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石樟赶忙接过她手里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那水略有些甘甜,令他喝完还有些咋舌,“不愧是美人的水,竟然真这般香甜……”
玉鸾但笑不语。
磨叽了一阵,董石樟见四下无人,实在也不想同玉鸾啰嗦。
他直接在玉鸾转身时,将她扑倒在一棵树上。
玉鸾正要挣扎,他却按着她的腕威胁道:“女郎可要想清楚了,咱们现在在林子深处,若女郎一个人留在这里,必然要落入禽兽口中的……”
玉鸾脸颊贴着树干很是难受,她寻思着药效该发作了,正要说话,身后的压力却陡然一轻。
董石樟惨叫一声,吓得玉鸾连忙转身看去。
结果就叫她瞧见了郁琤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当下正骑在董石樟的身上捏着青筋鼓胀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他第一拳下去时,董石樟的鼻血都飞溅到了玉鸾的裙摆上。
第二拳下去时,董石樟两排齿缝都渗出鲜血……
郁琤面无表情地抡起拳头,好似捶面一般,还要继续朝他脸上砸去,玉鸾赶忙上去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
“郎……郎君……”
玉鸾是没见过他这么凶残的一面,但也不是不清楚,让他继续这样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郁琤双眸微赤,模样看上去很是渗人。
他抬眸看向玉鸾,叫她心口顿生悚然忙又松开了他。
她没甚底气地解释道:“我……我是给他下了迷药的,想将他丢在这林子里给他个教训……”
董石樟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郁琤起身朝玉鸾走去。
玉鸾连连后退,竟下意识地转身想要跑出去,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臂拉了回去。
玉鸾立马颤着嗓音同他道:“是郎君骗我在先……”
郁琤臭着脸,忍了又忍,同她承认道:“对,是我骗你在先。”
玉鸾一僵。
“所以,你想要我如何?”
他不是不可以看在她爱慕他的份上,给她一次责怪自己的机会。
她非要生他的气,他也可以同她认错,弥补她这一回就是。
他一会儿一副面孔,玉鸾哪知道他抽什么风,她见呆在这深山老林也没有同他作对的资本,便咬了咬唇,声音低柔道:“郎君,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郁琤对此并没有异议,吹了个口哨叫来玄君,他上了马背,便将手伸向玉鸾。
玉鸾愣了愣才将手递交给他,然后被他拽上马背,整个人几乎都坐不稳,直接跌在他的怀里。
“抱住我的腰。”
他命令道。
玉鸾唯恐成他累赘只好僵硬的伸出手臂将他精壮的窄腰用力抱住。
她等着他甩出马鞭冲出林子,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扯动缰绳,让玄君悠哉游哉,闲庭信步般“哒哒”往前慢走。
玉鸾:“……”
所以她抱紧他的腰有何意义?
路上郁琤便不动声色地垂眸瞥了玉鸾好几眼,又颇是好性儿地给她一次机会,问了她想要怎么弥补。
玉鸾见他竟是认真的模样,不由陷入了沉思。
郁琤却想,他这回固然可以破例大度一回,但她若是提出了诸如野合之类的要求来为难于他,那他也未必会轻易配合……
实在不行,她非得要的话先支个营帐也不是不可以……
他正想着几种形式不同但性质几乎相同的补偿方式,玉鸾却缓缓抬头,语气试探道:“我想好了。”
“说。”
玉鸾抿了抿唇,声音愈发柔和,“我想让郎君送我回家。”
郁琤的眉头顿时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呵,和他设想的答案完全不一样么?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她这样分明还是在与他怄气。
玄君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玉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郎君,这条路是对的吗?”
郁琤答她:“不知道。”
不、知、道?
玉鸾被他这漫不经心地三个字给震惊得头皮发麻。
她登时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什么叫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郁琤见她有些激动,挑了挑眉,满不在乎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玉鸾只觉得心口窒闷无比,大胆地提出揣测,“郎君……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郁琤面上微露迟疑,答她:“大概是吧。”
玉鸾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的人。
他欺负她可以理直气壮,他撒谎骗她可以理直气壮,现在他迷路竟然也可以迷得这样自信且理直气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只是来这荒山老林里散步来的!
