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掌心的游鱼,灵巧而引诱地滑过,那是捕捉不到的阿眠。
即使如此他还有悲哀愤怒怨毒内里甜美潮湿的欲。
拿走吧。他身体里有个声音不断诉说。
取走她的魂魄。
拥有她,掌控她,让她哭泣让她欢笑只为你。
她天生就是你的,你要拥有她。
折断她的双翼,蒙蔽她的眼睛,离间她的亲友,封闭她的生活,以甜言蜜语,以欲望美丽,征服她,囚困她,得到她,绝对的,只有你的……
少年逐渐冷静下来。
脑海里的声音,是他的本能。
不知道是来自基因,还是来自自己的过去。
他的父亲是光明磊落的将军,母亲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他们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基因。
那么就只能是来自他本人的灵魂了。
摇尾乞怜并不可耻,他甚至想起那场景只觉得美好得不可思议。
他爱洁,但是就算是她要让他在野地,在血肉池中赤身翻滚,他也愿意。
取魂吧,取魂。
想办法,让她只能归属于你,你只归属于她。
让她的生命里只有你。
少年跟上了前面的人。
几个女子正在前行,忽然月秋崖轻声唤:“阿舟?”
只见,前方的人群里,少年惶惑地转头,随后惊喜道:“师尊?”
李明敏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指节一紧。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少年面庞上犹疑不定地周转。
是他吗?
太像了。
这就是母后所说的那个孩子吗?
她还记得,母后拉着她的手,一遍遍为她讲述当年的无双长公主,是何等美貌。
也正是因为如此,母后在生下同无双长公主肖似的她之后,喜极而泣。
母后不断在民间寻找着那个据说可能还活着的孩子。
她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从未想过,那个孩子竟然流落到了蜀郡。
郁宿舟自然注意到了李明敏的神色复杂。
而少年困惑的目光,却丝毫没有阻挡李明敏的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你想不想,进皇宫看看?”
少年人显然是被她突然的邀约弄得措不及手。
李明敏忽然醒了一般,补充道:“过几日是我生辰,你们入宫和我一起庆祝生辰吧。”
到时候也让母后看一看。
李明敏不动声色地想。
这个,到底是不是她找了很多年的那个孩子。
郁宿舟的目光落在江未眠牵着的奴隶的手指上,随后慢悠悠收回,看了月秋崖一眼。
月秋崖明白他是在等着自己发话。
她想了想,想起他的身世,开口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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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李明敏第一次正眼打量郁宿舟,只觉得越看越像,不由得语气缓和下来:“你来得正好,本宫正打算带月大家和眠眠一起去别院用午膳。”
随后,矜贵高傲的公主不无别扭地邀约:“你要一起吗?”
郁宿舟微微挑了下眉。
若非他先前在蜀郡被李明敏缠过,现在怕也是要被她蒙蔽了。
少年下意识开始警觉。
这是长安,李明敏的地盘,她那样骄纵的性子,他曾经招惹过她,她定然不会放过他——难道,是想要报复回来?
看着李明敏倨傲的神情,少年颔首:“多谢殿下。”
郁宿舟微微一笑,人畜无害——总之她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而且她态度古怪,看他的眼神仿佛在不断比较着她心中的另一个人似的。
而且……方才他未曾察觉,如今对上这小公主的面容,竟然发觉她有些像,自己在刻着“阮”字的山茶钗里,看到的幻境中的娘有些像。
不,简直是像极了。
郁宿舟的眼眸一深。
如今天子是无双长公主的兄长,生下与她面容相似的孩子,也不算奇怪。
这么说,李明敏,算是他的表妹?
郁宿舟撇开目光——他并不在意自己多出来个表妹。
淳于家早已经被满门抄斩,先帝定的罪名虽然被如今天子推翻昭雪,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他爹娘已死,他也不打算认这个表妹
等等。
少年冷淡的墨色眼瞳一滞。
他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他的奴籍。
倘若他不是奴隶呢?
