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卿摇头,看来书里面的田文秀的金手指比她以为的还要大。
这些她都不懂,想来书里面能写出来,估计宁致远功不可没。
何雪卿又道:“那我再问你,你懂的做生意吗?”
田文秀这一回干脆没理何雪卿了。
何雪卿大致明白过来,更是松了一口气。
她和田文秀说了这么半天,早就口干舌燥,这会儿安心了不少,也不着急了,反而去厨房倒了杯水慢慢喝下。
及至解了渴,她又到了一杯重新走到田文秀身边坐下,手上捧着杯子慢吞吞道:“一个国家的发展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政治、经济、军事力量、科学力量等等,别的都不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人能涉足的,唯一可以勉强挂钩的只有经济和科学。”
田文秀之前被何雪卿问的烦心四起,见她坐下来也懒得理会,却不想她忽然说出来这样一堆话,一时间竟是想不明白。
田文秀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何雪卿却并不着急,捧着杯子慢慢喝了口热乎乎的水,感觉身上升腾起的热意,这才又道:“科学方面需要大量的知识,你上辈子要是在某一领域读书深造过,懂的一些前沿科技,估计你的话更容易被人采纳,但显然你好像并没有。”
“至于经济吗,”何雪卿看着田文秀笑了笑,“现在这个时候,谈改革开放就是说笑,咱们是农业大国,国家现阶段最重视的还是农业,可我刚才问了你,你不懂种植也不懂养殖,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田文秀面色阴沉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清楚!”
何雪卿微微抿唇,“你想让别人相信你是重生的,至少要给出让别人必信无疑的东西吧,你什么都不会,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田文秀道:“我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只要过两年,他们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何雪卿点头,“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也跟着掰手指头细数,“明年,之前把国家搅和的一团乱的数字帮就会瓦解,从后年开始,国家确实会经历你说的那些,革命结束,高考恢复,改革开放,可这些都事关政治层面,还是将来发生的事情,你觉得说了有用。”
“再说了,现在革委会管束一切,警察就是个摆设,你所说的这些第一个知道的肯定是革委会,这些年革委会上位的都是那些搞运动搞的最厉害的,那些人不知道迫害了多少人,这种人知道了你说的将来的变动,知道他们害的人都会平反,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留着你吗?”何雪卿冷笑,“你没觉得这两年外面那些疯狂的运动已经沉寂下去了吗,很多人当初只是头脑发热,现在也差不多想明白过来了,这两年的社会秩序明显比运动刚开始的那两年好上很多,有些审时度势的早就有了准备,甚至就连咱们这儿对那些所谓臭老九的打压都没有之前严重了,你居然会天真的以为你说的那些话会成为筹码……”
何雪卿略顿了顿,音色变冷,“那只会成为加速你死亡的利刃。”
“你少在这儿吓唬我!”还不等何雪卿话音完全落到实处,田文秀就叫了起来,“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些。”
何雪卿点头,“随便你。”
她又朝外看了一眼接天连地的雨幕,“等到裴云松回来,我就去报警。”
田文秀咬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又怎么样,我们都是重生的,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何雪卿这会儿早就没了之前因为田文秀而产生的恐慌,加之这会儿和田文秀说了这么多,她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便道:“随便你,你到时候尽可一试。”
何雪卿笑道:“你不学无术,但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懂得东西可不少,比如……计算机。”
“你既然是重生的,应该明白计算机,也就是电脑在后世的作用吧,一块小小的显示屏,一根网线便可以链接全世界,购物、坐车、吃饭、旅游、上学、工作、科研、军事等等一切都离不开它,我手握这样的技术,你觉得我会和你一样倒霉吗?”
田文秀的脸色慢慢转向灰败,顿了顿,她又低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要是你真这么有本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还不敢承认自是也是重生的?”
