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他的,从来都只是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
“老东西,我将你的儿子教得如此优秀,是不是该感激我?我在陈国为他铺路,他在萧国布局,不只陈国,整个天下皆唾手可得,你且等着看。”
余影说着说着,突然给傅世行灌了一口烈酒,火辣辣的酒呛得傅世行疼痛难忍,损坏的嗓子如被刀子割一样,只听得余影狠声道,“你夺我发妻,为了莫须有的罪名灭我韩家全族,褚家亦尽毁于你手,我不会让你死,你就守在这里,为她赎罪,为韩褚两家忏悔。”
“我韩霁这辈子最悔的事,便是年少时同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相交,更悔扶持了你这头财狼上位。”余影顿了顿,起身走到门口,“如今的余影,皆是你一手造就!”
“好好熬着罢,日子还长……”
余影踏出木屋,仰头眺望着天际皎洁的明月,望了很久。
曾经的韩霁心有明月,如今的余影见不得光……
“老主子!”
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附在余影耳边低语了几句,余影脸色微变,眸底的阴戾渐浓。
*
沈琉璃侧卧美人榻,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才敢往嘴里塞。被葡萄卡过喉,心里有阴影,可嘴巴又馋,断不敢掉以轻心。
采青在旁边帮她剥着葡萄皮,见吃得差不多,便收起盘碟端了下去。待到返回时,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箱笼的太监,看起来颇为沉重,而采青手里则拿着几封信,快步上前,呈给沈琉璃。
“娘娘,萧国明城寄过来的家书,这箱物件也是明城辗转过来的,内廷知是娘娘的信件物什,第一时间差人送了过来。”
一听是明城来信,沈琉璃翻身下榻,采青惊了一跳:“娘娘,你慢点,可别动了胎气。”
沈琉璃不以为意,傅之曜都敢与她同房,还怕动胎气?
想是这般想,手抚在肚子上,步子不自觉跨小了些,取过采青手上的信件。
一封是沈安所写,一封是老侯爷所写,还有一封是沈安写给柳氏。
沈茂回萧上战场前,托人将沈琉璃带的礼物和信件送到明城,老侯爷知晓她出事,本有心提笔问上几句,可萧陈两国交战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迟迟不敢动笔,直到明城那边有陈国人回陈,老侯爷和沈安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家书。
老侯爷信中提及的皆是关于沈琉璃的身子恢复状况,以及问到柳氏的近况,都是些琐碎小事。当然,老侯爷也免得了唠叨几句明城的风俗人情,说他在明城过得甚是惬意,该几年去明城生活,又让沈琉璃安心养胎,勿为杂事烦心,也不要担心祖父,有沈安照顾着,大可放心。
沈安给沈琉璃的信相对简单,只一句祖父安好,勿念,望保重身子!
而沈安给柳氏的那封信写得内容较多,主要是关于柳氏名下的几间铺子,盈亏情况,打理情况皆一一详禀给了柳氏,趁着盈利丰厚又添了间铺面和田产,等柳氏回来料理。
柳氏看过后,笑得合不拢嘴:“沈安这孩子确实不错。”
沈琉璃碰了碰柳氏的胳膊,说:“帮你照料了一番生意,便是不错?那你以前怎么不待见大哥?”
柳氏瞪她一眼,笑骂道:“娘顶多算不待见,可从没故意找过你大哥的茬,哪儿像你这只泼皮猴儿,暗地里没少欺负你大哥。”
“娘~,不许提过去的事。”
柳氏白了她一眼:“谁先提的?”
“娘,快看看祖父和大哥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沈琉璃转移了话题,命人将箱笼打开,里面塞了满满一箱子,有明城当地的土特产,也有些稀罕小玩意儿,祖父居然将她小时候学鞭法的小鞭子都给捎带了过来,让她以后好生教他的曾外孙。
沈琉璃:“……”
近来可不想动用鞭子,那条九龙鞭都被她忍痛丢弃,这条儿时的鞭子被她一把塞到箱底藏了起来,随后又将柳氏的东西分拣出来送到柳氏那边,但大多数都是给沈琉璃的。
当然,也给傅之曜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
傅之曜身为一国之君,何物没有,老侯爷便将自己祖传的一方砚台送与傅之曜,老侯爷戎马一生,用到砚台的机会不多,想着傅之曜整日处理国事批阅奏折,这砚台便是常备之物。
“喜欢吗?”沈琉璃倚在傅之曜身侧,瞅着他把玩这方玉石端砚,眼眸程亮,声音清软。
“不错!”
