼泪把眼睛糊住,她抬起袖子胡乱抹了几下,一张小脸越发不能看。
她捂着饿得直发疼的肚子蹲在了路边,耷拉着小脑袋抽抽噎噎:“哥哥!你在哪儿?诗诗害怕,诗诗好饿……”
旁边树林钻出一伙人,流氓兮兮走到庄诗妍面前,把人围住。
一个汉子嘴里叼着根草杆,拿脚尖踢了踢庄诗妍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哟呵!这哪来的疯婆子?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几个男人笑得猥琐,嘴里嘲讽着:“就这破衣喽嗖的,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庄诗妍抬起头,就见一群人高马大的粗壮男人围着她,足有七八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庄诗妍想起以前她被围着打的情景,她满眼恐惧,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她默默站起来,低着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抬脚往前走。
可显然,那些人并想轻易放过她。
“哎,老大,你看她的手,又白又嫩!这小娘们,说不定洗干净还能看!要不然把她抓回去交差?不然今天咱们什么时候都没捞着,回去保不齐得挨顿揍。”一个男的一脸猥琐的笑着说。
听着不怀好意地话,庄诗妍心里更怕,继续往前走。
“行,就抓她回去交差!”打头的男人把嘴里的草根一吐,一挥手。
马上有人伸手就来抓庄诗妍的胳膊。
一听这些人的语气,就知道他们绝对是没按什么好心,如果被他们抓走了,估计自己就完了。
庄诗妍凭着本能反抗,吓得惊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呜,救命……!”
庄诗妍一边哭着大喊,一边握紧了她的两只小拳头,闭着眼睛一顿胡抡,左一拳右一拳,左一拳右一拳……
不过片刻工夫,噼里啪啦,一群五大三粗的流氓土匪,都躺在了地上,捂胳膊的胳膊,捂脸的捂脸,哭爹喊娘,哀嚎不断。
庄诗妍闭着眼睛又胡抡了一会儿拳头,终于没有人再挨着她。
“救、救、救命!救……”她哭得抽抽噎噎,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去看。
等她看清面前的场面,庄诗妍再次困惑了,这些人就这样都被她打倒了?
顶着满脑袋的问号,庄诗妍把拳头举起来,放在眼皮底下,来回晃了晃,她又看了看地上那群流氓,满是泪水的一双眼睛眨啊眨。
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也像鲁府的婆子那般,这么不经打的吗?
可是,在她原来生活的地方,她不是最弱的吗?
还是说,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的力气变大了?
还不待庄诗妍想明白,她的肚子咕噜噜再次叫了起来,胃部一阵阵抽痛!
好饿!真的好饿!
庄诗妍胡乱抹了抹眼睛,看了看倒了一地的土匪,心中琢磨着,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带吃的?
庄诗妍犹豫了一瞬,往前走,来到一个捂着胳膊嚎丧的流氓面前蹲了下去,伸出手小小声可怜兮兮地问:“有没有吃的?”
那土匪见庄诗妍对他伸手,哪来得及仔细分辨她说的是什么,只以为她要再打他。也顾不得断了的那条胳膊,嗷一声,用一只好胳膊撑着地,拼命往前爬,嘴里不住告饶:“姑娘,我错了,可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庄诗妍满脸困惑,瘪了瘪嘴,觉得很委屈,她没有要打他呀,她只是想要点儿吃的。
本不想再问,可肚子实在太饿,太饿,庄诗妍再次鼓足勇气,向着此起彼伏的哀嚎不断的土匪走过去,挨个伸了一次手。
可先前被打的太惨,土匪们心中惧怕,哪里猜得到她是要吃的,各个见了她伸手都四下爬着躲。
于是,庄诗妍绕了一大圈,忐忑不安地问了个遍,也没能要到哪怕半个饼子。
陌生,恐惧,孤独,无助,饥饿,各种感受,百般情绪,纷繁杂乱,顷刻间全部涌上心头。
庄诗妍瘪了瘪嘴,情绪刹那间崩溃,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就想吃个饭呀,怎么就这么难啊?
她饿啊!真的好饿!
她恨起了上辈子把她打伤的人,如果不是他们,她就不会死,也一定不会到这里来,一定会等到哥哥回来。
父母早就没了,她是哥哥辛辛苦苦养大的,两个人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再也见不到了!哥哥回家要是看见她死了,该有多伤心!
庄诗妍越想越难过,满含悲伤和愤怒的哭声再也压不住:“坏蛋!都是坏蛋!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呜呜呜!”
前世今生,已然分不清。
庄诗妍一边大哭,一边怒骂,两只手握成拳头,嗙嗙砸在地上,顷刻间尘土飞扬,被烈日晒过硬邦邦的土地赫然现出两个大坑。
哀嚎不断的土匪流氓,看着把他们打得断胳膊断腿的女人竟然坐地大哭,皆是愣住。
随即听到她竟然要杀了他们,再看看庄诗妍身旁被她砸出来的两个大坑,刹那间鬼哭狼嚎更加大声,各自往四处拼命爬着。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爬!万万不能死在这!
庄诗妍想起了前世今生的种种,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大声。
她捂着饿得直疼的肚子,放声大哭:“哥哥,我想你,哥哥,我要回家!”
马蹄声传来,不远处,灰尘滚滚,一队骑兵飞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俊美无双,身材高大,乃是当今重权在握的镇国将军莫苍。
本就不宽的乡间小路,被一群四处乱爬的流氓土匪占满,众人不得不停下来。
只见一个绿衣娇小少女坐在地上,一张小脸已然一塌糊涂,看不清本来面目,两只小手捂着肚子,只顾闭着眼睛大哭,模样甚是可怜。
莫苍心中莫名一软,翻身下马。
走到庄诗妍面前,莫苍伸手扶起她,柔声问道:“莫哭,可是这些人欺负了你?”
庄诗妍哭得太狠,先前又中了毒,走了太多路,此刻又饿又累,意识已然不是很清醒。
她睁眼,泪眼朦胧,恍惚看见了哥哥,她猛地扑进莫苍怀里,娇娇糯糯,委屈异常:“哥哥我饿!他们打我!”
第4章
听着那娇娇糯糯的“哥哥”,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娇小的姑娘,莫苍的心突然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柔了声音,伸手轻轻摸了摸庄诗妍的头顶,安慰道:“莫怕!哥哥帮你收拾了他们!”
得到回应,庄诗妍身子一软,晕在了莫苍怀里,莫苍连忙伸手接住,把人抱在怀里。
看着怀里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莫苍眉头微蹙,冷声吩咐:“莫九,教训一顿,送去衙门。”
“是,将军!”莫九抱拳领命,一招手,身后高大健硕的护卫纷纷翻身下马。
地上正四处乱爬的劫匪们见状,哀嚎更甚,纷纷指着晕倒在莫苍怀里的庄诗妍,凄厉控诉:“将军饶命!将军明鉴!是她打人!”
一群五大三粗的野蛮汉子,一个娇小瘦弱惨兮兮的少女,但凡不是眼瞎,都知道是谁打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