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薛垣就成了伯府世子。
薛垣既没有嫡母给他张罗婚事,本人又眼高于顶,对于那些想要主动结亲的人家统统看不上,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了二十多岁,两个弟弟都成婚了,他自己的婚事依然没有着落。
近日,薛垣和几个公子哥儿出门喝酒时候,听说了甘相家姑娘被卫家退婚的事情。
薛垣综合评估之下,只觉得甘家不错。相爷人是凶了点,但是对自家儿女都是极好的,虽然甘家大姑娘在闺中没什么名气,但也没出过什么幺蛾子,且家中姊妹都说她生得极美,他勉为其难娶了她也不是不行。
忠顺伯这几年一直没得什么差事,赋闲在家吃老本。若是他能娶了甘相的女儿,对父亲和自己的仕途必当大有助益,也一定能叫父亲和几个弟弟对刮目相看。
因为近来甘霆心情不佳,无心工作,这日左相府前院书房内也是难得的清净。
正在甘霆站在窗边练字时,管事赵祥来报,忠顺伯世子薛垣一大早就过来了,在门房候了多时了。
赵祥说起此事也是一脸为难:“小的也知道咱们府上素日里同伯府没有来往,已经说过了您在忙不见人,可他一直都在门房等着,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老爷,愿意给您分忧,就赖着不走,您看……”
忠顺伯从前有段时间一直跟着右相做事,而两位相爷几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甘家的门房每天来等着见左相的人少说有几十人,叫人看见了终归影响不好,赵祥也是想到了这方面的原因才来同甘霆禀报。
甘霆烦躁地挥了挥手:“那就叫他进来吧。”
薛垣就这么被请进了甘霆的书房,一上来就毕恭毕敬道:“拜见左相大人。从前时候我娘和府上夫人也有一段交情,只是这些年府上较忙,不敢打扰,委实疏于了往来……”
面对着种个不成器的世家子,甘霆直接连客套的话都省了,直接打断道:“不知薛公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薛垣道:“听说令嫒进来被卫家退婚了,小侄不才,愿意给宰相大人分忧。”
甘霆冷笑道:“分忧?你打算要如何为我分忧?”
虽然左相大人面色不善,但是薛垣觉得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一定是因为女儿被退婚了心情太差劲导致的。
“小侄愿向甘姑娘提亲,让姑娘婚事有着落,不再受到留言纷扰。”
赵祥刚好进来给相爷和客人上茶,不免听了一耳朵两人的对话,好险没叹出声来。
乖乖,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这种话都敢在左相面前说,可见还真有那不怕死的。
最近他家老爷因为姑娘的婚事正憋着气的,心里一直都有火没发出来,这下好了,万事俱备,出气筒也准备就绪,只差泻火了。
他还是退远一点为好,免得殃及无辜。
“混账!”甘霆直接将茶渣砸了出去,拔高了声调,“你听谁说我家姑娘被退了亲?”
薛垣被他这一嗓子吼懵了,小声嘟囔道:“现在外头都在这么说……”
“我家闺女就是再不济,也轮不到你这等人混账肖想,就凭你也想娶我甘霆的女儿?做你的春秋大梦,滚!”
薛垣带着一身茶渍被赶了出去了,门房候着的各路请见者看到狼狈的薛垣,默默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果然,左相和右相之间还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啊,忠顺伯从前跟着右相做事,此时才想着叫儿子过来示好,不受待见也是应该的。
甘霆在前头发了大火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不到半天功夫,莫氏房里的人都知道了,紧接着,甘棠这边的寒樱也打听到了此事,甘棠自然也知道了。
听说爹爹是对着薛垣那个纨绔发的脾气,甘棠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她觉得爹爹这几日心情低落得厉害,能把憋着的那口气发出去是好事,另一方面,甘棠单纯觉得好奇,薛垣是怎么跟自家扯上关系的?还能惹得爹爹盛怒砸了茶盏,也是个人才。
还没等甘棠想明白了这一茬儿,莫氏屋里的颜妈妈就来请她,去正院一趟。
甘棠对着颜妈妈问道:“太太请我所为何事?”
颜妈妈道:“宫里来人了,是坤宁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夏嬷嬷,太太便叫我过来,请姑娘走一趟。”
紫陌一向伶俐,早早给甘棠准备好了衣裳和鞋子,服侍甘棠更衣。
甘棠边换衣裳边问道:“颜妈妈可是问清楚了,夏嬷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下月初三,陛下准备带着一众宗亲朝臣去西山春猎,打算邀请姑娘过去。”
甘棠“哦”了一声:“那爹爹要去吗?”