要知道,如今天子,当年十分疼爱无双长公主。
他原先并不厌恶自己的奴籍。他不为奴籍所支配,他是月秋崖的徒弟,是捉妖人。
但是,他的所有谎言,他都有信心让它们牢不可破,除了奴籍。
月秋崖如今是为了他的自尊心,绝口不提他的奴籍。
慕寒更是少见的好眼色。
所以他对江未眠说的谎,能够保持落魄公子,寄居竹马的身份不被识破,都是建立在江未眠不知晓他是奴籍的基础上。
可是,这个东西偏偏造不了假。
他是江未眠的财产。这是一件让他想起来就十分愉悦的事情。
但是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财产的身份,注定了他的轻贱。奴隶罢了,只是个东西,可以随时丢弃,转送,甚至不开心了一剑杀死。
长安贵族只见训练奴隶为刀剑,训练奴隶为狗彘,开心时给点甜头,不开心时可以让其尸骨无存。
正如同,江家给他戴上了这狗链子。
他目光落在手腕上的“手镯”上。
那是焊死在他手腕上的。
是他原本的耻辱。
也是他现在的乐趣。
虽然他现在乐意当阿眠的狗——不过他不愿意阿眠有别的选择。毕竟奴隶是不能支配主人的选择的,他目光掠过江未眠一直牵着的金发奴隶身上。
他可以摇尾乞怜,讨她欢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只想当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毕竟,可爱听话的小狗狗,也是可以得到主人的奖励的,不是吗?
更何况他和阿眠现在并不是奴隶与主人的关系。
只要。
只要他抓住面前这个极好抓住的机会。
不过,还要再等等,要确保万无一失。
江未眠穿过花架,李明敏拉着她的手,殷勤招呼道:“快坐下吧。”
月秋崖颔首后落座。
那金发奴隶被人带进屋子里收拾。
金发美人进屋子前,还抗拒着别人的触碰,以哀怜的目光看着江未眠。
江未眠却不为所动,以神情表明了她的意思——她是不会陪她进去的。
她饿了,要吃东西。
原本救她就是一时兴起,江未眠有些冷淡地目光让金发美人迅速选择了听话。
花园的石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
李明敏看见江未眠眼神一亮,便明白自己这是找对方向了。
同时她也在心中称赞了江未眠的做法。
这些奴隶大多不知经过多少辗转,怎么会有真正胆小如鼠的还活着呢?
她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江未眠若是太过心软,反而容易被奴隶拿捏住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奴隶给吃得渣也不剩了。
奴隶和主人,天生是对立的关系。
正如同前不久的长安富豪被奴隶杀死一般。原本那奴隶是多么乖巧,生得也与那富豪被拐子带走的女儿很像,这才被富豪带回家中。在那奴隶的“贴心听话”中,那富豪被她迷惑,将她视为女儿对待。结果那奴隶贩卖富豪家中的字画,还引诱了富豪两个儿子,让两兄弟都求到了富豪面前请求娶了她。富豪自然不会应允,之后发现她贩卖家中字画后想要将她赶出去。
那奴隶苦苦哀求,于是富豪心软,结果就被那奴隶拿着刀子捅死了。
奴隶还放了一把火烧了富豪家。
据说官府将那奴隶收押时,那奴隶还带着恨意说,若非不是那富豪对她太好,她怎么会起歹心?
既然这么好,为何不应允她嫁给他的孩子?
李明敏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奴隶还是奴隶,不能太惯着他了。
但是,面前这个除外。
她看着郁宿舟在一旁站着没动,于是了然道:“本宫允你坐下,不必拘礼。”
这个奴隶可能是她表兄。
李明敏看着郁宿舟锐利而明艳的面容,随后感慨道:“你似乎有异域血统?”
那就奇怪了。李明敏兀自琢磨。若是无双长公主的孩子,怎么会有异域血统?
长公主和淳于将军可是实打实的中原人。
奇怪……李明敏蹙了蹙眉,随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先入为主了。
算了,她脑海中有些纷乱。这些还是交由父皇母后分辨吧。
江未眠正吃着糕点,忽然心头一乱。
她心中泛起不妙预感。
她感受到袖子里的兔子动了一下,仿佛是在提醒她。
又来了。
伴随着世界一点点褪色,声音一点点湮灭。
江未眠笑了笑,对李明敏道:“我好像是吹了风,有一点不舒服,殿下,我可以去房间里歇息一下吗?”
