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娇低声道:“奴看来看去都不觉得这是个受宠之人该住的地方啊?”
“想来她这样的货色想争也争不过咱们淑妃了……”
青娇自打听到这蓟淑媛的事情之后, 便一直对对方恶意满满。
玉鸾自不好同对方解释,她径直往里走去, 却发现这玉桂宫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玉鸾走进屋里, 里头才出来个鬼鬼祟祟的小内侍。
青娇皱眉道:“你们淑媛人呢?”
小内侍目瞪口呆地看着玉鸾, 结结巴巴道:“奴见过淑妃,淑媛她……她身子不适。”
玉鸾正挪动步子,脚下却踩中一个铁链。
她在小内侍胆战心惊的表情下将那铁链捡起, 发现那铁链上竟然还有个断口……
“这是什么?”青娇诧异问道。
小内侍想到上面传下来的命令,声音都颤抖起来, “这……这是……”
玉鸾抬眸朝他看去, 叫他背上的冷汗都要流成了一条小溪。
“这是蓟淑媛用来拴狗的链子?”
她似毫无察觉问道。
小内侍松了口气, 连忙点头,“是啊是啊,这是用来拴狗的链子。”
青娇觉得这小内侍古里古怪, 又问:“我们淑妃过来看蓟淑媛,你还不叫她出来见我们淑妃?”
小内侍又开始哆嗦,“她……她……”
他这样说话, 倒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原本就是个结巴了。
玉鸾却温和问道:“她是不是出去散步了?”
小内侍愣了愣, 随即重重点头,“没……没错了, 她就是去散步了。”
小内侍偷偷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松了口气。
玉鸾不知猜到了什么,也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改日再来。”
这厢蓟苏好不容易逃出了玉桂宫。
他屈辱地穿着一身女子衣裙,作着女子打扮,一路跌跌撞撞,眼见就要离开这御花园。
却不曾想,他遇到了这后宫里比盲谷那些宫廷侍卫更为棘手的群体。
那就是那群花枝招展、娇妍动人的妃嫔们。
一个侍女出身的宠妃,一朝失去了宠爱,被这些世家女子出身的妃嫔撞见以后,焉能讨得了好?
但见一双纤嫩的手指捏住蓟苏的下巴,将蓟苏低下的脑袋捧起,对方嬉笑一声,声音细细软软。
“这就是主上最宠爱的蓟淑媛呀?可惜了,那位淑妃又回来了,主上眼里哪儿还看得见你?”
蓟苏下巴被她纤纤嫩嫩的手指搓揉,面上滚烫不说,身子更是僵成了石头一般。
旁边一个妃嫔却又伸手过来,带起女子的馨香气息,扑入他的鼻息,她的手指似调/情一般在他心口戳了两下,嘲笑声更是明显。
“……别碰我!”
蓟苏一张口,嗓音却还是沙哑得不行。
那个狗皇帝为了羞辱他,让人喂他吃药,既不能正常说话,也不能……不能……不可描述了……
他只当自己愤怒的目光足以逼退这些娇娇的女子,却不曾想,那个戳他心口的妃嫔故意朝他走近两步挺了挺颇为壮观的胸脯笑说:“原来是个平胸……不怪陛下这么快就厌倦了他呢!”
旁边那些女子笑得花枝乱颤。
蓟苏恶狠狠地瞪了笑得最大声的女子一眼,那女子只当他不服气,还刻意托了托胸口丰盈,“哎呀,人家可没有蓟淑媛这么平坦啦。”
蓟苏霎时面红耳赤,急忙挣扎起来却还晚了一步。
众人就见他鼻管下冷不丁窜出两管子鼻血,连忙皱眉嫌弃地退后两步。
蓟苏狼狈捂住鼻子,转头冲了出去,却直接撞到了身后走来的侍女,心口被那侍女一顶,叫他两眼一黑,差点没把他顶背过气去。
这侍女头是铁做的不成?
他头晕眼花地站稳身子,但听旁边还有个声音不紧不慢响起:“哟,又来欺负新人了?”