颜妈妈道:“老爷近来身子很是不好,已经早早回绝了。夏嬷嬷这次来府上,不光是邀请姑娘,也是代替宫里贵人们过来探病,还送好些药材过来。”
甘霆最近心情不好,不愿意上朝,索性就告了假,称病不去,甘棠也是知道的。当她更衣完毕赶去正院时候,果然夏嬷嬷已经在了。
夏嬷嬷以前也来过府里多次,一般都是单纯的赏东西,此时面对着甘棠,倒是比从前时候更加恭敬了几分,上来就先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对甘棠笑道:“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陛下准备带人去西山春猎,姑娘也在邀请名单之列。奴婢出宫时候,大公主还特地嘱咐奴婢,可定然要将姑娘请动,她还想和姑娘一道儿骑马猎兔子呢。”
甘棠觉得吧,做戏也要做全套,她爹现在光想着闹脾气,小孩子似的,什么都想不想了,她作为女儿,自然要考虑周全。
“多谢嬷嬷和皇后娘娘好意,下月初三眼看着就在这几天了。可是爹爹近来身子实在不好,哥哥不在家,就我一个女儿,要陪着娘亲给爹爹侍奉汤药,实在不好走开,还望娘娘见谅。”
夏嬷嬷压低了声音,对着甘棠神秘道:“相爷真病了吗?”
甘棠努力控制住脸上表情:“自然是真的。”
夏嬷嬷意味深长道:“多出去跑跑马总比整日待在屋子里强些,相爷总这么在屋子里头闷着,可不就病了?”
甘棠:……
这是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很多明察秋毫的人。
西山围猎这日,甘家竟没有一人前来。大公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太子则是失望得不动声色。
忠顺伯世子薛垣这日也在,但因为之前京中有人传言,他去左相家中拍马,被对方给赶出来了,还有人听说,薛垣惹得左相如此动怒,是因为在节骨眼上跟甘家千金提亲的缘故。
大家都觉得薛垣这人脑子不大好使。
虽然卫家刚直不阿,看不上左相家权势,但是朝中有的是想攀附左相的朝臣,左相要是真的敞开了选婿,找的未来女婿未必会比卫修差劲,怎么会看上薛垣这个纨绔呢?
听说以前新昌伯府世子也曾得罪了左相,左相直接进了谗言,把那伯爷的帽子给摘了,贬为庶民。
大家和明显并不想步新昌伯府后尘,生怕一个不好惹火上身,所以都不自觉地远离了薛垣。
薛垣也很懊恼,当初他就不该头脑一热,贸贸然去甘家拍马,不光事情没办成,还被周围一堆人鄙视,就连他爹忠顺伯近来出门都被几个对家好一阵儿嘲讽。
正当薛垣独自站在角落里郁郁寡欢的时候,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快步跑过来,对着薛垣请道:“世子怎么在这个角落里自个儿吹风?太子请您过去呢。”
这次春猎,不少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太子身上。听说最近要给殿下选妃了,大家都想看看太子今天会亲近哪家,疏离哪些人,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谁知太子第一个点名要见的人是薛垣。
薛垣家里长姐已经出嫁了,几个妹妹还小,怎么就轮到他了呢?
薛垣心中暗暗得意,一定是因为太子知道自己和左相有了矛盾,想要重用自己,于是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对着太子好一阵拍马。
秦峥淡淡蹙眉。这个就是去左相府提亲的薛垣?果然是个脸挺大的主儿。
太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下,好像在打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薛垣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子略显冷清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听你父亲忠顺伯说,薛公子近来骑射文采都很有长进,不如就跟苏和比试比试罢,大家自由下注,赢个彩头也好。”
苏和是东宫护卫长,武功自然不可小觑。薛垣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殿下,怎么比?”
“不如就比一比剑法吧,二十个回合,打完了计数。”秦峥道。
这是从没有的比法儿。
若是真的比剑,一般来说都是只要一方倒下去,另一方就算赢了,现在薛垣却要和千挑万选出的东宫护卫长打满整整二十个回合。
虽然是没有利刃的比试用剑,但是打起来依然生疼。
在薛垣不断被撂倒的声响里,第十八回 合便结束了。
太子身边的楚国公世子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薛垣,对着太子诚恳建议道:“许久没有见到殿下显身手了,不如余下两个回合,就由您替换一下苏将军可好?”
