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纭纭坚定地摇头:“不,我就想跟着你。”
这点艰苦算什么,比起你的生命安危,受点苦不算什么。
陆纭纭又摸着自己的腹部,甜甜笑道:“孩子也一定会体谅我的,你瞧我这两天的害喜,比之前好多了,不是么。”
贺章之望着她的眼眸,静静地对视着,片刻后,他败下阵来,“等我考虑考虑吧。”
陆纭纭垂下眼帘,已成功百分之七十了,这次的徽州,她必须得去。就如她说的那般,跟在贺章之身边她也能放心得下,如果后续金手指还会给自己来带什么别的示警,也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真要留在靖州的话,再把消息传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贺章之心里还存着气,他结束自己的休沐去上朝时,旁人看不出他对太子的怒气,但太子和他相识多年,怎能察觉不到这点呢。
所以,太子在下朝之后拦住了他,淡淡道:“随孤来。”
贺章之默默跟上,这次太子没有去东宫,而是来到了御花园,他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那池塘,原本在暑夏盛放的荷花已经枯败,只残留着算不上绿色的叶子。
“九如,你还记得这里么。”
贺章之道:“记得,十年前殿下和微臣在这里,与二皇子三皇子发生了争执。”
“当时是谁打赢了。”
贺章之目光温和,道:“是殿下与臣。”
太子转身,他目若朗星,灼灼生辉,道:“这次,孤也绝对不会输给他。”
贺章之幽幽叹气,道:“殿下心意已决,臣又怎能反抗?”
太子抬起胳膊捶了他一下,笑骂道:“难道非要孤给你弯腰道歉不可?”
贺章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他深知太子的性格,虽与他的关系亲近,但君臣之别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束缚,这是无法改变的。
不能逆着,那便顺着。之前自己是牵挂着纭纭,但目前看来,纭纭的提议或许是可行的。
贺章之眼神没有了异样,太子见状笑得更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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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江仲山正在与副将和镇守在边疆的将军商讨战事,几人聊了个彻夜,等江仲山发觉天已亮时,是因为亲卫掀开了军帐,阳光刺眼,令江仲山叹笑不已。
“老徐,不知不觉我们竟聊了这么久。”
徐骋正是镇守边疆的将军,他喝着杯里的浓茶,又晃了晃杯,说道:“两壶茶都被咱们喝的一干二净,困意自然是找不上咱们。”
江仲山拍腿笑了起来,道:“你这老小子,又在狭促我没拿好茶叶招待你啊?没了,没好茶叶了,都被我那女儿给霍霍干净了。”
徐骋挑起剑眉,他年过五十,从他现在黝黑的脸上能看得出年轻时的正气憨实,他和江仲山是老相识,孩子们也都互相见过,江云君是他熟悉的小辈。徐骋道:“仔细算算,你家云君都老大不小了吧。”
江仲山捋了捋须,道:“是啊,一晃眼都成大姑娘了。”
徐骋不由得起了做媒的心,道:“我手底下有几个不错的副将,不如让你见上一见?”
江仲山吹起了胡须,瞪起眼睛,道:“晚了,我这姑娘定亲了。”
徐骋惋惜不已,“是他们没福分啊,其实我这里还有个不错的男儿,是个卒长,可惜他是被发落来的,身份上就卑了些。”
江仲山皱起眉头,道:“罪臣?”
“是罪臣之子,罪不及他,所以他就参了军,他爹是崔彦里,文官,倒不曾想儿子是个会武的。”
江仲山对崔彦里这个人的名字没什么熟悉,武官与文官交涉不多,江仲山又位高权重,崔彦里原本的官职,还达不到被他熟悉的程度。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军帐了。”徐骋见外面的光亮愈发的强烈,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拍了拍屁股就走了人。
江仲山指着他粗鲁的样子,道:“弟妹见你这模样,指不定有多嫌弃。”
徐骋不满道:“我婆娘贼稀罕我。”
江仲山嗤之以鼻,摆了摆手催赶着他离开。
江仲山收起羊皮地图,他扭了扭身,发出“咔咔”的关节骨头响声,副将也拱手告退,想让江仲山歇息着。
不过江仲山在见到一个小兵时,就打消了歇息的念头。
如果宋衍庭在帐中,一定会认出这个就是他在军营里认识的好友。
林维单膝跪地,向江仲山行礼,道:“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江仲山颔首,道:“宋衍庭又有什么动作了?”
