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庭见状,胸有成竹地一笑,他看着手心里的迷魂散,果然啊,女子就是如此的目光短浅,轻轻勾勾指,就能哄到手,崔雁儿如此,玄秋亦是如此,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玄秋一路小跑,也不管井水的冰冷,直接打上来水冲了冲手,皱着脸嫌弃道:“真是差点没被恶心死。”
不过根据宋衍庭的反应来说,玄秋确定他发现了书房的那件衣裳,要不然宋衍庭绝对不会来策反自己的。
玄秋甩甩手上的水珠,重新提起放在地上的食盒,只是玄秋想不明白一件事,那个迷魂散真的只是迷药吗,又或者说宋衍庭想让自己给他背锅么?
她一路想着这件事,便到了崔婧雁的屋子,将药给她放在桌子上,一句话也不说的坐在了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
崔婧雁看了看玄秋,又看看那碗黑漆漆的安胎药,一咬牙喝了下去。
“不想喝就别喝,给谁甩脸子看呢。”
崔婧雁捂着肚子,冷声说道:“我要见陆纭纭。”
玄秋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理由。”
崔婧雁沉声道:“她既然让我留下孩子,那我就必须问一问她,我身上的毒药对孩子到底有没有危害,我这怀的可是三皇子的皇嗣!必须谨慎一点。”
玄秋淡淡道:“等我去派人问问少夫人再说。”
崔婧雁不肯退让,她不想听到玄秋这个敷衍的声音,道:“我必须要见到她!”
贺府,偏院里。
陆纭纭正在收拾梳妆台,首饰盒里的首饰被她拿出来亲自擦拭着,她素手纤纤抚过金钗玉簪,唇角微微扬起,面上并无丝毫的惊讶,她道:“想见我啊,当然可以。”
她玩着簪子,心里则想着宋衍庭那番举动,他既然要策反玄秋,那今儿敢给迷魂散,明儿就敢给毒药。但这个假设成功的前提是,玄秋假意被他哄骗住。可陆纭纭不想如此,她不愿让玄秋做出这种牺牲,所以得想个主意,让宋衍庭放弃策反玄秋的念头。
玄秋走错了棋,她不该对宋衍庭欲语还休的,现在拒绝他肯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宋衍庭到时会找个理由把玄秋给撵走。
所以,自己得好好想想。
“少夫人,这样不妥吧,谁知道崔雁儿有没有什么坏心思。”巧玉劝说道。
陆纭纭的后腰靠在梳妆台上,她道:“她不敢对我怎样的,况且,我也想和她见一见面。”
巧玉鼓鼓脸颊,不太开心的样子。
陆纭纭说了个明日,但盼姿提醒她,“少夫人,你忘了么,明儿你得去长公主府上。”
陆纭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无奈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原是长公主前日派人来贺府送来了帖子,说是邀约陆纭纭与贺金氏一同参加消寒会,但贺金氏身子到了冬日就不太爽利,便婉拒了长公主,所以只得陆纭纭一人前去,不过有金嘉夕作伴,陆纭纭倒也不孤单。
“既然如此,等我从长公主府上离开后,便去崔婧雁那里一看吧。”
陆纭纭想着这古代出门一趟也不容易,干脆就把事凑在一天里算了,到时就让车夫把马车停在崔婧雁那边,等着她出来见自己即可。
陆纭纭见盼姿不太赞同的神情,就解释道:“我就坐在马车上等崔婧雁,我绝不会踏进她府上的。”
盼姿叹了叹气,无奈道:“少夫人都打算好了,奴婢自然也不会反对。”
“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我也会小心的。”
巧玉凑近陆纭纭,甜甜道:“明个奴婢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少夫人一步的。”
陆纭纭夸奖地摸了摸她的头,道:“真是个忠心的乖姑娘。”
“少夫人,用膳了。”
陆纭纭一听孙嬷嬷的声音,整个人就垮了,她垂头丧气道:“我现在真是怕了孙嬷嬷。”
有这么一个尽职的嬷嬷,陆纭纭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她的确是个好胃口的人,但不代表她什么都想吃啊,偏偏孙嬷嬷给自己弄得滋养膳食,有几道是自己不爱吃的,想拒绝也拒绝不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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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寒会是靖州权贵们冬日里最爱的一个消遣,由一些位高权重的人下帖子,邀请众人来相聚,宴饮作乐。
要说这消寒会,自然要数长公主的最受人欢迎,所以能收到她帖子的姑娘或者夫人,大多数是靖州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纭纭听完金嘉夕的这一波科普后,了然一笑,她伸手撩了撩金嘉夕的步摇,又给她整理了下貂毛围领,因为上面的红玉盘扣松开了。
金嘉夕对陆纭纭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爱去消寒会。”
陆纭纭抬眸,笑说道:“为何呀?”
