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道:“娇娇,我讨厌你。”
听见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郁宿舟笑了笑。
他昳丽的面容此刻鲜活起来,他捉住她的手指吻了吻:“没关系。”
江未眠面无表情地看他,抱起了身侧的兔子布偶。
她宁愿和兔子布偶说话,也不愿意和他再说话。
郁宿舟也不介意,他知道她只是在生气,说气话。
到成婚之前,只要她不离开,都是好的。
郁宿舟推开房门,回眸对她微微一笑:“我走了,等我回来。”
江未眠抱着膝,在床上坐着,没有说话。
门关上了。
她牙关打架一般颤抖起来,随后一滴眼泪落在了膝上。
系统终于久违地能够和她说上一句话:“宿主……阿眠。”
江未眠一瞬睁大了眼睛,她好奇地望着手里这个会说话的玩具:“你是谁?”
“我是兔子,”系统努力想要逗她开心,“我会蹦蹦跳哦。”说罢,它用自己为数不多地能量“蹦蹦跳”了几下。
江未眠破涕为笑,将它抱在了怀中。
“原来你真的会动啊。”她忘记了哭泣,眼眸弯弯,“娇……有人说,你以前还会和我聊天。”
“是的,只要阿眠需要我,我就会和阿眠聊天。”系统答道。
江未眠先是笑了笑,很快又沮丧了:“我想出去。”
系统听着她说话:“我好想出去。我不想被娇娇关在这里。”
“娇娇在生气。”她断定一般道,“可是我也很生气。”
“他一点都不听我解释。”
“他还说他爱我呢,”江未眠生气得锤了一下床,“他才是骗子。”
系统静静听着,看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伸出兔子手拍拍她:“阿眠不开心了,是他的错。”
“阿眠,我们走好不好?”系统试探着问她,“他对你不好,我们走好不好?”
江未眠怔了怔,悲愤道:“走!走!”
她没头苍蝇似的又坐了下来:“可是他关着我,我走不了。”
系统循循善诱:“不,阿眠,你记不记得月姐姐?”
江未眠想了想,点点头:“记得。”
“她现在就在王府外。”系统小心翼翼道,“她很快会进来,带走你,你愿意跟她走吗?”
江未眠面容一瞬一变。
系统看不懂她神色,只是等待着她的答案。
江未眠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她点了点头。
她声音干脆利落:“他关我,我不喜欢,我要走。”
“月姐姐来带走我,我就走。”她斩钉截铁。
系统松了一口气。
它再度回想起江未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过她最爱她自己。
系统欣慰极了,仿佛为了印证它先前的话,房门开了。
外头的风雪灌了进来,让江未眠颤抖了一下。
天光里,一身血色的女子,浑身覆盖着赤金色的印记,她面上覆着一层白绢。
她手中握着的红伞还滴着血。
江未眠望着她。她也“望”着江未眠。
江未眠听见她唤她:“眠眠。”她应了一声,随后便见那一身血衣的女子靠近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摸到了她冰凉的小手。
白绢上眼睛的位置渗出鲜血,她却在笑。
她低声道:“眠眠,姐姐来带你回家。”
江未眠的手被她用力握住,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月秋崖想要拉她起来,却听见丁零当啷的声音。
这声音她太过熟悉了。
她浑身颤抖着去摸她的脚踝。
随后她颤抖得更加厉害。
江未眠望着她不断战栗的脊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哽咽唤她:“月姐姐……”
月秋崖抖索着嗓子,肩头上都是白雪。
她一动,雪人似的。她摩挲过她的锁链,似乎是在哭。
“眠眠,姐姐来晚了。”
江未眠伸手去摸她的白绢,她本来想躲开,却没有躲,江未眠解开了她的白绢。
她紧闭的眼眸下,都是鲜血。
江未眠哭了,嚎啕大哭像孩子一样:“姐姐,你怎么了……”
月秋崖将她抱在怀里,重新戴上了白绢。
她冷静下来:“眠眠别怕,姐姐瞎了眼睛,照样能保护你。”
她手指一捏,身上的金色符文渗出鲜血,那锁链便破碎了。
江未眠感到了自由,她抱住月秋崖的脖颈。
她怀里带着新朋友兔子,她要和姐姐回家。
虽然不知道家在何方,但是她要和姐姐回家。
娇娇对她不好,她要回家。
月秋崖是在一个夜晚逃出慕家的。她身上发热,她摸到了类似于符文的纹路,于是她有了力量捏碎了锁链,逃了出来。
外头风雪很大,她知道阿舟离开了,于是她来带眠眠回家。
她已经悄悄让人给阿舟送了一封信,相信阿舟看到了那封信,应该会明白她的苦心。
慕寒闭上眼睛。
“慕寒,你可知罪?”审判的声音。
“你故意放走了妖孽,你可知罪?”
见他不答话,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长鞭狠狠抽向他的脊背。
慕寒闷哼一声。
他鬓角流下冷汗,但他只是风轻云淡地笑:“她不是妖孽。”
一鞭又一鞭,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她不是妖孽。”
最终他昏死过去。
出了长安城,几乎是鹅毛大雪的天地。
郁宿舟眼睫一颤,望着车外的雪花,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一笑。
而此时,窗外闪过一个身影。
他神色一冷,随后将那道光影收入车中。
是徐听鹤。
徐听鹤俯首:“月秋崖逃了。”
郁宿舟一瞬有不祥的预感。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想法似的,有人敲了敲窗户,恭敬道:“公子,有个小孩儿拦住了我们的马车,送来了一封信。”
郁宿舟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上,是属于月秋崖的字迹。
他眼睫一颤,目光掠过上头的内容。
“阿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眠眠,离开了长安……”
一瞬,徐听鹤看见郁宿舟猩红的眼。
他低低笑起来,入魔一般。
徐听鹤被他这模样骇住:“你……”
却听郁宿舟满脸戾气开口。
“离开,离开……”
“做梦。”
白雪遮盖官道,白马穿过树林。
心胆俱裂。
不知跑了多少里,他眼睫都凝上雪花。
“殿下,这马儿受不住……”
“换。”他神情不变,冷然道。
“殿下!”