玄君此刻恰好走到河边,郁琤便叫玉鸾下马。
玉鸾更是震惊,“郎君,天就要黑了,我们不继续找回去的路?”
郁琤也下了马,“玄君累了,想来我未曾告诉过你,它同我同生共死多年,犹如我亲人一般。”
“所以呢?”
玉鸾见着四野已经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蓝光,心里更是下坠个没完没了。
她心急口快地把恨恨腹诽的话直接说了出来:“难不成我还要叫它一声小叔子?”
她说完反应了过来立马又闭上了嘴巴。
玉鸾发觉自己今日大为失策,今晚上甚至还被这大畜生给气得头昏脑涨,胡言乱语。
郁琤莫名一笑,抚了抚玄君的背对她道:“可以。”
玉鸾:“……”
可以他个头!
“我要自己去找回去的路。”
她咬牙抓着裙摆转头就走。
她是个有骨气的人,这个时候是她抛下了郁琤这个大畜生,不是她自取灭亡离开了郁琤!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玉鸾搓着微凉的手臂回来了。
天色更加暗沉了几分,天边的星星明亮的闪烁,却对地上的人毫无用处。
玉鸾又饿又冷,因为听见狼嚎声吓得摔了一跤,什么骨气都没了立马掉头回来。
结果郁琤这里竟然已经生起了一堆温暖明亮的篝火。
也是,这个大畜生没少行军打仗,这种野外生活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这时水里哗啦一声,玉鸾定睛一瞧,便隐隐在河里瞧见了郁琤的身形。
他可比她悠哉多了,在这节骨眼还下水洗了个澡。
看到玉鸾回来他更是毫无惊讶。
郁琤赤/裸着上身从黑漆漆的岸边一直走到篝火明亮的范围之内。
玉鸾便瞧见他锋毅的面庞上挂着的水珠溜到了下巴,“啪嗒”又滴在了健壮的胸膛上。
他赤足走来,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贴身的亵裤湿濡半透地黏在腿上,将他健美的肌肉与某些完美轮廓无比清晰的呈现出来。
郁琤见她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他迈开双腿走到火堆前颇为自信地想——
这个女人果然就好这口。
第18章 他会宠妾灭妻?
玉鸾后知后觉地对上了郁琤那双黑眸。
他的眸里映着火光,透亮地朝她望来,倒像是期待着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她颇为脸热地转开目光,可脑海里却是些挥之不去的羞耻轮廓……
她不是没与他坦诚相见过。
但毕竟要么熄灯要么床帘落下……之后的事情都是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发生的,她应付他都应付不过来,哪里能真的看清楚什么。
所以方才骤然一瞥的冲击力确实有些不轻。
玉鸾不得不承认这个大畜生的身材确实极好……
“咕——”
玉鸾的肚子叫了一声。
一股肉香味从火堆上传来,郁琤料理过的兔肉烤得酥香皮脆。
他从马背上的皮袋里拿了个纸包往肉上撒了一层褐色的粉末,带着辛辣的香味就更令人食指大动。
玉鸾掩着肚子站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郁琤抬眸看向她,“饿了?”
他捡起自己一件外衣随手铺在地上,让她过来,玉鸾这才迟疑地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郎君……”
她有些尴尬,他却像是不记得她方才气跑了的事情,直接将一块烤好的兔肉递到她手里,让她先吃。
玉鸾伸手接过,脸色微微缓和,“多谢郎君。”
他对她道:“没有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小名。”
玉鸾咬了一口热腾腾的兔肉,满心只有好饿,好冷,好想回家,对他的小名并不是很感兴趣。
但吃人嘴软,她只好又松开了嘴,柔声问道:“郎君的小名?”
郁琤说:“你可以叫我狻奴。”
“狻奴?是传说中喜欢吞云吐雾的神兽狻猊?”