何雪卿确实是在唬人,但是她上辈子因为写小说用到也确实仔仔细细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电脑。
从发展史到一些硬件、软件之类的组成,都细细研究过。
虽然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但是略微改进这个时候的相信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何雪卿慢慢道:“随便你信不信,我不承认我是重生的自然是因为不想惹麻烦,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女知青忽然懂的最前沿的计算机技术,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也是让你知道就算被你捅破了出去,我也不怕。”
“你今天过来的本意是想杀了我再投案也好或者自杀也好,反正就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思,”何雪卿微微扬了扬下巴,“不管你现在怎么想,反正我肯定是要报警的,随便你到时候怎么说了,反正我原本的打算就是参加高考,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研究计算机,做我的老本行,你说了我是重生者也不过是让我提前几年进入国家视线而已,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反倒是让我脱离了现在的环境,想来也不算亏。”
“要是等到我参加高考,大学毕业,这么细细一算的话,至少还要七年的时间,头三年还要每天干农活,之后几年就算读书怕是也不能空闲,还要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这么一算的话,提前帮国家干活也不怎么吃亏,有人有钱顶多就是行动上有些不方便,不过我上辈子被你害成那样,早就习惯了不出门,整日待在实验室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是说着,何雪卿却一直盯着田文秀的脸,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神色变化。
见她神色越来越颓败,何雪卿原本最后提着的一颗心思才算是落了下来。
田文秀这么恨她,最会权衡利弊。
她刚才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想来田文秀知道拿她没办法的情况下,选择让她多承受几年的体力劳动应该是最解气的办法。
不过这个也只可能暂时稳住田文秀,最重要的还是万一田文秀将来反口,她怎么面对到时候的情况。
只是……
现在想这些,却也是最没有用的,只能咬死不承认。
有那么一瞬间,何雪卿甚至想干脆就这么把田文秀放了算了。
但只要一想到她疯癫的模样又觉得不妥,加上她之前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放了她才是心虚,反而不好。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何雪卿算了一下时间,从裴云松离开到田文秀进来,再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两个小时了,裴云松这会儿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何雪卿看了一眼田文秀,她身上的绳子还绑的好好的。
何雪卿起身往外面走。
连天的雨幕遮掩住了其他的声音,何雪卿刚刚走到廊檐转角就看见裴云松。
她下意识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又看向他的四周,“猪呢?抓到了吗?”
可还不等话音全部出口,何雪卿就注意到了裴云松身上的水迹,“浅浅的一层,甚至就连胶鞋上的泥点都有即将干涸的迹象。”
她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瞬间炸开。
何雪卿倏地冷汗涔涔地看向裴云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都听到了?”
裴云松依旧还是之前那副沉稳的模样,口中答道:“都听到了。”
何雪卿闭了闭眼,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
自从她穿越过来后就没怎么掩盖过自己的性情,也曾料到她的改变会有人注意,但原主之前不怎么和村里人接触,了解她脾性的少,只有知青点的人清楚原主的性子。
她搬走后,自然就不怎么和知青点的人接触了,加上之前遭逢不少变故,改变性情也算顺理成章,就没想过瞒着。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让裴云松好巧不巧地听了全程。
想到这里,她忽地眼皮一瞪,惊讶道:“你都听到了,从田文秀进门开始你就都听到了?”
裴云松点头。
“那你也看见她拿刀要杀我了?”何雪卿倏地提高声音,不敢置信地盯着裴云松。
她当时在廊檐下面,处于视线死角,看不到外面。田文秀又一心疯狂,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要是没有就算了,要是有,那裴云松……
何雪卿下意识咬了咬舌尖,脑海中呼啸而过的是自从穿越过后的一些事情。
她犹自觉得自己有些多心,想了想问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和田文秀关系不好吗,也知道她三番两次对我下手,看见她进来了,为什么躲在一边不出声?”
裴云松眼睫闪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雪卿脸色十分难看。
她本就不是傻子,瞬间便想通了很多的环节。
她又问道:“上次那条蛇?”