“禀告将军,属下一直在秘密观察他,发现他时常会去马厩处走动,刚开始属下以为他喜马,便没有起疑心,但后来属下发现宋衍庭给马夫套近乎的时候,他会顺手喂马,不过他从来只喂第三匹和第六匹马。”
江仲山动了动眉,想到三皇子的内应不会是马夫,这个马夫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当年还是自己救下了他,如果马夫是内应的话,宋衍庭绝对不会冒险的去马厩这么多次。
“那第三匹马和第六匹马可查出有什么不妥吗?”
林维摇了摇头,“没有,和其他马匹没什么区别。”
江仲山一声冷笑,道:“继续给我盯着他!”
“是,将军!”
林维回了自己的军帐,宋衍庭正在里面闭目养神,他们两个会分在一起,自然是林维的安排。
林维故意发出响动,宋衍庭睁开了眼睛,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吵醒你了?对不住。”
宋衍庭支起身,盘着腿问道:“我刚训练完,怎么回来之后没见到你?”
林维耸了耸肩膀,道:“刚刚去那边瞧了瞧,还没见识过呢,有些好奇。”
宋衍庭上下打量着他,取笑道:“你对那边感什么兴趣,都是些低贱的女子,别脏了眼睛。”
林维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罢了,没想到宋衍庭会说这些话,他笑的敷衍,道:“你这话对我说说就行了,别去跟旁人讲。有些女子被老兵护着,你这种新兵,省得吃了亏。”
宋衍庭躺在床上,不屑地撇撇嘴:“不过就是些千人枕,万人尝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宝贝的?也就是有些老兵没见识,才会稀罕那些女子。”
林维皱起眉头,他心中对宋衍庭更是不齿,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大可不必这么尖酸刻薄,那些女子也不易,你这般看不起她们,不如衣服全自己洗了吧,别让她们脏了你的衣服。”说罢就转身收拾着自己的衣裳,准备去河边洗。
宋衍庭不以为然,嗤笑一声,要不是看在林维一直在卒长面前维护自己,这种没有出身的小兵,他才不会这么费心思的交好。
宋衍庭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来边疆有几日了,怎么仍然不见三皇子人的回应?
他愤怒地捶了一下床,然后拿起被子蒙着脸继续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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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州城门口,陆纭纭终于见到了太子真人,她掀开车窗帘子小心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这个太子比自己在梦里见到的俊多了,他与贺章之说话时,含着笑容,即便贺章之拍着他肩膀,太子的目光依旧温和,看样子二人关系确实不错。
陆纭纭收回了视线,她托着腮发着呆,好在这个太子还有良心,直到来送送人,不过你到底还要占着贺章之多久啊!这都一炷香时间了,竟然还没说完话,头疼,贺章之还挺受人欢迎啊。
太子瞧着那马车,皇宫造办处亲手给贺章之做的,想到贺章之是为了陆纭纭,太子摸着下巴道:“你有没有跟你夫人说她现在坐着的马车是,造办处做的?”
贺章之不解,“这...有什么好说的?”
太子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个蠢问题,道:“你既然为她付出,为什么不让你夫人知晓呢?”
贺章之无奈道:“太子,时辰不早了,您真的该回宫了。”
太子回手拍了拍他胸脯,语重心长道:“听孤的,准没错,不信你这次试试。做人不要太无私,这样太不符合你的性格了。”
贺章之眼眸一弯,笑得风轻云淡,对太子拱了拱手,直接转身就走。
他就在刚才明悟了,就是自己对太子太无私,才让太子有功夫阴阳怪气自己。
太子失笑摇头,敢这么对待自己的,普天下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就有贺九如。
贺章之上了马车,其余的官员也陆陆续续上了马车,一行人朝着徽州的方向驶去。
陆纭纭被他揽在怀里,马车震感微弱,他的胸膛又温暖,这就让陆纭纭打了个哈欠,她强撑着眼皮子问道:“你们两个聊了好久哦。”
贺章之玩着她的手,笑说道:“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罢了。”
“哪有简单几句话,明明很多句话啊。”陆纭纭义正严辞的纠正他。
贺章之顺从着她,修改了刚刚的话。
贺章之又问道:“孩子没闹你吧。”
“没呀,对了九如,你说娘她的气什么时候会消啊。”陆纭纭想到贺金氏之前的暴脾气,她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真的是下意识的动作,可见贺金氏发了多大的火。
贺章之笃定道:“咱们这一走,我娘的气就立马消了。”
陆纭纭忍俊不禁,“你就这么肯定呀?”
