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说:“她在学校,就是念初中的时候还挺好的啊,考试成绩回回第一,还有两个好朋友陈倩倩刘婷婷。我每回做了好吃的给小妹送学校,都能见她和这两个姑娘在一起看书。这也是两个好姑娘,不可能欺负小妹。再说按小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的。”
“这倒是,我还记得她念小学的时候,有个男娃欺负她,她就把人家给打了。后来人家爹娘还找上门来,被你奶给骂走了,一个男娃,被女娃打哭还有脸来要医药费。”
沈满囤说:“全家就数三妞,五妞嘴严,从小她们两个不愿意说的事情没人能问出来。这回她不愿意说,咱们打听小一个月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唉,就让她先去市里念高中,跟人家市里的娃过一过松快的日子,有什么心事说不准也能想开了。”
沈寒露没有想到她爹娘亲姐已经商量出了让她继续念高中的法子了。
八月二十八,家里收到了沈芬寄来的信。
沈满囤不在家,公社里有人家要娶媳妇,需要大家具,请沈满囤去家里看看打什么尺寸的好。
何春香和沈寒露刚吃了午饭,沈寒露正洗碗呢。
何春香直接把信递给沈寒露:“建国,你二姐来信了。来看看你二姐这信里说了什么。你二姐也是,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就七月份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本来还说农历八月十五她上班忙,回不来,所以要在农历八月前提前回来看看我和你爹。结果也没回来,建国,你快看你姐信里有没有说是有什么事儿?”
沈寒露一听也有些紧张她二姐,把手上的水一甩,拿毛巾擦干,赶紧接过来信,她从恢复记忆以来,最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二姐。
她二姐是个老师,是教初中的老师。
更麻烦的是她二姐夫也是一个老师,她二姐的公婆还是宁城大学的教授。
他们的身份都是最先被HONG.WEI.BING.PI.DOU.的那一批人。
沈寒露想着怎么帮二姐一家避过去,想的都快头秃了。
看完她二姐的信,她感觉头更秃了。
她敢肯定是二姐和她爹娘商量好后才写的信。
如果她二姐是真不知道她不打算愿意念高中了,只会写信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去市里报名。
毕竟按着她的成绩,市里的高中也不可能不收啊,她可是以全县第一全市前十的分数考上的高中。
她二姐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帮她提前去高中报名呢,还动用了她公婆的关系。
沈寒露手里拿着信,哭笑不得的看着何春香:“娘,您不知道我二姐信里写的什么啊?”
“你二姐写的信,我信封都没拆开,怎么能知道信的内容。再说了,我就上了个扫盲班,认识的字也不多。你也知道,你二姐总喜欢咬文嚼字的,她的信我看的头疼。”
沈寒露轻笑一声,摇摇头说:“行吧,您说没看过我就当没看过吧,您说不知道我就当不知道吧,不然还能怎的。娘,你们呀,根本就是吃准我不愿意给二姐添麻烦,所以才这么联合起来对付我。”
何春香还继续表演:“建国,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娘怎么听不懂。对了,你二姐在信里到底说说什么了,来,你和娘好好说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还装?我二姐说了,她婆婆帮我去高中报好名了,我到时候去了学校就不用再报名了。”
“哎呀,你二姐这不是在添乱么,她都没问问你愿不愿意念高中。啧,这事儿也怨我,我没写信和你二姐说一声。现在这还劳烦了她婆婆,你说这事儿办的。”
沈寒露都被她娘给逗笑了:“娘,别装了成不,我不傻,我知道这是你们的阳谋。”
“建国,你这话说的娘就听不懂了,行了,你先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你二姐他婆婆,一个宁城大学的教授,竟然为了你费了这么多心。这个人情咱们可怎么还啊?”
说完何春香又紧接着问:“建国,你说你二姐她婆婆要是知道你不打算念高中,会不会觉得咱们家的人不识好歹啊?”
沈寒露夸她娘:“娘,你们这个切入点是真的好,咱们家,就二姐嫁的最好。公婆是大学教授,知识分子,那可是言情书网啊!就是为了二姐不被公婆家人瞧不起,咱们平时都得假装成有文化的斯文样儿。现在可好,这么一人情送出来,我再拒绝,只会让人家觉得我不懂事,我二姐也不懂事。娘,高明啊,实在是高明!您和我说实话,这事儿是谁和谁商量好的?这主意是谁出的?把我命门盯的准准的。”
何春香不接她这话头,反过来责怪沈寒露:“建国啊,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这是什么话啊?啊?你二姐知道你不愿意念高中吗?不知道!人家上回回来的时候你还兴致勃勃的和你二姐谈天,问你二姐高中有什么课程,高中的学业难不难!还说想去宁城大学转一转,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沈建国,你就说,这些话你说过没?”
