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曜咬牙:“是。”
“你何时醒的?”
傅之曜眼神飘忽了一下:“刚醒,就被这些悍匪发现了。”
沈琉璃松开手,冷冷地盯着他。
心道他先醒来,为何不趁着自己昏迷杀她,原来是来不及下手,就被悍匪发现了,又被三当家看上,一个人搞不定,才拉着她伪装成兄妹的身份。
也是,比起伪装夫妻的关系,面对凶残的贼匪,兄妹的身份明显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而后,又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傅之曜才嘱托沈琉璃养好身体,养精蓄锐,方才转身出去。
看着傅之曜的背影,沈琉璃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如何说服李奎的?”
傅之曜脚步一顿,差点忘了说这事儿,要是沈琉璃在李奎面前漏了陷,岂不是前功尽弃。
以拳抵唇,遂将他胡编乱造的沈琉璃为猫杀人的光辉事迹告知了她,照例遗漏了什么‘征心征身’的言论。
……
二当家赵清和,自知道李奎两兄妹带了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后,一逮着机会,就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们。
带回来的两兄妹,男的俊得如神仙似的,怎可能真心看上李幺娘?而那女的长相也颇为不俗,会是个甘心委身悍匪的女人?两人长相皆是人中龙凤之姿,怕不是普通人,若再牵扯出什么背景,对清泉寨无异于灭顶之灾。
清泉寨这些年能几次三番击退剿匪的官兵,全靠赵清和这个军师坐镇指挥,更是给李奎提出了很多可行性的措施,既让清泉寨的势力发展壮大,又将整片清泉山变得易守难攻。
此人可谓是清泉寨的肱股之臣。
“大哥,三妹,这一男一女来历不明,不能信任。这个叫阿曜的男人更是巧言令色,极擅与人灌迷魂汤,这才几日就将三妹迷得失了心智,怕是口蜜腹剑之辈,留下只会给清泉寨带来祸端,应趁早除去才是。”
李幺娘怒了:“什么迷魂汤,什么祸害,二哥你说来说去,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
这话戳到了赵清和的痛处,赵清和精明能干,可外貌却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标准的坏人长相,这种面相最不讨女人欢喜。前几年,与剿匪的官兵周旋交战时,靠近左边眼角留了一处伤疤,显得整张脸越发狰狞。
可赵清和偏偏就对李幺娘有意思,寨子里的兄弟们都知他对李幺娘的心思,可他自己却不敢表露,事事爱管束着李幺娘,什么不能岔腿坐,什么不能去看弟兄们上女人的事,李幺娘对他不厌其烦,就算听到寨子里关于赵清和喜欢自己的流言,也是压根不放在心上。
众人皆默认了他和李幺娘的事,其他的兄弟们都不会向李幺娘献殷勤。赵清和以为她会慢慢知晓自己的好,也不着急,反正寨子里的兄弟没人敢同他抢,可哪里知道李幺娘突然从寨子外带回来一个比他好看百倍的男人,这男人比他俊,又比他会讨女人欢心,这导致赵清和彻底慌了神,也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李幺娘就是喜欢好看的男人,对于自己的长相就越发自卑了。
赵清和握紧拳头,松开,又握紧,再松开,几次重复此番动作后,控制着怒火,冷声道:“他们是朝廷发配的流犯,断断不可引火烧身!”
“哼,我们干的不就是同朝堂作对的营生吗?”
“可他们是上京发配的犯人,不是地方官府。”
眼见着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李奎黑着脸,大吼道:“吵什么吵,当大爷我是聋子?官府恨不得灭了我们整座寨子,多两个犯人怕什么,再说,大爷又不是蠢货,早在带阿曜和阿璃回寨子前,就伪造了他们的尸身,就算朝廷找到了人,也只会是两具死尸。寨里的兄弟们管好自个儿的嘴,谁知道他们就是出逃的犯人!”
若没有傅之曜那番惹他心动的肺腑之言,李奎怕是也不会偏向傅之曜和沈琉璃。
毫无疑问,李奎第一次生出了征服一个女人的决心。被他强迫的女人一向哭哭啼啼,哪有这个阿璃乖巧,对他没有害怕,还会感激他。
见赵清和脸色难看至极,李奎定了定心,劝道:“二弟,你不要因为幺娘喜欢那小子,就对阿曜怀有敌意。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杠的文弱书生,还能将我们清泉寨的天翻了不成?你要是对幺娘真有意,你该尽力去争取,而不是像个女人一样在背后诋毁人家。”
阿曜是他未来的大舅子,少不得偏帮了两句。
李幺娘也连声附和道:“就是,二哥,你太小气了。”
赵清和气得七窍生烟,这两兄妹皆被那兄妹给迷昏了头。
“反正我的意思是,这一男一女皆不可留,趁早了结。”
“赵清和!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他们又没做什么危害清风寨的事,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那我李幺娘也容不下你。”李幺娘气哼哼地说完,不再理会赵清和,转身就走出了议事的堂子口。
赵清和大步跟上去,还想再劝:“幺娘,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定是藏着满肚子祸水。长得好看能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连你都养不活,还得靠女人养活,吃女人软饭。”
李幺娘大怒,反手抽出双刀架在赵清和脖子上:“姑奶奶看上什么样的男人,不需要你在这里浑说,他就是个不会干活的病鬼,姑奶奶养他便是。”
看到这一幕,傅之曜整理了一下衣襟,顺手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一朵叫不出名字的不起眼野花,缓步朝李幺娘走去。
他站在李幺娘面前,手拿小黄花,唇角含笑,眸眼带着一抹风流恣意。
“幺娘,都是同一个寨子的兄弟姐妹,你何苦对二当家刀剑相向呢!”