金嘉夕有些羞涩地挠了挠耳朵,说道:“这消寒会上总有一些姑娘想要热闹,所以就会比诗,要不就是作画。偏偏这两样我最差了,要说什么比武甩鞭什么的,那我肯定不丢人,哎,往年都有姐姐帮我,今年她快要临产,长公主肯定不会让她参加的,到时候我可怎么办呀。”
陆纭纭为难地说道:“嘉夕,我琴棋书画也不是样样精通,怕是帮不上你了。”
金嘉夕见陆纭纭有些愧疚,连忙道:“没事没事,大不了我认输,反正我没什么才气,那些人也是晓得的。每次一到消寒会,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嫁人,这样就不用再去跟那群讨人厌的姑娘们凑在一起了。”
陆纭纭忍住笑意,看着金嘉夕气鼓鼓的样子,她道:“你这话可不能让舅母听见了,要不然准要训斥你。”
金嘉夕得意地笑:“没事儿,娘又不在,她要是在的话,我才不敢说这个呢。”
不过,金嘉夕也的确在考虑着自己的亲事,想到陈长舟,自己的姐姐跟他的姐姐是妯娌,这要是真嫁过去了,辈份可就太乱了。
不对不对,自己想他做甚!羞死人了。
陆纭纭发现金嘉夕的耳朵突然变红,又见她神情娇羞,便心领神会地轻轻一笑。
这到了长公主府上后,金嘉夕就乖巧的扶着陆纭纭下马车,嘴里说道:“嫂嫂,你得小心点,我要是没照顾好你,我表哥第一个揍我。”
“他还会揍你?”
金嘉夕瞪圆眼睛,抱怨道:“嫂嫂,你该不会又是一个被我表哥那模样给骗到的人吧?他以前没少欺负我,也就是会装成君子模样,假兮兮。”
陆纭纭用手掩唇,调侃道:“可真是太委屈嘉夕了。”
金嘉夕深沉地一叹气,道:“哎,往事不提也罢。”
巧玉忍不住插嘴道:“表姑娘,你的步摇又歪啦。”
金嘉夕满不在意,偏了偏头摸到那支步摇,然后取了下来,道:“不戴它了,这一路上一直给我出乱子。”
陆纭纭无奈失笑,让巧玉去马车上拿来另外的新簪子,给她重新戴上,“我在车上就说让你取下,你不听,还好我戴了备用簪子。”
“嘿嘿,谢谢嫂嫂。”
陆纭纭这还是第一次来公主府,从容淡定地观赏着府上的景色,碰到面生的姑娘或者夫人,她也没有任何的慌乱,有着金嘉夕的提示,陆纭纭在这次的消寒会上,差不多认清楚了人。
陆纭纭正与一个夫人说着话,她便看见了刘月蕴,她喜欢着月白色的袄裙,斗篷是朱砂色,从她的一出现,就让人无法忽视。
陆纭纭眸光一亮,笑容也变得真诚,她对刘月蕴笑了笑,透着熟稔。
哪知,刘月蕴淡淡地瞥过了眼,仿佛不认识陆纭纭一般。
陆纭纭皱起眉心,思索着:刘月蕴这是什么意思?前些天还跟自己说说笑笑,怎么一转眼就态度变得这么冷漠。
陆纭纭和刘月蕴的眼神交流是很短暂的,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陆纭纭也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和身边的夫人说着话。
刘月蕴入了座,俏脸含冰,即便如此,仍旧有姑娘过来讨好她,刘月蕴无法忍受这群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又起身离开了位子,丫鬟连忙赶上她,留下一群姑娘面面相觑。
“她凭什么这样对咱们啊。”
“这么目中无人,哪里像是丞相家的贵女,真是没教养。”
“就是就是。”
“我不过就是想跟她聊几句,有必要给我甩冷脸么。”
“估计是被丞相许配了个莽夫,不开心了吧。”
这话一说,几个姑娘默契地偷笑起来,不料刘月蕴又回来,听了个正着。
“我嫁给谁许配给谁,跟你们有很深的关系吗?一个个的像是碎嘴婆子一般,无聊至极。”
刘月蕴的冷嘲热讽让这些人表情骤变,低着头不敢直视刘月蕴,落荒而逃。
刘月蕴这一发威让陆纭纭察觉到她的心情确实不太好,陆纭纭的眼神一直在往她那边看,金嘉夕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说道:“嫂嫂,你就别过去找她了,她正在气头上呢,小心她连你也呛。”
陆纭纭无奈一笑,道:“知道了。”
一开始刘月蕴给陆纭纭冷脸时,陆纭纭就未打算去接近她,万一让自己当场下不来台,到时候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还有贺家的脸,陆纭纭总要谨慎一些,而且陆纭纭也知道刘月蕴那骄纵脾气,想了想,还是等她先冷静冷静再说吧。
一直和陆纭纭说话的夫人突然想到她此时正怀有身孕,连忙道:“都怪我一直拉着你闲聊,都忘了你现在是金贵身子,快快坐下吧。”
陆纭纭抿笑,点点头就坐了下来。
这位夫人她之前从未见过,是她自报家门后,陆纭纭才知道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工部尚书的夫人。