沈寒露的气焰一下就低下去了::“说过。”
“是吧,你自己说的话,你也不能不认。你二姐疼你,把你说的话放心上,知道你要上高中,提前帮你把该忙活的都忙活好了。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能随便猜疑你二姐呢。”
沈寒露知道她这是别想从何春香嘴里问个明白了,不过她也清楚,这主意肯定不是何春香和沈满囤想出来的。
她爹娘向来对闺女好,可能会为了一个闺女麻烦另一个闺女,但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闺女去麻烦另一个闺女的公公婆婆。
何春香和沈满囤自觉他们都是乡下人,大闺女二闺女嫁的好,他们心里高兴,但绝对不会去占女婿家的便宜,让亲家瞧不起,给自家闺女丢了脸。
而沈草呢,她这个四姐绝对想不出这么复杂的法子来。
在沈寒露看来,这事儿肯定是剩下三个姐姐商量的。
难怪她之前还想按着她二姐的性格,不可能明明放假,却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看看爹娘。
原来是有这样一个缘由啊。
沈寒露真的是很佩服她几个姐姐,坑起她来真不手软。
第15章
沈寒露的几个姐姐们怎么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太了解了。
他们家没有儿子,沈寒露自小知道她就是他们家的儿子。
将来姐姐们没娘家兄弟撑腰,那她就是要给姐姐们撑腰的那个人。
她是绝对不会做让姐姐们在婆家丢脸的事情。
她不知道二姐在信里所说的花了她婆婆的关系帮自己提前报名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沈寒露只能当成真的来对待。
沈寒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她去上学这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她真的是感觉挺无奈的,本来她想自家爹娘其实都是挺好说话的人,虽然望子成龙,但还是心软的。
只要她坚持,最后爹娘肯定会妥协。
她还觉得姐姐们虽然也很关心她,她家可以说不是长姐如母,而是每一个姐姐对她都操着当妈的心,就算三姐四姐只比她大三岁,也觉得该管着她。
但是,姐姐们毕竟都不在老家,她们就是想管沈寒露也得看单位上有假没假啊。
没想到翻车翻的猝不及防,她觉得自己小算盘打的很好,却还是功亏一篑。
何春香看着沈寒露唉声叹气的样儿,故意问她:“建国啊,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沈寒露看着她娘,给了她一个请你继续表演的眼神:“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我二姐都把她婆婆搬出来了,我也只能去念高中。”
“建国,你不是不想去嘛,你也别为难自己,要是实在不愿意去,那娘就给你二姐写信,把这事儿说清楚。顺便和你二姐她婆婆道个歉,说不好意思,让人家白费功夫了。”
沈寒露转身从橱柜翻出来饼干咔嚓咔嚓的咬着:“娘,您别激我了,我答应你们了,我去市里念高中。”
“真答应了?”
“嗯。”
“不反悔?”
“娘,您再问我可就反悔了。”
何春香立刻不再追问:“好了,那你先回你那屋给你二姐写回信,好好感谢一下她婆婆。顺便说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市里,好让你二姐记得去车站接你。”
“娘,您也太迫不及待了吧,再说今儿都二十八了。我要去市里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这信写了还得去县里寄,它邮递的都未必有我快。别我都开学了,我二姐才收到信。”
“可是我和你爹从大队里请不来假,这时候秋收正忙,大队长发话了,谁都不能偷懒,更不能请假。我们没法送你去念书,这可怎么办啊?”