李幺娘看着他,收了双刀,别在腰间。
傅之曜笑着将黄色的花儿递过去:“鲜花赠美人,幺娘值得这怒放的花朵儿。”
李幺娘一惊,顿时喜上眉梢,正打算接过来时,傅之曜却转身绕了圈,扬手给李幺娘横插在了发髻上。
赞一句:“真漂亮。”
赵清和气得脸都青了,那架势就差上前揍傅之曜一顿。
沈琉璃则倚在窗边,冷着小脸,抽了抽嘴角。
为了活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能牺牲。
先是将计就计,而后美男计,接下来该是挑拨离间……离间计了吧?
第49章 二更合一
接下来的日子里, 沈琉璃安心养着伤,尤其脸上细小的伤痕愈合后,愈发的貌美动人。李奎也越发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时不时过来找沈琉璃聊上几句, 关心她的饮食起居,生活习惯, 他从未如此捧过女人,倒也觉得新鲜。
沈琉璃见他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 自然不会冷着脸, 与他虚与委蛇, 顺便听他吹建立匪寨的‘英勇事迹’, 以及如何带领手下将官兵打的落花流水。
按照傅之曜给的戏本子,她应该是个痛恨官兵的流犯, 沈琉璃便学着沈珍珠惯常的动作,捻起帕子,捂了捂嘴, 眼里适时地流露出崇拜之情,并附声痛骂官兵两句。
见状, 李奎更高兴了。
而傅之曜除了偶尔过来探望问候问候她的伤情, 尽尽兄长之责, 大部分时间围着李幺娘打转, 照趋势下去, 要不了多久李幺娘就可以为他生, 为他死, 为他要死要活,为他上刀山下油锅,直至为他同赵清和反目, 将清风寨分而化之。
你以为他只是送朵小黄花,拿甜言蜜语去糊李幺娘的心吗?错错错!
傅之曜左手的伤稍好些,他便为李幺娘洗手作羹汤,这不今日就摸到清泉寨的后厨亲自为李幺娘熬了碗白米粥,将自己弄得狼狈至极,满脸锅灰地将要熟不熟的稀米粥端到了李幺娘跟前。
傅之曜给李幺娘盛了一碗,满眼期待地看向李幺娘:“来,尝尝,这是我亲手熬的。”
看着傅之曜灰头土脸的模样,李幺娘又喜又心疼,抬手想要替他擦拭脸上的黑灰,傅之曜又将勺子递给她,不着痕迹躲开了李幺娘的碰触,催促道:“快尝啊,看看我做的味道如何?”
自称已由在下,晋升为我,可见这关系突飞猛进啊。
李幺娘红着脸尝了一口,表情一滞,猛地吐了出来:“好难吃,米是夹生的。”
“真的……真的很难吃吗?难吃到无法下咽的地步?”傅之曜垂头丧气,备受打击道,“果然,我什么都做不好,可是……可是……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做粥,就这样失败,哎!”
“这是你第一次下厨?”李幺娘心里登时跟吃了蜜饯一样甜,她安慰傅之曜道,“不会做没关系,寨子里有专门煮饭的厨娘,我想吃什么,想厨娘做便是。”
在光风霁月的傅之曜面前,未免相形见绌,也不想显得自己盛气凌人,李幺娘就没有张口闭口姑奶奶是也。她是要做这个男人的婆娘,又不是给他当姑奶奶的。
傅之曜眼睛一亮,起身道:“对啊,我可以找厨房的邵大娘请教一二,找她学习煮粥的手艺,我每天都煮给幺娘吃,熟能生巧,肯定能为幺娘煮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粥。”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端着碗去了厨房。
白粥就白粥,还色香味俱全,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傻小子。
看着傅之曜消失在眼帘的背影,李幺娘又暗骂了一声呆子,嘴角扬起的笑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在邵大娘的点拨之下,傅之曜煮粥的手艺突飞猛进,这粥的味道一天比一天好,口味也多变,昨日放点红枣说是补气血,今日放点山药小米说是健养脾胃,明日放点绿豆解暑消渴,大后日再放点玫瑰花说是美容养颜粥……呵呵,最简单的粥整出了这么多门道,将李幺娘哄得都快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你以为傅之曜只整天给李幺娘煮碗粥吗?又错了!人家自谦说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能出去跟着兄弟们干买卖,连只兔子都猎杀不了,但不能白吃闲饭,自荐做了清泉寨的教书先生,可以教兄弟们认认字,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吧。
当然,寨中那么多人,自然有不买他账的,他也不恼,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而沈琉璃的伤也一天天好转,身子基本痊愈。
这日,傅之曜给李幺娘做了碗莲子桂圆粥,端过来放下后,便去教寨中的悍匪习字去了。
而沈琉璃在清泉寨的活动不受限制,但为了避免与李奎独处,只要李幺娘无事,她多数时间都会来找她。
李幺娘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却心神不宁地看向寨子外面,粥都快搅凉了,也不见她吃一口。
沈琉璃支着下巴,眯了眯眼睛,打趣道:“未来嫂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哥哥刚出门,这就思念上了?”
