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郁宿舟进门,徐坐霞也跟着走了进来。
月秋崖先是一惊,随后很快想明白了为何。
她回转过身,声音很冷,对身后的“徐坐霞”道:“徐大公子?”
徐听鹤见事已至此,也无法再藏。
他无奈道:“月大家,我也是迫不得已。”
月秋崖无意听他解释:“阿舟,你见到眠眠了吗?”
“没有。”郁宿舟无辜望她,回答道。
见到了阿眠,而没有救她,那月秋崖定然会对他生出疑惑。
虽然还没有想好阿眠那边同一口径的说辞,但是阿眠如今不知去向,他只要在月秋崖找到她之前找到她,一切便还来得及。
此刻,他的目光与徐听鹤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郁宿舟和徐听鹤都不能拆穿彼此。郁宿舟如若拆穿了徐听鹤,他手里的百辟珠便保不住了。而徐听鹤若是拆穿郁宿舟,郁宿舟也会拆穿他,他便活不了了——无论是在月秋崖手下,还是郁宿舟手下。
月秋崖还对于他为虎作伥的可能性存在着一丝希望,而郁宿舟知道,他不是为虎作伥的伥,而是那只作恶的虎。
徐听鹤耸耸肩。
郁宿舟似笑非笑。
那怪物期期艾艾地走到了郁宿舟面前,将“手”中的什么东西,给了他。
郁宿舟始料未及,却对上月秋崖鼓励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月秋崖并不打算告诉他,面前这个“怪物”便是他的生父。
因为怨灵将要消失了,告诉了他,也只会是最大的悲痛。
郁宿舟垂眸,望着手里的珠钗,瞳孔一缩。
随后他低声问:“这珠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珠钗,分明是阿眠身边的东西。
他还记得,那时她处于半昏迷之中,袖中滚出了这珠钗和钥匙。
珠钗上粉润的山茶娇艳无双。
那怨灵开始消失了。
它执拗地举着那珠钗,“望”着他。
“阿舟,拿着吧。”月秋崖叹息道。
郁宿舟闻言,静静接过那珠钗。
而接过那珠钗的一瞬,那怨灵便彻底消失了。
月秋崖望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拍了拍他肩头,柔声道:“阿舟,走吧,我们要去找到眠眠。”
“师尊,我去找阿眠,大厅里那女鬼……”
“那女鬼已经被我收服。这宅子中再无其他危险。一切都结束了。”月秋崖再度拍拍他肩,“走吧,一同去。”
郁宿舟撞上徐听鹤含着笑意的眸子,默了一瞬,含笑道:“好。”
他将手中红伞交还给月秋崖:“师尊,你的伞。”
月秋崖接过红伞,道:“阿舟,可能要你费力气了——慕寒今夜寒症发作了。”
郁宿舟望向一旁的慕寒,应声是,便将慕寒扶了过来。
徐坐霞两眼亮晶晶望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哥哥,几乎要哭出声来:“哥,我们安全了。”
徐听鹤望着他温柔地笑:“是啊。”
你安全了,我可不安全了。
郁宿舟在此刻再度开口道:“师尊,您先带着他们到大厅等我吧。”
“我用我的血,可以找到阿眠。”
江未眠方才被那怪物一压,才觉得浑身骨头都如同被拆碎重组一般疼痛。
她问怀里的兔子:“你不是说,沿着这条路,很快就可以找到男女主角吗?”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快走不动了。”
她蹲了下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停下来,这才感受到舌底压了个什么东西。
她将那东西取出,对着月光一看,才看见是半枚铜钱。
她只觉得这东西眼熟无比。
脑海里苏醒了一点记忆。
她抓住兔子长长的耳朵,迟疑片刻:“系统,我好像想起来什么了。”
系统立即紧张起来:“你想起来什么了?”