“娘,我都十六了,我初中在县里念了三年,有的时候放假我也会坐公交去市里玩。我一个人能去市里,不用你们送。”
“不行,这么着吧,建国,你去县里找你姐,不管哪个都成,让她们请假把你送到你二姐家。”
“娘,能不这么兴师动众么,您这是怕我在念书的半道上给跑了啊。”
“我可没那么想,再说跑你又能跑哪去,你又没有介绍信,也没有钱。”
“对了,娘,我答应你去念高中,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以后不能叫我建国,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名字,太,太刚了。”
“可以,这个娘可以答应,娘以后就叫你五妞。”
“行吧,五妞就五妞吧,总比建国强一点。”
“好了,既然你不想写信,那你就回你屋子里好好收拾收拾,看看去学校要带什么东西。还有脏衣服也顺手洗一下。”
“好,娘,我这可算是如你的心愿了吧,我都能感觉你快乐出花儿了。”
“没有,娘是那样的人吗?娘其实还是不愿意违了你的心愿,只是这事吧,它,它现在就这样了。”
“行了,娘,您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呢,先继续洗碗,您呢,去把这好消息告诉我爹吧。我就说么,打一个家具,就一个扣箱,也就那么几个尺寸。老根叔他家面积多大我爹心里应该也有个数。怎么就非得去家里看看要什么尺寸。”
沈寒露一边洗碗,一边说:“敢情我爹这是躲出去了啊,连晌午饭都不在家吃,而是去老根叔家蹭饭。也是,邮递员每回把信从一大队送到咱们这儿的时候一般都是十一点到十二点,正是饭点儿。”
“不是,建国,哦不,五妞,你别瞎想,你爹是那样的人嘛?是你老根叔真找你爹有事。你二姐这信我们怎么能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对吧。”
沈寒露心说,信从市里寄出来,多久能收到那算算就清楚了,有多难。
她也没和何春香继续掰扯这事儿,反正她娘态度也很明确,坚决不承认!
沈寒露利索的把洗好的碗叠起来:“您开心就好。”
第16章
八月二十九,队里的铜锣声催着人早起,沈寒露把被子一撸,埋头继续睡。
现在这个响动是叫青壮劳力们起床,先去地里上工,男的挣得工分比女的多,不仅是因为他们力气大,干起活儿来效率更高。
也是因为他们干活的时间长。
每天早上,他们六点就要去地里,干到八点,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地里。
女人孩子可以起的稍微晚一点,不过有的勤快的,也是早早就起来了。
沈寒露现在不想勤快,只想睡觉。
她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拉,继续呼呼大睡。
何春香在外头敲沈寒露屋子的门,乒乒乓乓的,沈寒露吼了一嗓子:“娘,怎么了?你大清早的干嘛呀?就不能让我再睡三十分钟!”
“别废话,沈五妞,快开门。”
沈寒露下炕踩着她的帆布鞋把门打开,边打呵欠边说:“干嘛呀,娘,您这大起早的,咱就不能安安生生的睡个觉啊。”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猪啊!”
沈寒露无语,几步走回炕边,又躺到了炕上:“娘,我这是正常睡眠时间。昨儿晚上都十点多了你还不让我睡觉,非逼着我收拾行李。我收拾好了,您又不乐意了,觉得我这个忘了拿,那个忘了拿。”
“出门在外,多带点东西总没错。”
“娘,您要考虑到那么多东西我能不能拿的了啊!我初中就是住校,去学校要拿什么我心里清楚。再说娘,我又不是去天南海北,一去不回,我就在市里,每个礼拜都回来。就是有什么忘了拿的,我先问二姐借着对付一礼拜也成啊。”
“一下把东西拿齐全了多省事啊。”
“好了,好了,娘,咱不讨论这个话题了。”沈寒露躺床上,实在是困的不行:“您这大清早的过来催我是有什么事儿?您快说,说完我再眯一会儿。”
何春香拍了一下沈寒露:“哎呀,你别睡了,也不看看几点了。”
沈寒露感觉自己苦苦压抑的起床气在爆发的边缘:“几点?六点啊几点?娘,我耳朵又没问题,队里的敲锣声那么大!我求求您了,有事说事成不?”
“好好好。”何春香说道:“五妞啊,原本我和你爹商量好你三十那天去县里,早上你爹请上两个钟头的假,骑着自行车把你带到县里公交站,你再坐车去市里。”
沈寒露受不了了:“娘,这是你和爹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呀,不是昨天晚上才说好我自己骑咱们家那破自行车去县里,然后把车子放我三姐单位。等什么时候三姐四姐一起回家,就让三姐骑咱们家的自行车,四姐去借大姐夫的。她们一起骑回来,回去的时候就四姐带着三姐。怎么一觉醒来,您又变卦了啊。”
何春香说:“五妞,我和你爹这不是不放心你嘛。”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啊,干嘛非让我爹受这累。娘,您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啊,行,我答应了。现在我可以继续睡觉了吧?”
何春香说:“别,这事儿是我昨儿和你爹商量好的,但是今儿清早我知道了一个消息,咱们村的驴车今儿要去县里。”
沈寒露皱眉:“现在秋收正忙呢,驴车得帮着载东西,这个时候大队长怎么可能让驴车去县里啊,就算再快一上午的工夫也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