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当本将军眼瞎！”莫苍冷了脸喝道，隔空一掌拍过去，几个汉子瞬间被拍飞。
莫苍把怀里软绵绵的小姑娘打横抱起，脚尖点地，利落翻身上马，打马前行，全然不管身后传来的惨叫声，求饶声。
不到半刻钟，莫苍带着一队护卫一路奔到京郊一处宅子，抱着怀里的人翻身下马。
“将军，您来了！”管事迎了出来。
“去请大夫！打水过来，再做些吃食。”莫苍抱着人一路疾走，来到一处厢房。
“是！”管事应声而走，去张罗。
莫苍抱着人进了屋子，把人轻轻放到榻上。
有小厮低着头恭谨地端了盆温水到门口。
莫苍走过去接了，把水盆放在榻边的桌子上，把帕子浸湿再拧干，走到榻边，伸手过去帮少女擦脸。洗了几遍帕子，换了两盆清水，小姑娘的脸，和两只手才彻底干净。
看着小姑娘的脸，莫苍愣住。
尚带着些许水汽的一张小脸上，不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般纯净无瑕。肌肤细腻白皙，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却又不忍心，生怕一触即破。巴掌大的小脸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眉目如画，端的是让人挪不开眼。
“将军，大夫来了！”管事在门口说道。
莫苍回神，把帕子放到水盆里，走到旁边坐好，开口说道：“进来。”
头发苍白的老大夫把过脉，皱了眉头，斟酌着说道：“将军，这位姑娘晕倒应是身体虚弱导致，并无大碍，稍后便会醒来。只不过，这姑娘先前当是中过剧毒，但已解，还需好生调理才是。”
中过剧毒？莫苍心中诧异，微微点了头。
莫苍吩咐管事跟着大夫去开药熬药，再顺便去厨房看下吃食。
看着小姑娘那白净无瑕的小脸，再看看她那一身脏的不能看的衣裳，莫苍眉头微蹙，手指来回搓动，忍了又忍，终是去柜子里翻了一件他的外衫。
拿着外衫走到榻边，想帮她换上，可刚触到小姑娘的领子，手又顿住。
“来人！”莫苍开口。
外面护卫应声答道：“主子！”
“叫个丫鬟来。”
“主子，这宅子没丫鬟。”
“……罢了！”
莫苍叹气，这处宅子是他临时落脚所用，下人本就不多，且皆是男人。
看着榻上娇小瘦弱的小姑娘，莫苍捏着外衫的手指再次搓了搓。
罢了，不过是个孩子，如今这种情况，别无他法。
莫苍不再犹豫，再次伸手，动作快速利落地帮榻上的小姑娘换了一件外衫。
衣裳换好，小姑娘一动不动躺在榻上，身着一身白色衣衫，宛若安静的小仙女。
莫苍又找来梳子，帮她梳顺了头发。
看着小姑娘衣衫整洁，头发顺滑，莫苍松了口气，眉目舒展。
如此，顺眼多了。
太阳已然悄悄落下，屋内暗了下来，小厮进来点了烛火，又退了出去。
莫苍静静坐在榻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忽的，他睁开双眼，看向榻上。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懵懂又茫然，半晌才看向坐在旁边的莫苍。
二人对视。
莫苍被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惊艳到，愣了一瞬才开口说道：“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庄诗妍看着面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男人，试探着问道：“是你救了我？”
“是！”莫苍点头。
庄诗妍瘪瘪嘴，眼泪涌上来，她就知道，先前是她迷糊了，怎么可能是哥哥。
“莫哭，可是有什么难处？你说与我听，我自会帮你！”看到那水汪汪的眸子，莫苍心中发软，忙拿出帕子递给庄诗妍，柔声说道。
庄诗妍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捂着腰间，撑着榻坐起来，低头看见自己一身干净的衣衫，微微愣了下，随即对着莫苍抱着拳拱了拱：“多谢哥哥！”
这人救了自己，还给换了干净衣裳，看着比她大上许多，叫声哥哥应该没错。
看着眼泪汪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抱着拳头作揖般道谢，莫苍不禁莞尔，忙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因为衣服换了而哭闹，怕是年岁尚小，心中尚且没有男女大防。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莫苍，家住镇国将军府。请问姑娘芳名，今年几岁？”莫苍自报了家门，又接着问道。
“我叫庄诗妍，今年十、十五岁。”庄诗妍想说自己十三岁，可又想起原身鲁玉烟十五岁，及时改口。
十五岁了？莫苍打量庄诗妍，心道，还真不像，又瘦又矮，宛如个孩子般。
庄诗妍起身下地，穿好鞋子，弯腰对着莫苍鞠了一躬：“谢谢哥哥今天帮了我，我要走了。”
