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问潆
时间:2021-03-04 10:05:35

  冷凉地,他和她似乎是在半开玩笑:“进了赛场,就是对手。静候。”
  这句话,落在旁人耳里倒是没什么,但赵书萦很明显地听出了警告的意味。不知怎的,她发现这男人每讲句话,总有意无意地要看对面小姑娘一眼。
  像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在意。
  如果说这人面色冷然,但他的目光却出奇地含了温度,真是不可思议。
  莫名地,赵书萦收敛了点唇边的笑意,像是歪了秤,脑中恍然平添。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没再不知趣地聊比赛的事,反是笑着在袋子里找出几瓶事先买好打算带回宿舍喝的饮料。
  一瓶接一瓶地,她放在桌上。
  “也好久没看到了,”她说,“就当是庆祝一下。”
  一旁的谢斯衍多少知道点赵书萦的心思,就是因为军校不准校内恋爱,她才没有出招。
  不然以她的性格,指不定早在刚入校展开攻势了。
  季淮泽那句话弥散在空气里的硝。烟气还未散,谢斯衍打圆场式地伸手接过一瓶芒果汁,半空摇了摇,“谢了,漂亮同期。”
  赵书萦笑了笑,最后投了个眼神给季淮泽,也没收到回应。她便没再多留,扯了句要交表就提前转身离开。
  就在步子迈出不到五步,她极为清晰地听到了身后那道裹了暖温的低声。不轻不重,却正好砸进了她的心坎。
  “过敏的人,喝什么芒果汁。”
 
 
第8章 
  这话一出,林钦吟手刚腾空伸过去,动作就半滞下来。
  她抬头,冷不丁和他撞上视线,男人的瞳仁浑黑净澈,蓄染耀眼明光,深邃得像是钩挂磁石,吸附得她心跳没来由地加速碰壁。
  时隔大半年,这种油然而生的悸动再次难受控制地开始占据心房,莫名其妙地,连脉搏都突突疯跳。林钦吟怕被察觉,更怕被知晓。
  深思熟虑后,她微弯指节,小心翼翼地往回缩。
  但往后的动作刚刚做出,季淮泽就二话没说,隔着防晒衣,轻力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转过方向,握住了自己面前买好的柠檬味汽水。
  他尤为大方地,做出了喜好共享的事。
  “你喝这个,”他不咸不淡地起调,语气倒还算温和,“芒果汁想都别想。”
  林钦吟愣了愣,“你不喝吗?”
  季淮泽很淡地嗯了声。
  他顺手打开瓶盖,安稳把瓶身递到她手里,理所当然道:“刚刚随手拿的,就跟着刷了。太甜,我不喝。”
  “哦。”林钦吟了然地点点头。
  其实她满脑子还在稀里糊涂地过桥搭接。
  她很不争气地想解释说自己想拿的其实是旁边那瓶椰奶,但话到嘴边,又没了站稳的依据。
  因为她不喜欢椰奶。
  她只不过是,想看一眼芒果汁——那个她以前超爱喝,现在丁点都碰不得的饮料。
  可经过刚才饮料转换的那一通行为,她现在再去解释好像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趁着季淮泽不注意,林钦吟做贼心虚地吸了口气,悄悄地把那份不合时宜的心动覆压回内心深处,不让身边的任何人得以感受。
  尤其是他,季淮泽。
  一旁的谢斯衍颇不理解地瞧着这两个人的一来一往,喝了口芒果汁说:“就一个饮料你俩还让来让去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话音刚落,季淮泽就单手把几瓶饮料全部丢进谢斯衍怀里。
  他对他不动脑子的言辞不为所动,倒是看他喝得津津自在,眉眼微抬,笑意微凉地建议他:“喜欢喝的,你多喝点。”
  “……”
  一转眼,谢斯衍再次收获季向蕊嘲讽不屑的眼神,会说话的眼睛蕴含的全是“真是蠢疯了!啊!我朋友圈里怎么会有这号人?!”的意思。
  谢斯衍:“……”
  什么鬼,他做错了什么。
  因为篮球约在晚上七点,所以临近四点半的时候,四人组团离开学校。出校门时,他们照常和门卫打了招呼。
  就在错身经过时,门卫像是想起什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外边挥了两下手,吼着嗓子叫住他们。
  他从后面的柜子上找出一个密封包裹,挑准人后,递到季淮泽手里,“差点给忘了,人小姑娘走时留我这,说见到你就要给你。”
  他眯眼笑了笑:“她还说得今天给,我这心心念念一下午,总算是看你出来了。估计是要紧文件,人姑娘说找不着你,就放我这了,你赶紧看看。”
  季淮泽看了眼姓名备注,赵书萦三字用油笔写在封装上,和她之前给他的信件一个模子刻出来。
  不用拆,他就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身后的林钦吟就着偏角,隐约看到了赵书萦的名字,落笔惯畅,字迹娟秀。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中午吃饭碰上的那个女人虽然没有自报家门,但谢斯衍后来随口有提到她的名字,就叫赵书萦。
  整个军校,应该没有第二个赵书萦了吧。
  她心里这么想。
  而季淮泽看了眼封装上的名字,就再没心情去拆。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手机上多了条赵书萦发来的短信:[这次我措辞有改进哦,你看看,接受反馈。]
  “……”
  季淮泽轻抵了下腮,丝毫没察觉林钦吟直勾勾的眼神,脑子里唯一蹦出来的念头是赵书萦这人怎么屁事这么多。
  尽管表面上,他还是波平无澜。
  谢过门卫后,他就带着其余三个人转身离开。
  回去路上。
  谢斯衍瞒不住好奇,凑到季淮泽旁边,丝毫不嫌事大地朝他挑了个眉,“要不要我帮你拆?”
