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坐霞望着少年行远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拍拍脑袋,苦笑一声:“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郁小公子,那我去救阿眠姑娘了。”徐坐霞望着郁宿舟的背影,遥遥招呼一声。
未料到,面前晃过一道如风影子,转瞬之间,少年一双沉沉猫儿眼便对上他眼睛:“跟我走。”
没有徐坐霞,不能立刻拆穿徐听鹤,徐坐霞是个关键人物。
“那阿眠姑娘呢?”徐坐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得到了郁宿舟的回应:“死不了。”
郁宿舟冷嘲垂眸,眼前恍惚又闪过她狡黠的笑意。
他虚握住左手,轻轻一收,那影子便消失了。掌心红伞的温度和震颤再度提醒他,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
她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小毒物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纵然是在乎月秋崖也不应当在意她。
他留她一条性命已经不错了。
月秋崖给他送了奶糕,又将自己的法宝红伞给了他。
而她呢?
小毒物永远只会那样看着他,无辜的,欺骗的。她会真心诚意对着月秋崖撒娇,不愿意对月秋崖撒谎。
她会为了救江老爷,吐着血都抓着他衣襟威胁他。
而她看向他的目光,永远是忌惮的,欺骗的,戒备的。
她和徐坐霞在桃花村一同吃糖葫芦,却扔了他送给她的糕。
她是厌恶他的。
郁宿舟纤长鸦青睫羽微微一抬,冷漠想到,反正,他也不喜欢这小毒物。
不过看着她,觉得有趣罢了。
所以他为何要救她?
反正,她也死不了。
郁宿舟声音清冷:“徐公子,快些吧。”
“我师尊她,可能遇到了麻烦。”
江未眠几乎脱力,跌坐在地。
周遭依旧是黑暗的,不过唯一的让她松下一口气的事便是方才那怪物已经消失了。
她瞳孔逐渐恢复聚焦。
她抓住怀里的兔子耳朵:“你说,这是个什么地方?”
而正在此时,她脑海中涌现出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她眯起眼睛。
系统在此时说话了:“宿主,这里是书中的世界。”
江未眠翻阅着脑海中残破的书,质疑道:“这书,为什么是缺损的?”
系统“惊讶”道:“是吗?”
很快,它“检测”完毕:“宿主,现在看来,是由于你方才再度进入世界时,受到太大影响,导致数据丢失。”
“不过没关系,”系统善解人意道,“我这里都任务存档,到时候,我会发布任务,你不必担心。只要按照我发布的任务走,一切都会非常顺利。”
江未眠呼吸平静下来,随后揉了揉额头:“你说再度进入世界?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这个书中世界因为一些不稳定因素将我们弹出去了,现在我们重新进入这里,继续完成任务。”系统开始按照江未眠给它的台本走。
“哦。”出乎意料的是,江未眠的接受能力超乎寻常地强。
她很快再度发问:“那么,我现在的状态,也是因为那个不稳定因素。”
系统脸不红心不跳:“是。”
“那个不稳定因素是什么?”她发问了。
“你记不记得郁宿舟是谁?”系统尝试性发问。
它其实也不确定,江未眠的记忆里是否会留下一点影响全局的痕迹。
江未眠蹙了蹙眉:“郁宿舟?”
她老老实实摇头:“不记得。他就是那个不稳定因素吗?”