“我想起来,我住在蜀郡时候的事情了,只是记忆还有些模糊。”
“原来,我还是在书中的世界长大过一次啊。”江未眠有些感慨。
“只是我怎么不记得,我遇到过个叫郁宿舟的人呢?”她苦恼地敲敲脑袋,“好像一想起这个人,脑袋就空空如也。”
“宿主不必再想,”系统立即道,“这些都不重要,只有不重要的数据,才会在进入这个世界时不能得到优先保护从而消失。”
月光下,隐约有红色的血线漂浮在空中,最终准确地系上少女的脚踝。
江未眠并未发觉,她只是挑了挑眉,正准备再问,面前便洒落下一片阴影。
面前是麒麟纹的袍角。
她抬眸,对上一双冷冰冰的漂亮的眼。
在脑海中搜索一圈后,她开口了。
“你是谁?”
“你……”那人神色一凝,带着冷笑,正欲开口,却迟疑了一瞬。
“你怎么了?”
他俯下身,温凉的指腹落在她额头上高高肿起的地方。
江未眠甚至在这陌生人眼中看出一点奇异的温柔和嫌弃。
“撞到脑袋了?”
“不记得我了?”
江未眠望着色若春晓,肌肤莹润的美少年,疑惑问道:“你是……郁宿舟吗?”
她没有躲开他的手。
一双浅褐色眼瞳带着一丝戒备,更多的是茫然。
“是,我是郁宿舟。”少年温柔看着她,“我来接你出去。”
江未眠这才发觉,系统此时不说话了。
“你还记得郁宿舟吗?”少年极有耐心,温和问他。
倘若不是他右颊上有一点血迹的话。
江未眠伸出手指,在他右颊上一点,平静道:“有血。”
她并不能确认这就是郁宿舟。
少年鸦青色睫羽低垂,在月光下,如同玉人。
他轻笑一声:“阿眠,你不相信我吗?”
他伸出右腕,上头的东西响了一声。
江未眠温温吞吞道:“这是什么?”
郁宿舟沉默了一瞬,竟还是对她笑了笑:“没什么。”
“阿眠,乖,回家了。”
月下,少年漂亮的容颜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如同一场幻梦似的动人。
江未眠捏了捏兔子耳朵。
兔子说话了:“主人,回家了。”
江未眠这才放下心。
“你是郁宿舟。”她笃定道。
郁宿舟是她的任务对象。她的任务,是保护他,让他走上正途。
“对,我是。”少年墨玉棋子一般的眼眸一眨,眼睫闪动如蝴蝶,纯然又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的立场发生了改变
眠眠:你是郁宿舟,你是好人,对吧。
娇娇:是。(认真脸)
先前说过,眠眠抽出魂魄是很危险的事情。有一定风险会丧失别的东西。感谢在2020-10-2020:59:14~2020-10-2120: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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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月光下,少年的肌肤透着莹润的光。
他弯了弯眼眸,对江未眠道:“走得动吗?”
江未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一双漆黑之中微微闪烁碎落星子的眼眸。
少年摊开了手掌。
少女瓷白的手掌迟疑片刻,搭在了他掌心中。
他手指一收,温热指腹便摩挲过她的皮肤,江未眠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
她脑海里原应有的想法,似乎尽数消失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好像,有些“冷”。
少年的手掌宽大,带着薄薄的茧,却秀致如竹,青玉色的指节看上去分外赏心悦目。
但是江未眠不知为何,心中平静。
没有一点波澜的平静。
她知道这感觉奇怪,但是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郁宿舟望着她雪白的脸,圆而明亮的眼瞳,看上去像是雪夜里闯进院落的小鹿。
天真无邪,无情无欲。
茫然,纯白,如同待他书写的纸。
他便是墨,点染,浸透,一点一滴,肆虐在其上。
他隐藏起眸中的沧浪,抬眼又是温和善意的:“阿眠,走吧。”
少女跟着她,右手落在他掌中,左手抱着那只兔子布偶。
兔子布偶肚腹之上还是那道可怕骇人的伤口,与她面容的淡然平静形成鲜明对比。
“郁宿舟,”少女开口了,尾音里还带着一点去不掉的矜贵,“我好像忘记你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郁宿舟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等出去之后,让师尊帮你看看吧。”
江未眠心中浮起奇异念头。
系统不是说,她的攻略很失败吗?为什么他看上去并没有厌恶她的模样。
她揉了揉额角。
她思忖了片刻,觉得比起他,她应该更相信系统。
她收了收自己的下颌,眼睫低垂。
郁宿舟察觉到了她步子的迟缓。
江未眠眨了下眼的功夫,便看见少年已经蹲在了自己面前。
望着他平阔的肩线,她慢吞吞爬上去。
“谢谢。”她低声道。
郁宿舟笑了笑,眼尾有些妩媚地翘起,像只漂亮的猫。
他低声道:“无妨。”
在少年肩膀上颠簸,她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听着背后少女平稳的呼吸,以及信任地交托给他的性命,郁宿舟垂下眼睫,轻笑一声。
失忆了吗?