傅之曜放下砚台,手自然而然地环绕在她腰间,掌心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意图感受小家伙有力的胎动,但等了半晌,仍是那么软绵无力。
“你是不是饿着他了,怎么没点劲儿?”
沈琉璃睨他一眼,哼笑道:“你当他在我肚里打拳啊,也不怕踢坏了为娘?”
看着她笑盈盈的眉眼,傅之曜凑近她,一口轻咬住她的耳垂。
“痒?”沈琉璃缩了缩脖子,推他脸。
傅之曜说:“可否让为夫同儿子近距离相处一番?”
“你不是摸着他吗?”沈琉璃有些反应不过来,谁料下一刻男人的手便从她的衣裙探了进去,摩挲着掌下滑腻的肌肤,揉捏轻捻,另一只手则推着她的肩往榻上放。
沈琉璃立时烧红了脸。
总算明白所谓的近距离竟是……
沈琉璃拍开他的手:“老实些!”
“就一回。”傅之曜的手抚上她的系带,挑开,“为夫明日要去禹州,来回要十来天。”
“好端端的去禹州干什么!”
傅之曜吻着她:“傅坤手下有三万训练有序的士兵,并未真正臣服于朝廷,派去接手的人无法降伏,朕必须亲自前往一趟。”
三万士兵全部坑杀不太现实,能降自然最好。
沈琉璃问:“危险吗?”禹州当地本就有传言,傅之曜的皇位来路不正,以着这厮擅于伪装的伎俩,收服这些怀有异心的将士想来应不是难事。
傅之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嗓音低哑:“担心为夫?”
“废话!”沈琉璃扭头嗔道,而后又回头望他,细嫩的手指捧着他的脸,“对了,你不是打算撤兵与萧国和谈吗?如此,岂非又要耽搁了。”
“就算和谈,除非萧国主动,朕着什么急?”说话间,他已散开她的衣衫,气息愈发紊乱。
陈军已按兵不动,萧景尚却没和谈的意图,等禹州的事处理完,便向萧景尚施压。
要和,要止戈,也不该由陈国提。
翌日早上,沈琉璃醒来,旁边榻褥入手一片冰凉,傅之曜已动身离开东陵,前往百里之外的禹州。
自住进陈宫,沈琉璃未曾与傅之曜分开过,就算上次受不了怀孕而打他,他冷落她故意不见她,却是同住皇宫,那也不算是分离。
初时一两日尚觉正常,开始安心养胎按部就班的生活,逗逗猫解闷,柳氏陪着闲话聊天,倒也没怎么想起傅之曜这个人。可转眼过了三五天,晚上抱着沾有他气息的被褥,便会控制不住地思他,想他,想要他快点回来,她竟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已然不习惯与他分开的日子。
忽然就悟了书上所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傅之曜离开不过几日,她竟觉得他离开了许久,虽没三秋之长,可也有一个春夏吧。
越思越想,越想越思。
实在无法安枕入眠,沈琉璃便抚摸着肚子,睁大眼睛望着帷幔的云纹,思索孩子的小名。
傅之曜的名字,取自于日出有曜。
要不乳名就唤昭宝,昭字什么寓意来着,好像是日月为昭。
昭宝,招财宝?
不好不好。
沈琉璃想到下半夜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第二天晚上早早洗漱,禁不住渴又喝了点甜汤,懒得漱了,便直接仰躺在床上继续挖空心思取名字。
结果头脑昏沉,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竟是在一处绝然陌生的屋子。
而她被绑坐在椅上,手脚皆被束缚,动弹不得。
这里不是皇宫。
何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劫持出宫?
沈琉璃惊出一身冷汗,扭头发现旁边地上躺着的柳氏,急喊:“娘,娘,快醒醒!”