随着长公主的到来,消寒会正式开始,就像之前金嘉夕说的那样,依旧是吟诗作画,许是知道金嘉灵怀着长公主的重孙子,那些姑娘们便不敢去招惹金嘉灵的妹妹,在金嘉夕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时,她惊喜地小声惊呼道:“嫂嫂,这次竟然没有我,天啊,难道是我内心的祷告被神仙听见了么。”
陆纭纭摸着她的头,一脸心疼,瞧瞧都把孩子给逼成什么样子了,不就是偏科么。
不过这种聚会确实挺热闹,都是老油条里的人精,跟她们这些夫人们说话,让陆纭纭不由得就学习起她们圆滑处事的方式,这些成了亲的人,自然比不得那些姑娘们的活泼,但这种说话氛围的如沐春风,是绝对不会在姑娘们身上感受到的。
陆纭纭在跟她们交谈时,长公主的眼睛偶尔也扫过她,轻轻蹙眉。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当陆纭纭和人相视一笑的模样映入长公主的眼帘时,长公主不免偏见地扯扯唇角。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陆氏,在避暑山庄就知她不是个安分守已的,魅/惑着贺章之,几月前又嫁给了贺章之,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长公主对她的意见颇深,说起来还是因为当初贺章之对她的照顾,让长公主觉得贺章之是一个薄情郎,因此在那之后,又让人把宋衍庭给喊到了避暑山庄,意为打压贺章之。
不料宋衍庭出现了大的差错,让长公主面上很是无光,所以她不由得迁怒起了贺章之与陆纭纭。
好在平时没甚交流,而在消寒会上长公主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对陆纭纭发难,这一劫也算是平安渡过。
消寒会结束时,宾客被丫鬟安排着一一送出府外,工部尚书的夫人临走前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道:“今儿贺少夫人着实娇丽,让长公主都不由得多看你几眼呢。”
陆纭纭笑容款款,颔首目送着她上马车。
待她走后,陆纭纭隆起眉心,长公主看自己为何意?自己跟她无冤无仇的。
陆纭纭一路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当把金嘉夕送到府上时,陆纭纭心事重重的样子让金嘉夕很是担忧,问了句:“嫂嫂,你没事吧?”
陆纭纭愣了下,道:“嘉夕,你有注意到在消寒会上,长公主她一直在看我么。”
金嘉夕偏偏头,道:“没有留意呀,长公主坐在主位上,看咱们不是很正常么。”
陆纭纭轻呼一口气,失笑道:“是我魔怔了,或许是我想多了。”
金嘉夕对她挥手,说道:“嫂嫂你也快回去吧,等我过几日去找你玩。”
“好。”
陆纭纭放下车帘,笑容散去,盼姿见状问道:“少夫人,兴许是尚书夫人多疑了吧。”
陆纭纭手支着额,道:“希望是吧。”但陆纭纭总觉得心里有些慌,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这马车改道去了宋衍庭的府上,陆纭纭有些昏昏欲睡,巧玉给她小心的盖上毛毯,担心陆纭纭会被冷气吹到。
这条虽然巷子宽大,但是挤不过两辆马车。贺府上的车夫很快就把马车停了下来,他在贺府当了车夫多年,对靖州的一些马车也算是有个认知,但今儿这辆碰上的马车,让车夫有些困惑。实在是从没见过啊,如果不是达官显贵,那这马车拴着的马匹也不会是良驹,所以车夫为了以防万一,停下了马车,小声地跟盼姿传了话。
陆纭纭本就没有熟睡,在听到车夫的话后,她掀开了车窗帘子,看了一眼那辆跟自己同时进巷子的马车。
“贺少夫人?”这声音柔媚,让人一听就骨子发麻,陆纭纭睡意一下子褪去,打起了精神,面上优雅从容,道:“是柳侧妃啊,老李叔,快些给侧妃娘娘让路吧,别耽误了她的事儿。”
这人正是三皇子的侧妃,她今儿也来了消寒会上,她和陆纭纭有过照面,自然是相识的。
陆纭纭在心中猜忌着她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就听见柳侧妃说道:“可真是巧,没成想在这儿也能碰见贺少夫人,不必让车夫给本宫让路,本宫已经到了。”
陆纭纭秀美的眉眼轻皱起,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宋府,摸了摸手心里的手炉,感叹道:“不会这么巧吧...”
柳侧妃下了马车,一身雍容华贵,发鬓上的金簪样式精巧别致,一看便知是皇宫里的物件儿,是民间造不出来的工艺,这柳侧妃这模样可以说是极其出色的,她一双狐狸眸子勾魂夺魄,面容似雪,朱唇轻勾起,媚骨如丝。
她这架势看样子还有话对陆纭纭说,她品级高于陆纭纭,所以陆纭纭也不能坐在马车里,也得下去跟她面对面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