李明敏当然应允。
她担忧地让人送她进了房间。
郁宿舟和月秋崖正要和江未眠一同进去,江未眠却回头笑了笑,道:“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你们不必管我。”
少年自然知晓逼的紧了只是百害无一利。这几日不就是吗?他靠得太近,阿眠只想离他远一些。
郁宿舟忍住了追上去的欲望,坐在了石凳上。
等等,再等等。
他要按捺住自己的热情,要像他。
他追得太紧,只会让阿眠觉得厌烦。
此时,李明敏总算能够离郁宿舟近一些了,她斟酌片刻,开口道:“郁宿舟,你是什么时候到眠眠妹妹身边的啊?”
她浑身上下的演技充满了刻意。
她招招手,唤来自己身边最受宠的奴隶,那人身材短小,面容清秀。
“这是追随我最久的一个奴隶了。”李明敏带着点得意,“他最会跳胡旋舞,每每我难过之时,看一看他的胡旋舞就会被逗笑。”
小童的长相,骨龄看上去却已经是二十多了。
那奴隶生得讨喜,听公主所言又是一诧异,可笑又可爱。
他在郁宿舟面前探头探脑,故作古怪:“你也是奴隶吗?”
他认为郁宿舟是自己的同类,于是开口故意讲笑话:“你也会跳胡旋舞吗?不若我们比试比试?”
郁宿舟收回目光。
他冷淡道:“我并不会跳胡旋舞。”
他毫无不耐之色,而月秋崖却已经皱紧了眉头。
阿舟不是奴隶。
小公主并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
她努力想要自郁宿舟口中套话,比对一下信息。
“那你是怎么被眠眠买下的呢?”李明敏询问道。
郁宿舟淡淡笑了笑。
那小童长相的奴隶见他不说话,心中便生出鄙夷。
他是公主殿下身边最受宠的奴隶,从来没在同类哪里得到过这样态度的回复。
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太过不识抬举。
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根本不像是个奴隶不说,而且还能与主人同坐。
如此殊荣,竟然对主人爱答不理。
而且他竟然连胡旋舞都不会。
他是如何被选上的?
小童想起被带进房间换衣服的那个金发奴隶身上暧昧的痕迹,顿时明白了。
靠身体上位的?
也是,遇到好色的主家,身体上位简直简单至极。
他就说嘛,为什么小姑娘要买一个那么漂亮的美人奴隶?
也是,长安民风开放,有钱人家的女子有不婚或者丧偶的,便会选择养上几个漂亮奴隶。
郁宿舟懒得搭理把自己当做同类的小童。
他心情不太好。
他第一次如此厌憎自己奴隶的身份。
对于阿眠来说,身为奴隶的他,和小童对于李明敏而言的意义,是一样的吗?
他眼中泛起厌恶。
偏生那小童还不放过这个话题,假装什么都不懂道:“既然不会胡旋舞,那么就是会别的东西?”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虽然高大,但是肤白清瘦。
一看就是个小白脸。还是那种自诩清高的,被人指责之后就会哭泣甚至想要吊死的那种脆货。
一看就好欺负。
小童不住说着俏皮话,而李明敏压根听不出来他为难郁宿舟的意思,甚至被逗得捧腹大笑。
郁宿舟被他问得不止不休。
他忽地对那小童笑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要送上去右脸的蠢货。
他不开心,别人也别想好过。
送上门来的,为何要放过?
他本就是睚眦必报。
李明敏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小童打搅了她问话,于是她让那小童下去了,正要招呼郁宿舟,便听见郁宿舟道:“我去看看阿眠。”
月秋崖深知他必定是被伤了心,便想要同他一起去,结果又想起自己在徐家看见的,半夜他和阿眠的模样,便缩回了脚。
也是,这种时候,也只有阿眠能够抚平他了吧。
郁宿舟抬步,却在尽头一转。
他走向了方才那小童离开时走的方向。
小童正走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他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