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焕听着声准备下地。
沈初婳握着他的手指迷糊声道,“不要走……”
她害怕又像上次那般,他只往外面转了一圈,就差点被萧祁谨杀了,她想叫他永远待府里,即使没有官职只要保住命就好。
裴焕低身凑她脸边慢慢吻,轻哄道,“赵妈妈叫的,我去瞧瞧是不是给你端吃食来的。”
沈初媜便合上眸,沉沉睡进梦里。
裴焕穿好衣袍跨步出门,只见赵妈妈立在门前,躬身道,“爷,楼大人在前边儿堂屋等着您,奴婢瞧是有急事,他急出了一头汗。”
裴焕定了定神,道一句,“我等会过去。”
他转步往屋里走,往下说,“叫膳房煲点汤羹送来,她夜里约莫会饿。”
赵妈妈道,“早放着,只等夫人睡醒再送过来,她回来晚,睡得少对孩子不好,得睡饱了才好养人。”
裴焕点了头,踏步回屋换了身飞鱼服走出来,赵妈妈便知他要出门,忙问道,“爷什么时候能回?夫人现下有身孕,心思也敏感,爷陪在身边会好很多。”
裴焕面色温热,笑着道,“我尽早回来,她若醒了叫她别担心,左右是衙门里有事,等我处理完了就回府。”
赵妈妈不好再拦着他,让到旁边随他走了。
裴焕一只脚才踏进堂屋,楼骁猛蹿他跟前,急拉着他往府门外跑,“大人!不得了了,陛下要斩韩麒,您快去看看!”
裴焕登时一惊,大踏步跟他出了门,将要等马车,却见靠东边墙候着匹黑马,见着他连忙冲过来,鼻孔里噗嗤噗嗤着气,很是兴奋的样子。
楼骁奇怪道,“您还真把它找回来了。”
裴焕踩着脚镫坐上马,“它自己跑回来的,我没去找它。”
楼骁也骑上自己的马,张嘴大笑道,“果然是宝马,还会认路。”
裴焕往马头上抚了好几下,驱着它奔跑,顺便问他道,“韩朔在场吗?”
楼骁跟在他身后,答道,“韩大人头都快磕破了,陛下还拿鞭子抽韩麒,这么下去就算不砍他估计也能抽死他。”
裴焕凝重声道,“韩麒是给陛下作画出事的?”
楼骁想想就来气,张着嗓子嚷嚷道,“韩麒多惨啊,不过是不慎把画里的一枝花给画毁了,他就要斩人头,简直是残暴,这以后谁还敢真心效忠他,韩朔求成那般了,他都没放过人。”
眼看宫门近前,裴焕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闭嘴,他们迅速下马冲进宫门里。
直奔到内宫前,就见韩朔趴在地上又哭又求,韩麒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可萧祁谨的鞭子还在往他身上抽。
裴焕匆忙走近跪到他脚边,连磕好几个头,沉声道,“陛下,请手下留情。”
萧祁谨也打的累了,支着腰停下道,“朕没叫你,谁准你入宫的?”
裴焕才要回声,楼骁先抢话道,“陛,陛下,微臣怕您打死了韩大人,擅做主张将大人拉了过来……”
萧祁谨抄起鞭子往他背上一甩,打的他滚在地上哎呦着呼疼,萧祁谨青着脸道,“个个儿好得很,都说自己是朕的忠臣,怎么朕处置个犯错的罪人你们也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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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她是夫人(22)
楼骁歪地上装死,一时皆无声。
萧祁谨把鞭子扔地上,转身进宫门里,侧头对裴焕道,“你进来。”
裴焕低应一声是,抬眼递了个眼色给韩朔,随即跟着萧祁谨进了内宫。
韩朔慌忙爬起来,扛起韩麒往外跑,楼骁扶着腰追在他身后,“韩大人,你不等陛下发话吗?”
韩朔一头冲出宫外,带着韩麒进到马车里,他看着楼骁纵上来,紫禁城就在不远处,夜色遮掩下它像一只假装睡着的野兽,谁踏足进去,谁就会被它吞吃入腹,尸骨无存。
他悲声道,“陛下饶过了我弟弟。”
饶没饶过还有什么区别,打成这样,怎么也得养个一年半载,职位丢了,前途也毁了,他才二十一岁,往后这邺都权贵里谁还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半辈子都只能呆在家中碌碌无为。
楼骁唉一声,伸手拍拍他肩膀,“你往好处想,不在他面前当值,至少捡回来一条命,哪怕活的落魄,也总比被他盯着头强。”
韩朔低头望着韩麒,他昏迷在榻上,满身鞭痕,血水浸湿了薄毯,若不是探手放在他鼻下还能察觉到呼吸,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去了,韩朔沉顿了许久,终是道,“也不知道这些年争到头有什么意思?”