正当众人以为太子不会应允之时,他却沉声应了下来。
太子功夫底子好,体力也好,即便勤于政务但从不会疏于锻炼,从小就是宫里最好的师傅教出来的。可薛垣就是个绣花枕头,半年都不带去一次校场的,还被苏和虐了这么久,根本就是宝刀和朽木的区别。
太子也不占他便宜,没有选择武器,赤手空拳就把带着武器地薛垣打趴下了两遍。
看着薛垣被太子单方面虐杀,众人猜测,薛垣一定是最近得罪太子了,所以被整得这么狠。
想到这里,大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离着薛垣又远了一些。
得罪了左相和太子,两个大周最有话语权的人,这薛垣和忠顺伯府的下辈子算是完了,他们一定要小心,不能跟他家有丝毫关联,见到了也要早早躲着绕开,否则下场也一定会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4498002小可爱的地雷,比心~
第13章 13
太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皇帝这边自然也听说了,他倒是没觉得自己儿子胡闹,只觉得这事发生在少年老成的太子身上还挺有趣的。
用过晚膳后,皇帝就把秦峥叫过来自己的御帐下棋,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
“听说你下午跟忠顺伯家的儿子对上了?你怎么会对他这种人感兴趣?”
秦峥淡淡道:“薛垣到处散布甘家姑娘被卫家退婚的谣言,所作所为对已经严重有损皇家清誉,儿臣只是略施薄惩罢了,算不上什么。”
这是略施薄惩吗?估计这薛垣要在床上躺小半个月了吧。
不得不说,他这儿子也是个狠角色。
正当皇帝嘴角噙着微笑腹诽太子之时,秦峥又突然开口道:“父皇打算何时下旨赐婚?”
皇帝愣了一下,答道:“朕答应了丞相,赐婚的事情先缓一缓。马上就要嫁掉家里头唯一的姑娘,左相近来心情不好,你也要理解他。”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万里河山还要指着左相帮忙打理呢,总不至于把人得罪到家吧?
秦峥道:“可万一在这段时间里,甘相来个釜底抽薪,咱们皇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甘霆一向胆子大,看这个架势又是十分的不情愿,万一脑袋一热,孤注一掷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外面还没什么风声,但是内务府和礼部都已经开始准备了,要是甘霆真的头铁要给女儿换了对象,那秦家的脸往哪里搁?
皇帝:……
他总觉得秦峥这个比喻有些很不恰当。
虽然用法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可是这么一类比,他儿子是火,儿媳妇是薪,干柴烈火什么的,听起来怎么这么诡异?
皇帝轻轻咳嗽了两声,止住自己发散不已的思维。
但是不得不承认,太子说得对。
他也不是没有这个顾虑。
在左相和儿子的利益之间徘徊许久,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儿子:“行,就按你说的办,提前下旨吧。”
反正甘霆都已经答应了,儿媳妇迟早都是他们家里的。
解决掉了太子的婚事,皇帝不由又想起了其他的两个儿子。
大皇子已经娶亲,而三皇子只比太子小一岁,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本着好事成双的原则,皇帝想着,不如借机将三王妃一道儿选了,省得夜长梦多。
在经过了好一阵儿筛选和综合评估,皇帝觉得,还是右相韩奎的孙女儿和三皇子比较相配。
得出这个结论后,皇帝即刻便摆驾万安宫,同贵妃商议此事。
乔贵妃对于朝中形势并不大了解,但她喜欢聪明的姑娘,聪明的姑娘也会教出聪明的孩子,以后能够多帮衬家里几个侄儿和他们的后代。
能做到右相的人,智力绝对差不到哪儿去,乔贵妃只听皇帝道那姑娘德容言功都是一等一的,人也伶俐机巧,自是欣然同意。
搞定三皇子母妃的第二天,皇帝特地召见了右相。
自从甘霆上台后,右相就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皇帝面前也失了宠,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得皇帝单独召见了。
韩大人行礼过后,殷切的眼神看着皇帝,皇帝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忙摆手赐座道:“行了,别站着了,先坐下罢。”
韩大人谢恩落座后,皇帝又问道:“你家老大房里的三丫头可有人家了?”
韩大人毕恭毕敬道:“尚未说亲。”
皇帝满意道:“正好,贵妃钟意你家这丫头,想着配三皇子倒也合适,你觉得可好?”
这么大一个馅饼砸下来,差点没把韩大人给砸晕了,他忙是跪下来行了大礼叩谢皇恩。
可能之前甘霆在女儿的婚事上太能闹腾了,皇帝差点都忘了,他选了做儿媳妇的人家,应该是像右相这般千恩万谢的。
这回总算是找着感觉了,皇帝笑眯眯地叫重大年将韩奎扶了起来:“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下达,时候也不早了,爱卿早点回去歇息吧。”
如果今日召见的人是甘霆,说话的气氛正好,皇帝一定会跟他好好聊会儿天,说个八卦,喝个茶,品鉴一下古玩或者下会儿棋。
但是对着右相,他还真没这个心情。
虽然右相态度比左相好上百倍不止,但他就是觉得跟左相相处更叫他愉悦,两人一起干点啥都有精神,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