“谁是你嫂嫂?”李幺娘回神,红着脸呸了她一口。
沈琉璃莞尔一笑,眉眼弯弯:“你吃了我哥哥的粥,自然就是我的嫂嫂啊。”
顿了顿,视线落在粥碗里,撅了撅嘴,忍不住冒酸道:“哥哥对你可真是好,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他亲手做的粥呢。”
李幺娘抬眸:“是吗?”
“嫂嫂不是明知故问吗?”沈琉璃似笑非笑道,“哥哥可是专门为了嫂嫂学习做粥,可不是为我这个妹妹。”
李幺娘这个女悍匪从不知脸红为何物,可自从遇上傅之曜后,尤其是近来,这脸越发爱红了,就是沈琉璃随便逗她两句,也会脸红害羞。
“你哥哥……他以前在家里是怎样的?”李幺娘忽然想知道阿曜以前的生活。
沈琉璃信口拈来:“以前家里条件不错,凡事都有仆人亲力亲为,事事不需要我哥哥亲自动手,而且家中长辈怜惜哥哥体弱多病,过的日子同娇小姐无异,十指不沾洋葱水。”许是同傅之曜呆久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见长。
看着李幺娘怔惺忪的表情,沈琉璃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长睫轻垂,掩住了眸眼里的幽光。
一碗粥罢了,竟会让李幺娘这种强悍狠辣的女悍匪为傅之曜那个杂碎牵肠挂肚?
为李幺娘做饭一事是沈琉璃所提,不过看着傅之曜每日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熬粥,她的心里堵着口气,总觉得不甚痛快。
她揉了揉心口,也不再说话。
呆了一会儿,便去寨子里溜达起来,来到傅之曜教悍匪们认字的地方,那是一处由木板简单搭建起来的棚子,临时当做清泉寨的学堂,里面三三两两坐了些人,却不多。
但这却不影响傅之曜好为人师,并展露出自己纯良无害的模样,以及融入清泉寨同悍匪们打成一片的决心。
傅之曜在木板上用黑炭写了几个字,手拿一根破树枝,指着上面的字,教的认真,不厌其烦,颇有几分师者清风。
他抬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沈琉璃,目光一顿,对她微微颔首,旋即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教这些悍匪学生习字。
这厮惯会装,沈琉璃只觉瞧着没意思,转身离开,背后却陡然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阴冷如毒蛇绕颈。
“你们真是兄妹?”
沈琉璃回头,淡声道:“我和哥哥长得一样好看,不是兄妹是什么。”
赵清和背着手,冷冷地盯着她:“看着不像。”
“哦?哪里不像了?”沈琉璃挑眉问道。
要真要赵清和说出哪里有古怪,他又找不出证据,只是直觉感觉两人不像兄妹,可又不像是情人关系,两人看彼此的眼神全然没有情意绵绵。
可要说他们不像兄妹,但阿曜对这个妹妹相当看重,平时关心慰问,可他又能转手将自家妹子送给李奎,若自己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怎么都不可能将她送给李奎这种视女人如无物的人。
李奎对女人向来不在意,可偏偏对这个叫做阿璃的女人真动了几分心思,这就很不寻常。
单就这,便说明这两兄妹不简单。
赵清和冷道:“哪里都不像。”
“二当家是跟我一个小女子打哑谜吗?”沈琉璃眉眼淡了下来,“你觉得我们不像兄妹,你倒是说啊,具体哪里不像了,正好找大当家的和幺娘来辨辨呗。”
“哼,牙尖嘴利,我迟早抓到你们两兄妹的把柄,你给我等着。”赵清和甩下一句狠话,阴着脸就走了。
沈琉璃勾了勾唇,继续在寨子里溜达起来,别看她是闲逛,实则是在仔细观察寨子的地形以及守卫情况,免得逃跑时不辨方向,而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