贺章之眼眸温柔,泛起笑意,他垂了垂视线,看着陆纭纭道:“谁让怀里的宝儿是个招人喜欢的,所以我才这么肯定。”
陆纭纭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她这么平躺着,小腹部微微鼓起,贺章之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痒的陆纭纭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摸孩子,是在挠痒痒呢?”
贺章之无奈,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心,道:“淘气。”
“这马车,跟之前的比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同之处?”贺章之想到太子的话,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问。
陆纭纭这下反应过来了,道:“好像稳了很多,空间也大了,垫子也软了。”
贺章之唇角上扬,如一泓春风,道:“我特地请皇宫造办处的人做的马车,这长途漫漫,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陆纭纭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听好话,所以她的反应没有让贺章之失望。
轻轻一嘬怎么够,贺章之反客为主,他敛住眼底得逞的眼神,暗忖道:太子这次可算是讲了一句人话。
第69章 第69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东宫之处, 太子妃宫殿内。
太子妃正在端看着长脖玉瓶里的淡色兰花,散发着幽香的气息,她对鸢尾问道:“这时辰贺章之已经离靖州了吧。”
鸢尾颔首低眉道:“太子都回东宫了, 小贺大人想必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太子妃哂笑了下, 平静无波的眸子撩起几分嘲弄,她说道:“太子这般折腾贺章之, 也就只有他能这么甘愿听从太子的命令吧。贺章之的夫人倒也让本宫惊讶,竟想着陪着贺章之前去徽州, 情深意重的, 难怪贺章之愿意娶她。”
鸢尾从她这番话里听出了太子妃对陆纭纭的怜惜, 鸢尾不由得问道:“主子, 您好像对贺少夫人印象很好?”
太子妃翘起唇来,道:“上次昭昭的事儿, 你难道给忘了?贺少夫人也算是间接帮了一次沈家的忙,本宫对她有好感,也实属正常。再者昭昭这孩子没少在本宫面前说贺少夫人的话, 惹得本宫对她好奇极了。”
太子妃说起她自己感兴趣的事儿,眉梢眼角透着喜色, 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让人一眼望去就不想移开视线, 小巧的嘴巴噙着笑, 养的圆润的鹅蛋脸气质愈发淡雅高贵。
鸢尾在她的提醒下, 想起了之前的事儿, 她窘迫地抿抿嘴, 虚心道:“奴婢竟然忘了这件大事。”
太子妃没有介意, 她依旧拨弄着玉瓶里的花枝,道:“你去那边问问金福,太子午膳在哪里用, 如果不来这里,本宫想歇息会。”
往常太子妃还会留意太子的动向,但自从有了身孕后,太子的存在感就迅速下降,太子妃丝毫不在意他每晚会在哪里留宿,只要那些女人不来挑衅她的威严,太子妃就绝对不会苛待她们。
鸢尾应了一声,福身道:“奴婢这就去问金福公公去。”
“嗯。”
太子妃把修剪好的玉瓶兰花枝放在了案桌上,托着下巴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去点了点含苞待放的花蕾,笑道:“真是难为花匠在这个季节里种出兰花来。”
太子妃爱花一事人人皆知,东宫里的花匠也是太子专门为她找来的人,所以二人在刚成亲时,也是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不过太子妃很快就从沉溺中苏醒过来,因为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子再怎么待她好,那他以后也会待别人这样。他是太子,坐拥侧妃等等,甚至以后还是帝王,所以平常百姓家的夫妻感情,在他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太子妃把持住自己的心,成亲以来,他们相敬如宾,这种氛围让太子妃很是满意,她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主子,金福公公说太子殿下会来侧殿用膳,需不需要奴婢现在去御膳房知会一声?”
太子妃颇为诧异,但没有显露出来,她眼神怅然,说道:“去吧。”
太子的到来并没有让太子妃甚是欢喜,甚至她都有几分抗拒,所以情绪不太高涨。
二人食不言,眼神无意间的对视的也不过匆匆掠过,不会停留太久。
太子收了筷,然后便起身进了内室,太子妃则继续坐在软榻上,她的胃口不佳,倒是对这碗奶羹有些兴趣。
太子换了一身常服走了出来,金福得到他的眼神便退了下去。
太子妃正慵懒地眯着眼睛,太子坐过去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么轻轻嗅着,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太子冷峻的眸子泛起笑意,摸着太子妃鼓起的腹部,道:“乏了?”
太子妃在被他抱在怀里时,眼睫就在不自然地颤动着,她咬了咬下唇瓣,应道:“臣妾是有些困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