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不派人跟着,慕寒也会起疑心。
可惜慕寒,始终是太过自负了。
他的本意,从来不是派“人”跟着。
小巷里,一道萤火一般的光辉漂浮而上,伴随着漫天烟火,几不可查地进入慕寒的衣袖。
东西要用彻底。郁宿舟含笑。
他衣袖中另一道萤火翻飞而出,成了个人形。
青青含恨望他:“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郁宿舟望她,目光越过重重楼阁,望向那遥远的隐世慕家的方向。
他低声道:“早在徐听鹤把主意打在我身上的时候,他便应当准备好有这一日。”
他恶劣地笑:“我不是什么善人,被人算计了,人死了我就作罢。”
“算计我一次,纵是死了,也逃不过报复。”他含笑的眼微微一弯,“你应当庆幸,他没有被我制成傀儡。”
“因为我还没学会,不过快了。”他喟叹一声。
青青打个颤。
“所以你最好听话——毕竟我没派你去,不是吗?”他没有温度的眸子望着她,“那屏风是钦天监的东西,原应该让你这个在里头住的最久的鬼去的。”
“但你鬼气太重。”他神色不变,“他最合适,不人不鬼之间,没人会发现。”
“你有另外的任务。”他低声道,漂亮的眼眸望着她,“去皇宫,帮我查查一件事。”
“当年,无双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青青不甘地抚了抚自己心口,那里面有郁宿舟放下的煞气,若是她不听话,便会消散成一缕灰。
她满脸怨恨地消失了。
郁宿舟顺着廊道,来到了江未眠的房门前。
他静静望着房门里透过的温暖灯光,绷紧的面容上,染上一丝温柔的笑。
他低声咳嗽,喉头的血腥味几乎充斥了整个口腔。
门开了。
小姑娘别扭的一张脸露出来。
“快进来吧。”
她小手拉他的衣袖,将他轻而易举地拽进去。
她声音带着不情不愿:“你一直咳嗽,我听着不舒服。快点,休息了。”
他一瞬有些怔。
他望着她的面容,第一次对自己的安排产生了动摇。
明日,她真的会跟随娜宁离开吗?
他是不是,太不信任她了?
很快,他推翻了自己脑中的想法。
不,他只需要她听话,不需要信任她,太信任这个小骗子,只会被她骗。
他俯身下去捉住她的手,放在胸膛前暖了暖。
不需要信任。
他爱她就好。
江未眠本是偏着头,被他捉住了手,下意识望他的方向一看,只看见他低眉时虔诚的神情。
她心中的气恼早就消散了大半。
她勾起他下颌,唇落在他唇上,而后顺着下颌,一路到了喉结。
他喉结一滚,眼眸一暗。
“娇娇,今日照顾我的姐姐说,你我很快要成婚了。”她微微抬起头,含糊不清道。
他抵在她锁骨前,道:“是,阿眠不愿意?”
她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他逗笑了。
那快意和欢愉过去的一刹那,他除了震颤,还有更多的希冀
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他牙齿咬着雪白的珍珠,肌肉张弛间,额间滴下一滴汗水。那张昳丽的面容一瞬间更加浓烈粲然。
随后他哑声在江未眠耳畔问:“我们成婚,阿眠,你愿不愿意为我——”
愿不愿意为我,生一个孩子?
他想要长长久久的一个家。
虽然只想要他和她,但是有了一个孩子,她也许,醒来了,也不会再离开。
“什么?”江未眠有些困惑。
望着她一双微微泛红的鹿儿眼,他收回了自己想要说的后半句话。
他低声道:“没什么。”
随后是更猛烈的动作,让她几乎一瞬失语。
她永远不会想起来。
他会排除一切的障碍。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您好,我是一个工具孩。
娇娇:今天也是想要父凭子贵的一天。
放心,眠眠不会怀上的,只要我不想,娇娇永远无法得逞哈哈哈。
月姐姐马上就要带着眠眠跑路了。
跑路之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坠崖情节。
坠崖之后就是大家更加喜闻乐见的娇娇地狱。
(恶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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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温暖而阳光灿烂的花树下,月秋崖抬起眼,望向四周。
她带着几分冷嘲地微微一笑——不愧是隐世慕家,连关押人的地方,都如此美丽胜似桃源。
若非不是身体里的灵力不断流逝,手脚脖颈都有着无形的束缚,她看上去似乎只是在享受庭前的美景。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秋崖神色有几分复杂地望着来人。
这人名唤暮云。
她看得出来,这人并不喜欢她,但是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复杂的忌惮。
他给她送饭食的时候眼带厌恶,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虽然从来不回应她的问题,他也没有像是当时慕家家主对付她一样直接动手。
她被慕寒押送到慕家家主的面前时,也曾询问过抓她的真实缘由,问了无数遍,慕家家主也没有回答。
后来似乎是烦了,慕家家主毫不介意她死活,直接给了她一下。
那猛烈的灵力冲击几乎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月秋崖不明白,如若他真的认识她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暮云望着花树下面容惨淡却透露着脆弱美丽的女子,默不作声地放下伤药便走。
月秋崖道:“等等。”
暮云没有停下脚步。
月秋崖苦涩问道:“谢谢你。”
暮云神色复杂,默不作声。
月秋崖取出伤药,敷在自己的伤口上,几乎脱力地再度跌坐在地。
暮云走出院落,等着他的慕寒也睁开了沉思的眼眸。慕寒声音平静:“她收了?”