楼骁说,“我家大人当时那般,到后头还是咬牙忍了下来,谁叫他是皇帝,咱们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条狗,他高兴了,千好万好,他不高兴了,动辄死伤无数,全凭他一个人说了算,咱们这些人都得靠着他活下去,讨好不了他便是死。”
韩朔苦笑着道,“从前他还是太子时,待人也没现在这般暴戾,我们这些下头人哪个不是死心塌地跟着他,他当时虽也不信人,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喜怒无常。”
“他飘了呗,”楼骁侧靠到车壁上,那一鞭子打在他背上,钻心的疼,“他都是皇帝了,用得着再把我们哄着吗?那会儿翼王多得宠啊,先帝差点就为了翼王将他给废了,要不是先帝突然崩逝,翼王又造反,有他什么事儿?我们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替他累死累活,我家大人为他挡刀差点把命送了,原想着他当皇上了,我们这些人也能鸡犬升天,现在好了,随时准备升天。”
韩朔按着自己的手,呢喃声道,“若真是翼王登基……”
“别想!我们一早跟错了主子,谁登基我们都没得好过,眼下这般,得过且过算了,还争个什么忠良,我算是晓得那些老东西为什么混吃等死了,左右不得善终,不若自己爽了再说,”楼骁拿过桌上得茶灌一口,安闲地将腿翘到对面板凳上晃着,“回家多烧几炷香,但愿菩萨瞧不下眼罚他早早入地府受刑,这还能靠点谱。”
韩朔攥紧拳敛目未语。
马车快速飞奔,须臾没入夜色里。
裴焕随萧祁谨进到乾元殿,踏进门他就立刻跪地,萧祁谨没回头,缓步往龙椅上坐,他拉扯着打酸的手指,道,“朕有些时日没召见你了。”
裴焕静默的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萧祁谨自桌上摸到一颗夜明珠在手中转着玩,他睨着裴焕,“马那么重要?”
裴焕板直身道,“它跟了微臣快两年。”
萧祁谨笑,“时间过的真快,你跟朕也快有五年了。”
裴焕闭住唇。
萧祁谨无趣的将夜明珠砸进笔筒里,“裴焕,你是在怪朕吗?”
裴焕将身俯低,谦声道,“微臣没想过怪陛下。”
萧祁谨不信,“你不怪朕,你回邺都怎么不见你入宫来见朕?”
“微臣今晚才赶回来,镇抚司那边出了点事,微臣是想等事情处理完再面见陛下,”裴焕从善如流道。
萧祁谨提起兴味,“镇抚司能有什么事?”
裴焕说,“您下旨让彻查苏州府和杭州府两个番司受贿,纵容地方商户垄断,番子已经将那批人尽数押回邺都了。”
萧祁谨记得这桩事,他提笔扯了张纸出来在上面写字,“人都抓回来了,还能出什么事?”
裴焕立时抱拳道,“主犯奸诈至极,才入邺都便趁看押的差役不注意逃了出去,微臣带人连夜搜查,发觉他们藏在城北的一间小宅中,本以为轻松就能拿人,那主犯却随身携带武器,微臣不得已只能让人射杀了他们。”
萧祁谨啧两声,“这主犯有点脑子,能从你们手里逃出去,看来你们也是闲的松懈了,朕改日得多叫你们去办差事,免得都懒在府中成了猪。”
裴焕抿唇。
萧祁谨叹息道,“早知道就让阿妤留在邺都,把你派过去查私盐,也省得出这些乱子。”
他这话说的可笑,锦衣卫是皇帝身边的亲兵,一个私盐贩就要他过去,那他还比不上都察院那帮人了。
可能在他看来,朝臣是臣,他们这种人即便做了臣根子里还是卑贱,他稍有不乐意,就可以任意拿他们出气。
裴焕眼中阴暗沉浮,仍是忍耐着没回声。
萧祁谨看腻了他的木讷,厌烦道,“你即是过来替韩麒求情,朕问你,他做了错事难道不该杀?”
裴焕顿一下,道,“韩麒做错事当罚,但求陛下饶他一条性命。”
萧祁谨哼笑,“朕杀他你们拦的紧,朕杀你他们也拦的紧,这么说你们全是一伙的,朕现在动不得你们了?”