他神色凶戾,伸手扼住面前人的咽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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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千嶂长烟抱,衰草迎风摇,雪卷满道,夕阳如烧。
江边的客栈旁,驻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它摇着尾巴,悠然懒散地吃草。
而破旧的小客栈中,一位穿着红色小斗篷的姑娘接过小二递过来的一杯茶,就着这热气腾腾就一饮而尽。
她活动了一下被冻得僵硬的手脚。
随后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另一杯茶水,递给了月秋崖:“月姐姐,不烫。”
小二注视着这两个奇怪的旅人,热心肠地给她们又上了一壶姜茶。
他有些遗憾地看向那月白色长裙的女子。
纵是白绢覆盖了她半张面孔,也看得出她是个美人。
白绢上眼睛所在的位置,只有两个血浸出的影子。
瞎了,还是被人挖瞎了眼。
他识趣地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一旁那娇憨的小姑娘:“二位姑娘,你们这是要渡江?”
月秋崖敏锐地朝他的方向一“看”,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那位小姑娘倒是没她那么警觉,而是露出笑:“是呀,不过我们方才看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有船。”
她颇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看得小二心头一软。小二笑嘻嘻道:“姑娘,冬天到了,江流湍急。摆渡的老头子一到冬天就不怎么出门,您怕是要等到这江上的雾气散去,才能过江哦。”
一个清冷的声音:“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小二后知后觉才发现是那个冷美人在问他。
他笑了笑答:“若是不能渡江,就只能走山路,你们二位姑娘家走山路,危险。”
月秋崖答了一声:“谢谢。”
江未眠眼睛弯弯,上前去问店小二:“小二哥,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渡江呀?”
小二见她一双明亮又漂亮的眼睛,只如同看到了自家惹人怜爱的妹子似的,笑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那摆渡的老头子每晚都要到我们这里买酒喝。”
江未眠眼睛亮如星子,她甜甜笑道:“多谢小二哥了。”
夜幕很快降临了。
冬日的夜,如同给大地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似的,乌压压地扑下一空的星星。
江未眠扶着月秋崖自楼上的房间下来。
夜晚到了,客栈里也热闹起来了。
砍柴的从山里回来,和猎户约着喝一壶暖身子的酒,卖草鞋的老爷爷带着小孙儿,筷子蘸酒逗得稚子辣嘴巴,有来买酒的青年人,几个好友煮好了热酒围了一桌子划拳……
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就连月秋崖冷肃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店小二见她们来,努了努嘴,示意江未眠往那方看。
果然,紧闭的窗边,有个裹着破旧棉花袍子的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
江未眠扶着月秋崖靠近那人。
那人抬起眼,望了江未眠一眼。
江未眠对上老头子一张表情不甚友善的脸,笑眯眯道:“爷爷好。”
老头子低头,没搭理她。
江未眠也不气馁,她招呼小二上了一盘牛肉。
老头子光喝酒,铁定不舒畅。
她叫来了牛肉,老头也没搭理她,只一个人喝闷酒。
月秋崖开口了:“老人家,听闻您在这江上摆渡……”
“要渡江?”老头子声音沙哑粗粝。
“是。”月秋崖颔首。
老头子点点头:“好,明日,我只带明日那一次。”
“夕阳时分,到渡口来。”
月秋崖没想到事情这样轻松。
她有些犹疑地皱了皱眉,老头却再也没说话。
喝完那壶酒,一掀开门帘,裹着风雪便走了。
江未眠掀开门帘去望,只看见漫天大雪里一个远去的黑色背影。
她打了个喷嚏,收回了脑袋,拉着月秋崖的手:“姐姐,那我们回去休息吧。”
月秋崖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红伞,随后点了点头。
这一切来得太过轻易了,但是她们不得不相信。
老头子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刚准备熄灭灯火,便听见一句沉沉的“多谢”。
他古怪地笑了笑。
随后接过了半空中飘飞而下的银白色千灯引,收入了自己怀中。
“公平交易。”老头子道,“你给东西,我帮你载人。”
那声音没有回答。
“只是我不知道,你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帮她们。”老头子解开覆盖住自己脸的粗布巾,露出了一张沧桑的脸。
他草草洗了洗脸,打了个酒嗝。
一天前,这个声音突然找到了他,让他帮助它载两个人。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是两个姑娘。
他本生病发着高烧,那人用这银白色的花儿治好了他的病,许诺若是他帮他这个忙,他会再给他一些花。
老头子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问清楚,见他不回答,便死死睡了过去。
须臾,船上便是他如雷的鼾声。
冥府内,满山遍野的千灯引如同一盏盏灯,亮了起来。
白菩提见贺朝暮容颜虚弱,又惊又怒:“你又要做什么?这么多年的轮回,你已经虚弱到如今地步,还要帮她?你难道打算截断她的命数吗?”
贺朝暮低垂眼睫,没有说话。
他芙蓉一般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不,”他开口道,“我没有截断命数。”
“我只是多给了她一个选择。”
“千灯引的存在,就是为了带她回家。她选择回家,我便带她回家,她选择那个人,我还是千灯引。”
“我没有要带走她。她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江未眠苏醒了。
她觉得有些冷,于是伸手拽了拽被子,想要将自己覆盖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