看上去倒是像。
是真是假稍后再说吧。
她如今这样,唯一的便利,就是他不必再费劲和月秋崖交代他是真的没遇到过她了。
他的谎言,没有人能够拆穿了。
身后的女孩闭着眼,下颌搭在他肩头,亲昵又信赖。
而少年踏过地面上一点残留的鲜血,背着她,穿过幽深的廊道。
江未眠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脑中还是嗡嗡作响。而床榻之侧,少年撑着侧颊,乌黑发丝垂下,看上去乖巧又漂亮。
她费力撑着身体坐起来,轻轻推了推他:“郁宿舟?”
少年惺忪睡眼睁开,怔了怔,看上去有些呆,但是依旧是好看的。
江未眠很喜欢他这张脸。
郁宿舟确实生得好看,长身玉立,嘉树凌风。
“你这么早就来了啊。”这倒是在江未眠意料之外。
这看上去和系统的描述任务失败一点都不像。
难道,这失败,是有别的意思?
郁宿舟望着她,含笑道:“昨夜你梦魇,始终不愿放开我的手。”
他望着身着雪白中衣的,呆呆回忆的兔子。
少女柔软的发丝低垂在手边,她愣愣望着虚空,随后应了一声:“嗯。”
江未眠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
自己,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身体里,感觉少了什么?
郁宿舟只觉得她反应变慢了不少,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现在忘记了他是谁之后,她变得温顺不少。
若是说,之前她是披着兔子皮囊龇牙咧嘴的小狼,现在她便是被剥开了兔子皮,送回窝里的,毫无戒备的幼崽。
不知道这样的失忆,还能维持多久。
郁宿舟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盎然。
这样玩起来,也许会更好玩?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她恢复记忆时,懊恼的模样了——而且,这样也许他很快便可以得知她那些奇怪的秘密。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这一切比原先更好知晓,因为他现在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她没有防备这样一个陌生人。
此时,月秋崖跨进了房门,她见江未眠醒来,迅速来到了榻前:“眠眠,可还有哪里痛?”
江未眠望着她的脸,露出个熟悉的笑容:“月姐姐,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啦。”
见月秋崖眉头紧锁,她开玩笑道:“月姐姐,好好一个美人,何故将自己弄成这样?”
她手指搭在月秋崖眉间,生生将褶皱拉平。她俏皮灵动一笑,月秋崖无奈道:“眠眠。”
月秋崖身后,门侧传来声音:“眠眠,我可以进来吗?”
江未眠眼睛一亮:“慕大哥!进来吧!”
郁宿舟伸手将床头的外衫给她披上。
他外衫宽大,黑色锦缎几乎包裹了她全身。
她自黑色锦缎里露出个脑袋瓜,望着慕寒笑:“慕大哥,你身体可好?”
慕寒水晶镜片下,左眼透着微微的碧色,他轻笑道:“我无碍。倒是你,一身是伤,秋崖和我见到你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郁宿舟眸中深深,不明情绪。
月秋崖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心,道:“可有哪里不适?”
江未眠摇摇头:“我很好,月姐姐不必担心我。”
“阿舟自昨夜起,便守着你。”月秋崖慈爱目光望向一旁的少年。
少年垂眸。
江未眠想了想,最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