暮云点头,神色疑虑:“公子,你……”
“不必多想。”慕寒神色冷淡,“不过是因为家主嘱咐过我准备动手罢了。”
“找到了入手点吗?”暮云一瞬忘记了自己的忧虑。
慕寒顿了顿,微微带着碧色的眼眸一动。
他低声道:“我已经向家主禀报了,这妖孽的弱点在眼睛。”
他平静道:“只要挖去她的眼睛,她的力量会消减大半。”
“所以?”暮云沉默片刻,问他。
慕寒神色不变:“今日,我便是来取她的眼睛。”
暮云欣慰地笑了笑:“公子取下了这妖孽的眼睛,家主一定会对公子重新恢复信任。”
他知道,家主一直没有打消对于公子的怀疑。
慕寒只当是没有听见,他红色袍角在风中飘摇,他将暮云撇在身后,走进了院子里。
暮云还是有些担忧他下不下得去手,于是准备在院外等着他。
月秋崖听见脚步声去而复来,有些怔忪地抬眼望。
这一个抬头,牵扯她方才上过药的肩胛骨又隐隐作痛。
“慕寒?”她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清瘦俊美的青年静静望着她,他开口唤了她的名字,冰冷的:“月秋崖。”
月秋崖苦笑一声:“慕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然而,她的话语很快被打断。
慕寒凝视着她,带着几分嘲讽地看她:“闭嘴。”
“你是不是又想要像在蜀郡和姑苏时那样蛊惑我?”青年面容一如既往洁净美好,吐出的字句却伤人到极致。
“我不会再受你蛊惑,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存在,便是威胁,所以你必须死。”
月秋崖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她强忍着疼痛开口道:“慕寒,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并非……”
“你是故意来到长安来的,你遇到我的时候,便存了利用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我是钦天监的人。”慕寒冷声道,“我不会再上当。”
月秋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在看另外一个陌生人:“慕寒,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来长安,是为了寻找当年月家的真相……”
“真相?”慕寒轻嗤一声。
他面容上是刺眼的,她从未见过的嘲讽:“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那愚蠢的父亲,被你的表象欺骗,就是因为要保全你,没有在当年将你交给钦天监,才有了你这么一个祸患。”
“家主本打算只要他交出你,他便不计你父亲不识大体的前嫌。”慕寒声音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谁知道你那父亲,竟然用一只小狐妖做了个障眼法,我们走后,他便准备将你送到了本宗。”
“家主只来晚了一步,你父亲还想要杀死家主……”
“当年的真相就是这样,”慕寒启唇,冷酷看她,“月家,因你被灭门。”
“你那位救了你一命的妹妹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妖孽?若是她知道,还会救你吗?”
月秋崖只觉得头颅里空空荡荡嗡嗡作响。
她哑着嗓子,生涩地说话:“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她一次又一次追问慕寒,慕寒只有冷笑。
“我说,月家正是因为要保全你这个妖孽,才被家主亲自灭门以示警告。”
“苍生大事,哪里容得下半点私情。”慕寒神色冰冷,“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月秋崖如同被无形的长矛穿刺过胸,只剩下无边的冰冷。
她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他。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靠近我?”她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好不容易找到了疑似是当年妖物的你,”慕寒冷嘲一声,“钦天监自然不会放过。”
“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要杀你,才接近你的。”
月秋崖身形一晃。
“你说,你喜欢我……”她似乎还不死心。
“那是因为你蛊惑了我。”慕寒打断了她的话,清俊的面容上是恼怒。
“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是我毕生的耻辱。”
月秋崖不动,过了许久,她低低地笑起来。
“慕寒,连你也骗我……”
慕寒神色不变,清风拂过,粉色花树落下花瓣。
半晌,他带着悲悯开口道:“为了测试你如今的成长程度,钦天监花费了不少力气。”
“从蜀郡放出的魔化镜中魅,四处食人的食尸鬼,到姑苏桃花村的七姐庙,徐家屏风里的厉鬼……”
“无数人因你而死。”
钦天监四季如春,可是她觉得好冷。
“是慕家家主,杀了我的家人……”她默念。
“如今他的儿子,还要来杀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是妖。”
“明明是慕家用杀人的方法想要杀我,为什么我还要背负这些罪名?”
她体内,秋不断对她说话:“小丫头,小丫头,不要听他的!”
秋越发焦急:“再这样下去,你会走火入魔的。”
月秋崖的面容上,现出赤金色的纹路。
秋狠下心:“小丫头!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吗?”
月秋崖手脚上无形的锁链隐约有破裂之像。
秋继续疾声道:“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眠眠在等着你!你要是走火入魔了,以她现在的状况,她怎么办?”
月秋崖冷静下来。
此时,慕寒抬首,望见远处云端因为月秋崖手脚锁链破碎而引来的雪青色身影。
他神色平淡。
随后他抬手,勾起了月秋崖的下颌。
月秋崖还来不及说话,只觉得眼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啊”
她一双清丽明亮的眼眸紧闭,两行血线顺着脸颊滑落。
慕寒,取走了她的眼睛。
慕寒取走了她的眼睛后,松开了握住她下颌的手指,将那宝石一般的眼珠,握在了掌心。
那眼珠消失了。
云端上的身影,手边出现了眼珠。
他平淡如同云的眼神落在了慕寒的背影上。
暮云听见了家主的声音:“不必再鞭笞他了。”
“他已经醒悟了。”
江未眠睁开眼睛。
郁宿舟的手臂紧紧揽着她,二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伴随她动了一下,他长睫一闪,睁开了眼睛。
“阿眠。”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打了个旋。
江未眠迷蒙看他:“娇娇。”
他吻了吻她发顶,带着个笑:“阿眠,我今天要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