  季淮泽瞥了眼他,“你闲得无聊?”
  “不是啊,我这不是好奇漂亮同期给你的是什么吗,你说这小姑娘也真是有心啊——”
  谢斯衍话还没说完,后脚跟就被季向蕊狠狠踹了一脚。直钻筋骨的疼痛酸涩还没来得及游走全身,他转头看到了她那副见鬼又要被鬼吃的要命表情。
  季向蕊机灵地开始示弱,小巧精致的脸蛋红扑扑的,却愣是被她营造出了恐惧的既视感,开腔明显抖了三抖:“谢斯衍,快帮我看看,前面那人不会是时家那人吧。”
  谢斯衍皱着眉朝前看去,空旷的小路上除了来往的几辆电动车,和席卷满脸的粉尘,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偶有一阵夏风吹过,带起街边静躺的焦叶。
  头顶好似有乌鸦飞过。
  “是我瞎了,还是你瞎了?”谢斯衍莫名有了种被踹还被耍的感觉。
  他尤为不爽地啧了下,眼底的戾气像是要将那个讪讪挂笑的女生即刻吞没。他指着愈渐泛红的后脚跟,“季晨曦,你给我解释一下,几个意思啊。”
  季向蕊拉长音调啊了声,为难地叹气:“那看来是我瞎了,抱歉啊,误伤。”
  “……”
  我真的是……第二次了。
  这会,林钦吟和季淮泽完全没管旁边闹腾的两人,只间隔一段距离,并排着往前走。
  他们的思路,显然也并不在同个频道上。
  季淮泽看林钦吟这么一路都沉默无言,只觉手里那玩意是个烫手山芋,又不好当着谢斯衍的面扔,不然这人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荒唐话。
  而林钦吟单纯只是在想自己一会回到老院要不要先洗个澡,然后再和他们一起出门。
  可是溪安最近温度飙升,整座城市如是火炉,柏油马路都被晒烫出了塑胶味,就算是夜色深了,空气依稀还是闷热的。
  她要是再出去一趟,肯定还是逃不开一身汗。
  奈何想法太多,林钦吟压根就没注意听谢斯衍凑在季淮泽身边讲的话。
  自然也就对不上季淮泽当下惆怅的点。
  但殊途同归,两个人的思想不知不觉地,还是绕到了那个包裹上。
  林钦吟盯着那个包裹看了好几秒,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句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嗯。没错。
  她起码得先弄清楚那包裹里装的是不是情书。
  林钦吟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在季淮泽明显流露不悦时,还加快步伐走到他身边。
  她指着那个包裹,讲悄悄话似的压低声音问他:“要帮忙吗?”
  季淮泽:“?”
  林钦吟怕他不懂,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了把美工剪刀,在他面前刷刷摆了两下,“你那包裹封得太牢了,你徒手拆不了,我帮你。”
  “……”
  就在林钦吟伸手想接包裹的时候,季淮泽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稳准地把她手里的剪刀夺了下来,眼也不眨地反手丢回她书包里。
  他被她发懵的视线看得神色微松。
  静默三秒。
  季淮泽先一步选择退步。他眉眼微扬,散出的慵懒淡笑顺着烫脸的夏风袭上她红润的面颊,熟悉的薄荷香气铺天盖地般地迎面沉降。
  他将方才的阴霾尽甩脑后,纯粹是拖着磁沉的低笑,问她:“很好奇?还这么主动帮忙?”