这句话潜意识里就把裴焕和韩朔摆在了敌对的位置上,他不仅对裴焕生杀意,还对韩朔生出戒心,假以时日,他们这伙人都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已然是在抵触他们,秀女的事不管是不是裴焕做的都算在他头上,韩麒犯错也算在了韩朔头上,于他而言,一次不忠百次不用①。
裴焕绷直背,未几呼出一口气,颓唐道,“陛下,微臣是您的臣子,他们也是您的臣子,您要微臣去死,微臣不怕死,但请您莫要质疑微臣等人的忠心,微臣和韩大人这些年跟在您身后,一直盼着您能坐正身姿,不用再被人压着脊梁骨,您如今能挺直腰杆,微臣等人看着比谁都开心,您说微臣和韩大人是一伙的,可微臣和韩大人都是您的人。”
萧祁谨阴阴的盯着他,半晌挥手道,“下去。”
裴焕重重往地上磕头,随即起身退走。
出宫时天已微蒙蒙亮,裴焕牵着马沿街道缓缓往回走,路道两旁点着三两灯火,有人开了门推着小车往街市去,没一会街上就陆陆续续人多起来,人间烟火便在这时散出,他心生一点艳羡,这些老百姓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比他活的要自在舒坦,他的脖子上架了把刀,时刻会被削掉头骨,他靠着命挣来身家地位,如今却又被其困住,他的命不值钱,可是他有沈初婳,他不想死。
他一路走回裴府,进屋时吵醒了沈初婳,她卧在床外边,头发垂床沿上随时会扫到地面,她眯着眼瞅他,浓密的长睫交错在一起,使她的目光变得朦胧迷离,她抬一下头,带着睡意道,“什么时辰了?”
裴焕脱下官袍,托着她的后腰放她睡到床里,自己也倒上床,专注看着她道,“还早。”
沈初婳沉沉呼出气,意识又要进梦里,她迷糊道,“我梦到你被陛下抓起来了……”
裴焕柔笑,“不会,他需要我。”
沈初媜唔一下,闭上眼睡了。
裴焕等她鼻息轻缓,也缓缓睡着。
这一觉睡得迟,到下午沈初婳被饿醒,她被裴焕松松揽着,裴焕的手就放在她腰侧,碰都不敢碰她的肚子,他还睡着,脸贴在她颈边极亲昵,呼吸时带出的气息吹在她的皮肤上,有点痒,她探手抚他脸,心底的欢快掩不住,她想每天都这样,不再害怕分离。
她一动,裴焕就醒了,他覆住她的手懒懒道,“是不是饿?”
沈初婳脸红,她第一次被饿醒,说出来叫人笑,她打他,“你快起来。”
裴焕扒两把头发,跳下床顺便将她抱起来进浴室洗漱了。
出来时快小半个时辰,裴焕又把她放回床,转外屋叫人送膳食进来。
她如今身子不便,躺床上也下不来,裴焕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床几放在床上,四四方方的,刚好够摆上几个小碟子。
红锦带着丫鬟进里头摆膳,做的都是补食,沈初婳拿勺见样舀着吃,裴焕就坐床边捧着米饭扒。
沈初媜夹了些蹄膀肉递到他嘴边。
裴焕一口吃掉,笑道,“何时如此会疼人了?”
沈初婳支着头不理他,闷闷道,“你昨儿个夜里回的也太晚了,老这么个哪儿行?陛下都不睡的吗?白天黑夜的折腾人。”
裴焕拿空碗到桌边给她舀鲤鱼汤,淡声道,“韩朔弟弟估摸着是要从秘书监退职了。”
沈初婳怔声道,“……小韩大人惹着陛下了?”
裴焕把汤放她手边,道,“画的不如他意,差点扒了韩麒的皮。”
沈初婳顿时唏嘘,“好歹是韩大人的亲弟弟,陛下怎能这般不念情?”
“他若念情,我们就不会平白无故被打,”裴焕没表情道。
沈初婳愁眉不展,“这么说,秘书监以后真就是沈湛明的了,他掌着秘书监,陛下还不是任他摆布。”
作者有话要说: ①:百度出来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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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她是夫人(23)
裴焕耸肩,“不见得,他不一定能控得住陛下,陛下素来喜新厌旧,现时他正在兴头上,但时间长了,他的画陛下也会腻烦,在秘书监耗上一辈子,他出不了头,他心这般野,必定会想方设法进朝堂。”
沈初婳愕然,“他怎么进朝堂?秘书监如今是他顶着,他根本没法走。”
裴焕指着汤示意她喝,倏尔缓声道,“他妹妹好歹是个贵人,他们两个人使点法子跟陛下讨个官当当应该不难。”
沈初婳喝了一勺,慌声道,“决不能让沈湛明进朝堂,他掌了权必定会报复我们。”
裴焕空着眼,“进了也没事,他不是通过科考入朝,那些朝官有几个能看得起他,走后门在哪里都是卑下的,如今朝中官员各司其职,他想上要职没那么容易,更何况陛下的性格惯来专横,敢在他面前提要求,不死也得削一顿。”
沈初媜担忧道,“陛下那么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