“对。他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本书内唯一的神。”系统平复着自身数据因为骗人的惊恐而产生的波动,继续说道,“你的任务便是保护本世界唯一的神,即是任务对象郁宿舟,以及维持世界内剧情秩序。”
“哦,那我这样做了,有什么好处吗?”江未眠抬眼望着手里柔软的兔子。
系统想起,江未眠昏厥之前,告诉它的回答,重复道:“你看,这是原书里你的结局。”
江未眠的面前浮现起虚幻的滚滚火光,她无限地下坠,下坠。
少年霜白的面容带着讥诮,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
但她无意揣摩,只记得那种可怕的绝望。
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结局,”系统道,“你看见那里头的那个少年了吧,他便是郁宿舟。”
“看上去不像是好人。”江未眠圆而亮的眼眸一闪。
“他因为自幼被你欺侮,加上身世悲惨,又是个身份低微的奴隶,”系统补充道,“所以,他走火入魔,杀了你。”
“等等,他不是神吗?”江未眠瞳孔一震。
“神在回到自己本身前,都要历经劫难,他的劫难便是‘江未眠’。”
“‘江未眠’本注定因他而死,但是,你可以改变这一切。”
江未眠挑了挑眉,她脸色还是惨白的,眼眸却亮得摄人。
“他之所以走火入魔,都是因为他身体中,有一物,名为‘乾骨’,将乾骨在关键剧情前取下,他便不会再杀你。”系统缓缓道,“但是宿主,我们被弹出世界前,你的任务成效并不完美。”
“并不完美?”江未眠怔了怔,那究竟是有多差?
“先不提这个。”系统岔开话题,“到时候你见到他,便知道了。”
“现在按照我说的做,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便可以找到男女主角了。”
月秋崖等人在黑暗之中穿行。
走了大半天,他们也不过是在众多房间前穿梭。
月秋崖正疑惑着,便听见徐坐霞轻声低呼:“啊。”
“怎么了?”月秋崖讶然道。
只见徐坐霞无辜道:“我好像带错路了。”
月秋崖深吸一口气,慕寒攥住她手腕,他温和一笑:“无碍,徐公子慢慢来。”
慕寒脸色惨白,笑意却是暖的,不过,徐听鹤总觉得这人,似乎看出了什么似的,让人不安。
不过这些人,确实该死。
他悄悄勾起个笑。
但是,在他们死前,应该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作用,不是吗?
他要让这鬼宅为他所有。
那么鬼宅内的女鬼,怪物以及那个房间,都留不得了。
这二人只知道有女鬼,不知道还有那只怪物和那个房间。
徐听鹤状似不经意道:“月大家,你可见到那将我抓到的女鬼了?”
月秋崖讶了一瞬,正欲回答,却被慕寒温温柔柔接过了话头:“没有,怎么了?”
月秋崖眉心皱起,不明白慕寒为何要欺骗徐坐霞,她正准备再说什么,却被慕寒一个眼神截断了。
“我被那女鬼抛下时,听见那女鬼说,她将阿眠姑娘似乎关进了个隐秘的房间里了。”徐坐霞继续道。
月秋崖眉心褶皱加深。
她已经用了让那女鬼不能撒谎的术法盘问了那女鬼,那女鬼确实不知道江未眠在何处。
是那女鬼在说谎吗?
而此时,对上慕寒的眼眸,她豁然开朗。
原来——不是女鬼说谎,是徐坐霞,在说谎。
只是,为什么?
徐坐霞不知道为什么郁宿舟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带着他掉了个头走。
他只察觉出来,郁宿舟似乎不太高兴。
特别是,他们进入一个房间后。
那房间的地面上,落着郁宿舟的外袍,而上头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郁小公子,你怎么了?”徐坐霞试探道。
郁宿舟闭上眼睛,压下心中的燥意。
“没什么。”
他转身,带着徐坐霞走回了原路。
他面容冰冷,动作极快。
反正,也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女儿现在是处于被自己往死里坑的状态。
眠眠:我坑我自己。感谢在2020-10-1820:12:36~2020-10-1920: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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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曲折幽深的廊道内,三人摸黑继续前行。
霜青色的月光落在“徐坐霞”的背影上,让他看上去如同形单影只的鬼魅。
似乎感受到月秋崖和慕寒在看着他,徐坐霞回眸,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带着羞赧:“我确实被吓呆了,因此走错了路。”
他眼睫一眨:“月大家和慕公子不会怪我吧?”
慕寒依旧含笑,手中的唐刀却无意间凛冽地一抖,月秋崖轻轻将手搭在他腰上。
慕寒整个人几乎靠在月秋崖身上,月秋崖眸中带着几分忧虑,低声道:“你没事吧?”