这是个偏于清清冷冷的声音,蓟苏不认识,但旁人却是纳罕不已。
崔淑媛往日里都喜欢在景瑶宫中养病,闭门不出。
今日又是巧了。
妃嫔们如今见到她的态度却是不同以往,很是热情。
“真是巧了,上回淑媛给我的养颜丹我才刚吃完没几天,脸上的疙瘩便没了。”
“对啦,阿姊,我上个月吃了阿姊给的药方,月信来的时候果真不怎么疼了,回头我再让宫人去阿姊那里取一些吧……”
崔淑媛面容苍白,掩唇咳嗽道:“久病成医罢了,只是你们若这般欺负宫里人,就别指望我下次帮忙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既有些挂不住,又不想得罪崔淑媛,索性瞪了蓟苏一眼,转头就散了。
蓟苏只觉心口被那侍女顶得一下尚未缓过来,他的脸上忽然捂上来一只素帕,对方温柔地将他鼻子捏住。
“啧,真是可怜……”
崔淑媛道:“你就是陛下新宠爱的蓟淑媛吧?”
旁边侍女揉着脑袋提醒道:“淑媛消息又慢了,淑妃她回宫来了,这蓟淑媛便也失宠啦。”
蓟苏涨热着脸,忙要躲开。
“别动。”然后对方硬是将那帕子卷了卷塞进他鼻孔里。
蓟苏:“……”
“跟我走吧,到我宫里去,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崔淑媛自己打小就病怏怏的,啃了不少医书下来,自己当个大夫是完全没问题的。
旁边侍女见蓟苏愣住,便伸手推搡他道:“快点走啊。”
蓟苏迟疑了一瞬,只好跟上。
他心说自己今天就拿这个女人开刀,与其继续一直受这等奇耻大辱,倒不如直接挟持了这妃嫔,威胁天子放了自己!
他顿时目露凶光,却在崔淑媛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又眨了眨眼,像只柔弱无辜的小绵羊。
崔淑媛一开口又先掩唇咳嗽一阵,随即对他说道:“你的胸真的太平了,到我那儿药膳调理补补吧。”
她说着,眸中微微闪烁,“我还可以帮你按摩按摩,七天初有成效,一个月下来大概能看到起伏,只是收费比较贵,你要不要试试?”
蓟苏:“……”
他看到身后终于追赶上来的人,索性“嗯”了一声,沙着嗓子低声道:“七天之内看不到效果,我不给钱。”
反正她再怎么折腾,他也不可能让她看到效果的。
而且他没钱。
旁边侍女笑说:“放心吧,就算是男人,到了淑媛手里都得见效。”
蓟苏:“……”
那些追着蓟苏的人,见他被崔淑媛带走,又纷纷止步于暗处。
“崔淑媛身后乃是崔氏,到底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她不是我等可以随意冒犯的……”
对方微微迟疑,随即说道:“还是将此事先行回禀主上,让主上裁断才是。”
临近晌午,玉鸾去玉桂宫那儿扑了个空,一无所获,这才去了承天殿。
这厢盲谷刚将蓟苏出逃的事情与郁琤说完,见玉鸾过来,便也立马闭嘴退下。
郁琤心口不免心虚,眉头一皱,故作忙碌的模样,仿佛才发现手里这本奏折的内容异常曲折复杂。
“阿鸾怎过来了?”
他的语气如常,但见到玉鸾,心中却犹如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冰冷的水,一半是炽热的火焰,叫他甚为煎熬。
她入宫来,他便一直想要好好与她相处,结果至今却还没寻到合适机会。
眼下也只能故作平静,力求不让她看出一丝端倪。
玉鸾迟疑说道:“我听说……”
旁边内侍唯恐她要说出什么,赶忙大声道:“陛下忙了一上午也该用午膳了,淑妃过来就是特地陪陛下用午膳的吧!”
郁琤眉心缓开,淡道:“正是,阿鸾腹中定然饥饿,孤带阿鸾过去用膳。”
玉鸾却没在意,见已是晌午,自然该先与他去用了午膳。
午膳后,郁琤又去处理了一些公务,一边又秘密筹措着玉鸾封后的事宜。
待他饮一盏茶后,发觉玉鸾不在跟前。
他想起她有午睡的习惯,便起身往内殿走去,便瞧见玉鸾脱了丝履侧卧在美人榻上。
她身上的裙子是霞绡所制,这料子滑软,贴着皮肉更是舒服异常,且薄薄一层,将她此刻的身段勾勒得艳姿朦胧。
郁琤靠近她身旁,见她阖着双眸,长睫似蝶翼般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而那张花瓣似的的唇,此刻更似一颗皮薄多汁的朱色鲜果,水嫩莹软,惹人垂涎。
他情难自抑地贴近几分,下一刻玉鸾却颤着眼睫睁开眼来。
她迷迷糊糊发现是郁琤,嗓音慵懒地问了句“怎么了”,就连声线都暧昧得好似经历了一场蹂/躏。
郁琤喉结微微滑动,他坐直了上身暗暗掩盖住不妥之处。
他忽然想到蓟苏,心口又是一沉,见玉鸾睡眼朦胧,便试探道:“方才你说了梦话。”
玉鸾眼中却渐渐浮现一抹心虚。
“说了什么?”