  林钦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但又觉得这一幕发展好像有些越离轨道。
  下一秒。
  季淮泽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含杂质的冷淡视线中,又燃起了一丝煦暖的流光溢彩。
  “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把包裹递到她手里,低声说,“帮我扔了。”
 
 
第9章 
  就凭季淮泽这么随心所欲的态度,林钦吟越发确定那个包裹里装的就是情书,而且是,他不想看到的情书。
  不知怎的,恶魔的小爪在心窝上轻轻挠动,轻羽般地拂扫而过,似是指引,似是鼓舞,都把她不往正道上拐。
  偏偏林钦吟最怕这种烫手的东西。
  想都没想,林钦吟就一本正经地推开他手,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我不扔,要扔你自己扔。”
  “行。”季淮泽也没勉强。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和季向蕊正打得火热的谢斯衍,趁他不注意,直接在错经垃圾桶的时候,“咚”的一下抛物线式投了进去。
  动作干净利落,精准漂亮。
  见此,于无人关注处,林钦吟轻轻地弯唇笑了下。
  而这一幕,季淮泽正好在丢包裹的时候错过。
  很快,四人回到老院。
  季淮泽和谢斯衍被周思睿拉去当苦力搬桶水,而林钦吟和季向蕊为了不错过晚饭,抓紧时间先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回去换衣服时,林钦吟先是从橱柜里挑了条新买的碎花连衣裙。
  这会,季向蕊正好经过林钦吟房间,等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出来,季向蕊还急着去后厨帮忙,就随口吼了两嗓,就急赶着下楼。
  林钦吟在洗手间里隐约听到外面有声音,但出来时,又是悄然无声。她权当是自己听错了。
  试裙的过程并不顺利。
  直到穿上,林钦吟才发现这条裙后面的拉链,她靠自己根本没法穿上。费劲够了几次,都是手短在惹祸。
  她叹了口气,隔着门喊了声季向蕊,发现没人应她,就抓紧时间走回橱旁,想要重新找件衣服。
  恰逢其时。
  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季淮泽受季向蕊之托,上楼看。他刚搬完水,简单冲个澡出来,就被她一个反劲,推上了楼。
  季向蕊被长辈催得心烦气躁,见季淮泽一步一步走得慢,都没能压得下脾气,朝他背影冷不丁吼了声:“磨磨蹭蹭的,你倒是赶紧上去看看林夕暮好了没啊。”
  这话一出,她就发现自己又嘴瓢了。
  死了死了。她刚在说什么。
  不过季淮泽也没表现什么,慵懒冷淡的模样依稀如前,夕暮下更显鲜明的轮廓阴影仿佛重了几分,棱角渐锐。
  他朝讪讪赔笑的她挑了下眉,“你胆子——最近不小啊。”
  季向蕊心虚地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嗯了声,背脊僵直地和季淮泽潇洒挥了个手,佯装乖巧道:“谢谢帅哥。”
  季淮泽轻嗤了声,没再理她,转身上了楼。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季淮泽,季向蕊猛地长舒一口气,把憋在胸腔的气一股脑全舒了出来。
  果然。成年人偶尔也得猥琐发育。
  这会的楼上。
  “咚咚咚”三下敲门声。
  林钦吟找衣服只找到一半,半天都没能挑出件看得过眼的裙子,就想着要不让季向蕊进来帮自己把拉链拉了。
  她手上动作不停,只朝门外喊了声:“晨曦,我裙子拉链拉不上,你进来帮我一下。”
  话落,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数秒后,门外才不合时宜地响起了男人的一声轻咳:“是我,季淮泽。”
  “……”
  林钦吟听得寒毛一树,找衣服的动作顿住,动静全消。
  她心里擂鼓阵响,头皮麻意难散,很快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像海里淘沙一般地抓衣服,奈何一抓就是件刚刚被她淘汰的衣服。
  人还稀里糊涂地冒出一句回话:“你等我一下啊,我换身衣服。”
  季淮泽在门外听着里面翻箱倒柜的细碎杂声,微含戾气的眉眼柔和,唇边不浅不淡地浮现出笑意。
  他抬手碰了碰鼻,笑说:“嗯,不急。”
  很快,林钦吟挑了件压在中层的长裙,一通乱穿把自己折腾好,就赶忙走到门边。她深吸了口气,开门时还在试图平缓呼吸。
  开门四目相对上的那瞬。
  季淮泽就着身高优势,由高及低地视线划过林钦吟不同于白日的淑女打扮,漫不经心似的随口道:“挺好看的,不过——”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引得林钦吟接话反问:“不过什么?”
  “不过这条不用拉拉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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