“你先前中了毒，身体虚弱，我差人熬了药，你喝了药，歇息一阵子再走不迟。”莫苍劝道。
“可是我要去找人。”庄诗妍偏过头，伸手想抹眼睛，可宽大的袖子抖了半天也没把手给露出来。
庄诗妍身上的宽大的外衫像个袍子般，衣摆拖在地上好长一截。
莫苍嘴角微不可见抽了抽，觉得有些好笑。
可看着小姑娘抿着嘴，拿袖子胡乱抹着眼睛，莫苍心中一软，上前一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柔声安慰道：“莫哭，你要找何人，我帮你找。”
庄诗妍抬头，小嘴扁着，星眸含泪，像是被遗弃的小奶狗般看着莫苍。她不知道要不要说，她不知眼前之人是否可以信任。
莫苍被那湿漉漉的眼睛一看，心都化了，扯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不自知地再次放柔了：“莫怕，哥哥是个将军，不是坏人，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哥哥是个将军？”庄诗妍眼睛一亮。
将军的话，那应当是个好人。
“来，喝杯茶慢慢说，你是哪家的女儿？家住何处？又是缘何……如此这般？”莫苍递了一杯茶给庄诗妍，柔声问道。
庄诗妍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捧着茶杯斟酌了半天，才开了口。
“我原本是鲁丞相家的女儿，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我是被抱错的。鲁家的小姐另有其人，如今鲁小姐回了家，我就、出了丞相府。我要去找钱妈妈和雨珍，她们是我身边的人。”
庄诗妍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一遍，并没有提两次被喂毒的事情，也没有提自己是逃出来的。
“鲁丞相，鲁俊达？”莫苍眉头微蹙。
庄诗妍点点头。
“那你现在的名字？”莫苍问道。
“我已经不是鲁家人了，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庄诗妍看着窗外小声说道。这不过是她原来的名字罢了。
莫苍眉头微蹙，想着先前庄诗妍的凄惨模样，沉思半晌。
孩子抱错了，真的假的一起养就是了，难不成一个丞相府连个姑娘都养不起？
要么换回来就是了，为何让一个才十几岁的姑娘家独自一人走在城外？
又是中过剧毒，又是一身狼狈，怕是其中另有隐情。
有心再问上几句，但见庄诗妍望着窗外，不欲多言，莫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宽慰道：“莫急，你先吃了药，再进些吃食，我带你去找人。”
庄诗妍抬眼看了看莫苍，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管事带着小厮端了药和一碗面走了进来，放在桌上施礼退了出去。
“先把药喝了！”莫苍把药碗端到庄诗妍面前。
庄诗妍听话的接过药碗，低头闻了闻，微微皱了下眉头，接着举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气把一碗药全部喝完。
莫苍嘴角含笑，微微点头，把面碗又端起放到庄诗妍面前：“时间仓促，只煮了一碗面，先垫垫肚子。”
看着热气腾腾的一碗青菜鸡蛋面，庄诗妍眼睛不争气地又红了，她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拿起筷子开吃。
莫苍走出门去，低声吩咐已经回来的莫九几句，莫九领命转身而走。
莫苍转身回屋，就见不过片刻功夫，一碗面已然见了底。
莫苍不禁莞尔，小姑娘怕是饿极了，刚想问是否还要再来点，就见庄诗妍意犹未尽般，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碗边，又舔了舔嘴唇。
莫苍看得心头突地一跳。
庄诗妍尤不自知，又端着碗，像小狗般舔了两下，这才放下，抬头看向莫苍小声说道：“哥哥，我吃完了，你能帮我去找人了吗？”
莫苍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小姑娘这是多久没吃饭了。听着那略带祈求的软糯声音，莫苍点头。
“好，我带你去找人！”
“谢谢哥哥！”庄诗妍再次抱拳拱手作揖。
“既然叫我哥哥，不必如此见外！”莫苍伸手想去摸庄诗妍头顶，胸口却剧烈一抽，猛地栽倒在地，眼睛紧闭，面色铁青。
庄诗妍吓得惊声尖叫，忙伸手去扶：“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第5章
“主子？”门外护卫莫十一闻声冲进来，看到倒地的莫苍，嘴里喊着糟糕，把人抱起放到榻上，从莫苍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莫苍嘴里，又端起桌上的茶水给莫苍灌了下去。
莫苍脸色缓和，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跪在榻边一脸担忧的护卫莫十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无妨，只不过这次提前了几日罢了。”