总不至于又说到他了,还被他当场逮了个现行?
她将榻旁朱漆几上的茶水碰到掌心,嘬了两口。
郁琤绷着脸道:“你方才说了蓟苏。”
他垂眸凝望着她,语气幽幽道:“自打蓟苏离开之后,就杳无音信,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玉鸾握着杯子的手指轻颤,没有应声。
郁琤问她:“阿鸾觉得蓟苏这个人怎么样?”
玉鸾茶水润过嗓子,她才放下杯子,颇为谨慎地朝郁琤看去,“我与他既非友谊,却也没有亲情那么亲密,不过……确实也是可以交付性命的交情了。”
所以她一点也不希望郁琤真的想要弄死蓟苏。
蓟苏固然得了阿琼的命令,但倘若不是可以彼此信任,恐怕在桓惑身边与出入镇北侯府时,也不会数次将背后交给彼此。
郁琤听了脸色却又是一变。
那他就更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情了吧?
玉鸾问他:“陛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郁琤摇头,“孤只是觉得有些头沉,你陪孤再睡会儿吧。”
天黑了下来,乌云蔽月,恰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崔淑媛向来都歇息得很早,蓟苏也终于找到了机会,瞄准了华琚宫的方向,准备先去哪里。
崔淑媛披着件薄外衣站在窗下,看他鬼鬼祟祟地在撬景瑶宫外门上的锁。
“我白日里就觉他很是奇怪,我怀疑……”
侍女小声道:“淑媛怀疑什么?”
崔淑媛没说话,就见蓟苏不费吹灰之力便撬开锁,轻手轻脚将外门打开,往门外走去。
蓟苏正憋了股劲儿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却不曾想刚跨出门,便被人拎住领口一拳打在了脸上。
盲谷揪起他衣领,黑着脸道:“总算叫老子逮住你了!”
“主上现在不会为难于你,且也愿意放你出宫,但你若敢让淑妃察觉了你的身份,那么……”
他语气阴森:“恐怕你也免不了要被施行割刑了。”
“是乖乖配合主上,以后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一劳永逸,还是私下里逃跑都不一定跑不掉,被抓住了要被割刑,你自己选吧?”
蓟苏冷笑,“他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盲谷砸了他一拳,面无表情道:“多嘴——”
蓟苏气得抱住他手臂咬他,盲谷扯他头发怒道:“就算学会女人的招数老子也不会把你当女人容忍!”
“住手——”
里头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崔淑媛唇边捂着帕子一连咳嗽好几声,将盲谷的举止呵斥住。
“你哪里的侍卫,大半夜的与蓟淑媛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她说着便要侍女过去查看,盲谷僵住,顿时丢了手里的蓟苏跑没影了。
蓟苏被他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
崔淑媛匆匆走到门边与侍女一起将他扶进屋中。
到了灯下,崔淑媛才看清楚蓟苏脸上的淤青。
“你可别告诉我,是他研究出了新拳法,所以你大晚上才特意送去给他试试的?”
崔淑媛很是刻薄地问他。
蓟苏臭着脸,当然什么也不能说。
崔淑媛又迟疑道:“所以你不肯回自己宫里去,就是因为那个男人?”
蓟苏勉强含糊地“嗯”了一声。
崔淑媛挖了团药膏擦他脸上,疼得他表情微微狰狞。
崔淑媛登时笑出了声儿。
“别动……”
她捧住他的脸,忽然将唇凑近,在他脸侧吹了吹。
神奇的是,他受伤的地方仿佛真的受到了暖融融的呼气所抚慰,叫他整张面孔都渐渐发烫起来。
“有我在,你放心吧。”
灯光下,她的面容温柔得叫人挪不开眼。
蓟苏只觉自己耳根都烫得不行,却听她又向他保证,“你的胸一定很快就会大起来的。”
蓟苏:“……”
那他可真要谢谢她了。
警告完了蓟苏以后,盲谷这才又回到了承天殿中暗暗向郁琤复命。
玉鸾这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后发觉自己睡过了时辰,晚上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她过去看郁琤时,恰好又撞见盲谷在他身侧低语。
盲谷余光瞥见玉鸾,立马又是身躯一震,莫名心虚地飞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