第35章
夏季已经来临,日子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场雨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的缘故,何雪卿忽地觉得遍体生寒。
便是吸上一口气也觉得如同刀子一边顺着喉咙进入胸腹,刀刀剜心裂腹。
她是没有想过掩盖自己的真性情,毕竟就算是演技再怎么精湛的演员,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扮演另外一个人一辈子的。
她甚至也想过或许裴云松会察觉她与之前的那一位之间的区别,或许也会觉得奇怪,但原主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性情转变本就理所当然,就算她变化太大也不会太有关隘,可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不仅仅是察觉。
单看今天的事情,再回想之前以及他一直没有回答的问题,显然这人早就发现了不说,私底下不知道做了多少。
何雪卿浑身僵硬至麻木。
屋檐外的雨越下越大,廊檐滴水成注。
黑云乌压压蜂蛹,将原本灰白的天空压的沉沉欲坠,何雪卿浅薄的眼皮动了动,睫毛紧跟着艰难抖动了两下,缓缓看向眼前抿唇沉默不语的裴云松。
半响,她又重新大口吸了一口湿润冷冰的水汽,开口道:“我想我知道了。”
裴云松唇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虽然他回来时因为觉得当时田文秀的表情不对,后来见田文秀意欲动手的时候也确实想过阻止,可何雪卿本身动作也很快,加之两人后来说的事情恰恰是他一直以来最在意也最想知道的,就一直没出现。
只怪当时风雨太急掩盖了其他的声音,加上他听到了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听到何雪卿的脚步声,这才被她发现。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裴云松沉默地看向何雪卿,她这段时间刚刚养的有些红润的脸颊再次恢复到惨白的状态,就连体态也不复以往的挺直,像是冬日里只余下枯枝的树,不见丝毫鲜活气息。
裴云松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垂在大腿一侧的手用力握了握,他艰难开口道:“你……不会有事的。”
何雪卿薄薄的眼皮动了动,眼珠却依旧没什么光彩。
她浑不在意道:“随便了。”
起身往屋里面走,嘴里面还给裴云松解释道:“重生就是死后又重新活过来的意思,我和田文秀都是这种情况,其他的你应该都能明白。”
裴云松唇角动了动,良久才从唇间溢出来:“……嗯。”
“田文秀应该是那次落水后重生的,我是喜堂上晕过去后重生的,”到门口,何雪卿忽地站住,微微侧身看向身后跟着的裴云松,“其他的,不用我再和你解释了吧。”
裴云松点头。
何雪卿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继最开始的惶恐过后,她现在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这里不是后世,可以随随便比买张车票跑掉躲开。
如今这个世道,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这次的事情,她就算想躲也躲不了,只能等着裴云松的态度。
至于裴云松为什么一直试探她……她现在也懒得再细想了。
想来其实也无非特、务、奸细之类的这个时代特有的那一类人。
屋里面的田文秀这时候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见何雪青和裴云松又都偏过脑袋看她,她不由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畅快。
何雪青当然明白田文秀这时候是什么意思,可她已经懒得再和田文秀计较这些,就没吭声。
田文秀却不觉得这是何雪卿不想理会她,而是觉得何雪卿心虚了。
她哈哈笑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裴三一直也在怀疑你,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你还一直想瞒着,你瞒得住吗哈哈哈哈……”
何雪卿眉心微皱了一下,刚刚压下的心思又被田文秀挑的难受。
田文秀却又继续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说你不怕,不在乎,那现在呢,你怕不怕,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了,我看你怎么办……”
她又转头死死地盯着裴云松,眼中癫狂之色愈发厚重,“裴三,你没想到吧,你娶的这个女人居然是个老妖婆,别看她表面年轻,实际上上辈子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还嫁过人生过孩子,不知道多脏,你居然还对她千般好万般护着,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头上戴了一顶又大又绿的帽子哈哈哈哈……”
“我看你对她好着呢,她说什么你干什么,自从和你结婚后,连地都没怎么下了,说进城就进城,说休息就休息,昨天你们抓了那么多鱼,就因为她想吃小龙虾,你就都给换了,现在是什么感觉?”
何雪卿冷冷地看着田文秀,“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我自己顾什么。”田文秀根本不在乎何雪卿口中的冷意,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直盯着裴云松道:“我今天来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