“属下这就派人府上接秦大夫过来。”护卫莫十一红了眼眶，猛地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莫苍看向站在榻边手足无措，吓到了的庄诗妍，脸色苍白笑着说道：“吓到了？莫怕，老毛病了。”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庄诗妍向前几步，蹲到塌边，伸手摸了摸莫苍满是冷汗的额头，小声问道。
“几年前中了毒，毒发了而已。”莫苍风轻云淡般说道。
“中毒？”庄诗妍重复道。
中毒的话，她倒是可以救的。
只是以前哥哥再三叮嘱，让她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会凝血为药，不然会招来危险。
可是，可是这个哥哥救了她，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哥哥是个好人，好人不就应该救嘛。
庄诗妍把手指放在嘴边啃了啃，歪着头看了莫苍一会儿，随即站起来转身，背对着莫苍。
庄诗妍回头看了一眼莫苍，见他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又把身子向旁边转了转，确定莫苍看不见她在做什么，这才把食指伸到胸前，心思微动，缓缓地，指尖现出一颗豆大的红色血丸。
成了。
还好还好，哪怕换了副身子，还是可以。
庄诗妍眉眼弯弯，把血丸捏在指尖转过身来，递到莫苍面前：“哥哥，我有药，你吃吧，解百毒的。”
莫苍面无表情，审视地看着庄诗妍，又看了看那血红色的药丸，心中纳闷。
她哪来的药？
春衫单薄，先前帮她换衣裳并不曾见她哪里有藏东西，唯有一个荷包系在腰间，他帮她拿下来随手放在桌上，还忘了帮她系回去，此刻仍在桌上。
“哥哥，你吃啊，很好用的！”庄诗妍蹲在榻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脸单纯地又把药往前递了递。
莫苍看着那星光闪烁，满含期待的眸子，不忍拒绝。
罢了，几年过去了，各种药吃了不下千百种，这幅身子早就是一塌糊涂，管它是毒还是药，再多一种也是无妨。
如此想着，莫苍慢慢张开嘴。
庄诗妍把药放在莫苍嘴里，看着他吞了下去，眉眼弯弯笑了，嘴边现出一个小小梨涡，伸手拍了拍莫苍的胳膊：“哥哥，等一下你就好了。”
药丸入肚，莫苍只觉腹中如同火烧般灼热，下意识伸手按住腹部。
“你给主子吃了什么？”刚走进来的莫十一刚好看到这一幕，一步蹿到榻边，一掌把庄诗妍推开，伸手去扶莫苍。
庄诗妍踉跄着踩在长长的衣摆上，重重倒在地上，眼中瞬间溢满泪水，委屈又惧怕。
“十一，别……”莫苍欲开口阻止，可突然间腹中如同刀绞般的疼痛传来，他闷哼一声，眉头紧蹙，额角直冒冷汗，扑倒床边，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护卫扶住莫苍，心疼地痛呼：“主子！”
丞相府的主院正厅内，鲁夫人和鲁玉婉齐齐跪在地上。
鲁老夫人坐在上首闭眼摆弄佛珠，鲁丞相面色阴沉如水坐在一旁，鲁家大少爷鲁义洵则黑着脸站在窗边。
屋内一片寂静。
外面有人来报，鲁义洵走出去，片刻功夫走了回来，对着鲁老夫人和鲁丞相施礼答道：“祖母，父亲，烟儿没找回来，我们的人一路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莫苍带走了。”
“莫苍？他回京了？”鲁丞相一愣，转瞬眉头紧锁，抄起手边的茶杯对着鲁夫人面前砸过去。
上好的瓷杯一声脆响，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片蹦到鲁夫人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鲁夫人痛呼出声。
跪在一旁的鲁玉婉吓得一个哆嗦，往后瑟缩着退了退。
鲁义洵有心上前查看，但一想到他母亲做下的蠢事，狠下心转过脸去不再看。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蠢妇！”鲁丞相哆嗦着手指指着鲁夫人痛骂出声。
“我是不是跟你交代过，先不要急着处理烟儿的事，待我问过世子，看他是何意我们再做打算。你倒好，背着我和母亲竟然私下里给人灌药，竟然还让人跑了，你个蠢妇，蠢妇！现在好了，人已经到了莫苍手里，你真是嫌他手里没我的把柄，主动往人家手里送啊！真真气死我了，我今天非要休了你不可！”鲁丞相又捞过桌上的茶壶准备再砸过去。
“好了！人当年是你自己死活非要娶回来的，如今儿女都大了，孙子都快有了，休什么休！”鲁老夫人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母亲，儿子不孝。”鲁丞相把茶壶放回桌上，捂着胸口，重重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