慕寒右眼水晶镜片下看不清眼底神色,他只是拍了拍月秋崖的手臂,没有说话。
月秋崖在心中叹息一声:“你都这样了,为何还要跟着我来?”
“我没什么大碍。”慕寒开口了,声音低哑,“况且我的眼睛还有些用处呢。”
他笑了笑:“比如现在,我就看得出面前这个徐坐霞,不是由妖或者鬼假扮的。”
月秋崖无奈一笑。
她垂下眼眸的一瞬,险些又没能压抑住心头的躁意。
她面庞上隐约显出一点赤金色纹路,但是又很快隐没。
“秋,等一等。”她低声道,“还没有找到眠眠。”
那赤金色纹路如同藤蔓一般,在她脖颈上盘缠。
随后,月秋崖感受到脖颈后方一凉。
她抬眸,才发现竟是慕寒的手。他整个人如同从冰窖出来似的,眼睫上都覆着白霜,冷雾一般的手恰好压抑住那火焰一般的赤金色。
月秋崖承担着慕寒大部分的重量,她低声在慕寒耳边道:“多谢。”
慕寒笑了笑。
他眼眸如春水润泽,十里暖风:“你看,我还是有些用的。”
“月大家。”徐坐霞蓦地发声。
月秋崖蹙眉望向面前的房间。
房门是虚掩的,自里头,似乎还透出些奇异寒气。
月秋崖打量了徐坐霞一眼,而慕寒以手中唐刀远远推开了面前这扇门。
门内的冷气一瞬扑面而来。
慕寒打个颤,闭上眼睛。月秋崖忙将他拥进怀中,她抚一下他侧脸,焦急道:“慕寒?你没事吧?”
慕寒睁开眼睛,道:“无碍。”
他抬起步子,走向了徐坐霞。
徐坐霞惶惑道:“慕公子,你……”
慕寒在他耳畔低声道:“徐公子,离这门远一些吧,你生魂之体,容易受损。”
徐听鹤于心中松了口气。
他们果然没有发现。
慕寒向门内看去,只看见满屋子的红纱漂浮而动。
而正在此刻,他们听见了那熟悉的沉重脚步声。
月秋崖随声而动:“谁?”
慕寒也回眸望了一眼,眼神沉静。
而徐听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正是天助他。
他满脸恐惧,后退数步:“这是什么声音?”
而慕寒几乎是一瞬明白了,“徐坐霞”的意图。
将他们带到此处,让他们解决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之后再带他们去找这声音的来源。
如此看来,他的一切计划都太过顺利了。
慕寒开口道:“走吧,进房间看看。”
月秋崖蹙眉:“可是方才那声音……”
“先进房间看看吧,这声音我们也听见过一次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慕寒眨了眨眼。
月秋崖明了,做无奈状:“那好吧。”
而他们踏入房间的那一瞬,房门便关上了。
月秋崖回眸一望,看见走在最后的徐坐霞的无辜神情:“月大家?”
月秋崖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她掀开一层红纱。
正在此刻,月秋崖如同被一阵风卷起,羽毛似的漂浮起来。
消失了。面前的红纱都消失了。
所幸的是,而慕寒正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
月秋崖脚下如同无物,她抬步,慕寒和她一同向前走。
他们穿过喜堂,穿过小河,穿过寺庙前的七姐像。
情景忽然一转。
月秋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月下。
棠梨花开,月光如水。
宫装女子撑着腮,百无聊赖地煮酒。
慕寒眼瞳一震,抓住月秋崖的手一松。
月秋崖走上前去,看清了这宫装美人的面容。
她一瞬讶然。
美人一双漆黑的猫儿眼,望着月亮,神色天真而忧郁。
她的掌心落下一片雪白的花瓣。
“春去秋来,春去秋来,渡月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喃喃道。
她鬓发上插着一支漂亮的山茶珠钗。珠钗莹润生辉,让她如同月宫仙子一般缥缈纯洁。
她身后的婢女安慰她:“长公主陛下,淳于将军都说了,一年之期。如今还剩一个多月了。”
“陛下都同意赐婚了,淳于将军必然会与您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