听说以前有藩国进贡过一头狮子,便同前人记载的狻猊模样几乎一致。
郁琤点了点头,又颇为严肃地告诉她,“只可以没人的时候这样叫我。”
譬如榻上的时候,又譬如现在,他都可以大度准许她这样叫唤自己。
玉鸾却迟疑着,“我不怪郎君就是了……”
他这样前前后后折腾,非得要弥补她,还让她叫他小名,多半也是为了放下身段同她揭过这件事情。
但她在村子里时只有那些把孩子当心肝肉的人才一口一个狗奴獾奴的叫着。
阿奴这样堪比心肝乖乖的小名自然也得是极亲密的人才可以叫的……
玉鸾一想到自己一口一个心肝乖乖的语气叫他“狻奴”,便觉得手臂上生出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郎君……我吃饱了。”
她心不在焉地吃到胃里有了饱胀之感便停了下来,只是她吃这兔肉时,总莫名地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待抬眸不经意地往边上瞥了一眼,才发觉郁琤那匹通体玄黑的坐骑靠在树下休息,那双莹莹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这里看。
玉鸾问道:“听说越是厉害的马便越是会吃肉,玄君它吃肉吗?”
说到自己的爱马,郁琤眼里更是得意。
“那是自然,它不仅吃肉,它还饮过人血……”
玉鸾果真一脸稀奇,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兔肉,对郁琤道:“那我将吃剩下的肉喂它?”
郁琤将她手里的肉拿来,“这块肉有些柴了。”
玉鸾心说不愧是玄君,肉柴了一些都不肯吃吗?
然后就瞧见郁琤把这块有点柴了的肉自己吃了下去。
他吃完骨头扔回火堆里,“马是草食畜生,这世上哪里会有吃肉的马?”
玉鸾面露迟疑。
玄君“呼哧”了一声,甩头开始扯绑在树上的缰绳。
它跺着蹄子似乎开始烦躁不安起来,“呼哧”个没完没了。
郁琤皱了皱眉,将另一半没吃过的兔肉丢了过去,玄君一口咬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咀嚼了起来。
郁琤见状只冷哼道:“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畜生……”
玉鸾:“……”
他说的其实就是他自己吧?
吃完了东西,玉鸾去河边将手洗干净。
今晚便只能将就着在这河边歇脚一宿。
守夜时郁琤忽然问她:“我今日打了董石樟,你是不是怕了我?”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
玉鸾擦干手上的水渍,低声道:“郎君打小就不是什么好人,被人害怕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郁琤朝她看去,“我幼时便出落的龙章凤姿,芝兰玉树,更是侠肝义胆,怎会不是什么好人?”
玉鸾问他:“这就是郎君大冬天地把薛公子从家里偷出来丢河里的理由?”
郁琤一听,顿时满脸愠怒,“胡说八道,这是谁说的?”
“是……薛公子说的。”
郁琤听是薛荏,忽然又一声冷嗤,“那是他妒忌我,想要刻意在旁人面前诋毁我罢了。”
“薛荏幼年身中剧毒,一直体弱多病,也叫人查不出什么来,亏得是我当初把他背出来丢河里去,他才哭着逃回家去上吐下泻,让郎中发现了呕吐物里的毒素。”
薛荏被人下毒,起初家里人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他们查过了他的饮食以及起居用品,却始终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直到郎中在他的呕吐物里发现了分开食用不会有毒,而合起来却是慢性剧毒的东西。
玉鸾听到很是诧异。
没想到他和薛荏还真是过命的交情。
玉鸾忆起薛荏那天眼里闪过的戏谑,终于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她微微不自在,立马改口夸他,“郎君幼年这般出色,想来郎君日后的孩子定然也同郎君一般,聪明灵秀,讨人喜欢。”
郁琤挑眉,“你也这么觉得?”
玉鸾点头,“郎君天生贵命,子嗣定然也延续郁氏荣光,并非寻常人可比……”
她说的是好话,可郁琤听了却并不是很高兴。
他天生贵命,那她是什么?
她这样说的好像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语气若有所指:“倒也不一定是天生贵命,就好像有些寻常女子虽然身份卑微,但即便做了可靠之人的妾室,也一样不输给寻常人家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