柳氏没醒,房门却被推开。
当沈琉璃看清进来的男人时,浑身血液如被冻住,周身被黑色包裹的男人气场太过阴冷,左眼的眼罩被取下,没有眼珠,没有眼皮,只是一个黑深的空洞,那眼洞里似乎有蠕动的血肉。
看一眼便不敢再看,怕吐。
抓她的人竟是陈冰河的义父余影,也是傅之曜的师父。
沈琉璃厉声道:“为何掳劫本宫出宫?本宫奉劝阁下一句,趁着事情未闹大,赶快放本宫回宫,若是皇上知晓,定会诛你九族!你们师徒必会离心,阁下莫要做出此等愚蠢事!”
余影是傅之曜的师父,应该不太可能诛九族,但气势断不能输。
诛九族?离心?
“你以为老朽会惧?”余影似讥非讥,重新戴上眼罩,坐在沈琉璃对面,手里散着寒芒的锋利匕首对准她的腹部,“好好当你的皇后,不好么?”
完了,威胁恐吓没用。
余影竟是不想让她做傅之曜的皇后?
沈琉璃身子僵硬,两眼死死地盯着余影手上的匕首,她能感觉匕首划破衣衫,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的肚皮游离。
她的呼吸骤停,被逼得瞬间红了眼,双拳紧握成拳,浑身血液几欲逆流,可她不敢挣扎丝毫,怕刀尖会划破她的肚子。
“住手!快住手!”
端看余影的疯魔程度,不亚于傅之曜,果然是师徒一家。
余影动作一顿,将匕首收回刀鞘,拊掌拍了两下,两名黑衣属下应声走进来。
一人在沈琉璃面前摆了张小方桌,摆上笔墨纸砚,而另一人径直往柳氏嘴里塞了颗药。
沈琉璃大惊,愤怒道:“你给我娘喂了什么?”
“毒药。”
余影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看向沈琉璃说,“第一个选择,将这张纸上的内容誊抄一份,老朽会派人送你和柳氏回萧国,一年后奉上解药……”
沈琉璃怒道:“我不会离开陈国!我要见陈冰河!”
余影目光阴狠地看了一眼沈琉璃,起身往门外走:“不选一,那便是二!”
“老朽这就送你们母女上路,连带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嗣。”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拔刀,快准狠地,分别朝沈琉璃和柳氏刺去,而对准沈琉璃的那一刀直往她的腹部而去。
“一!”沈琉璃声嘶力竭地吼道,“我选一,我回萧国……”
在刀尖触及到沈琉璃衣衫的刹那,黑衣人骤然收势,而柳氏的运气没这般好,刀锋转了个弯擦着柳氏的脖颈而去,虽未伤及性命,却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沈琉璃赤红着眸子,道:“给我娘治伤。”
余影回身:“两炷香的时间,一字不落地誊抄完,老朽自会让人给你母亲治伤。”
说罢,便命人松开沈琉璃的右手。
手刚得自由,便要化掌攻击身旁的黑衣人,却听得余影叹息道,“再不听话,你母亲可要死了。”
沈琉璃浑身一僵,转头看向地上的柳氏。
柳氏竟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
沈琉璃惊骇不已,小脸一片煞白,哆嗦着唇道:“我写,我写,你快让人给她解药。”
余影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衣人,那人顿时上前止住了柳氏周身大穴,暂时止住血。
这一刻,沈琉璃只觉得通体发寒,那股泼天的绝望蔓延至四肢百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余影不是傅之曜,在傅之曜面前无论她如何闹腾,他对她始终留有余地,而她心里知道傅之曜的底线,才会无所畏惧。而余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真的要她们命,他不会顾忌傅之曜这个徒弟,只要她不按照他所说的做,他定会痛下杀手,让她一尸两命。
沈琉璃握着笔,迟迟不肯落笔。
余影站在旁侧,阴冷道:“两炷香不是给你的考虑时间,而是你母亲下一次毒发的间歇。”
沈琉璃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笔尖的墨汁糊到脸上也顾不得,她不敢再有所迟疑,对着纸张上的内容照样誊抄,可抄写了两行,手下的笔顿如千斤重,竟再也无法落下一字。
她的眼眸惊恐瞪大,喃喃道:“不,他会恨我,会恨我的……”
第103章 ......
一滴眼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晕染了纸上的墨迹。
正待继续下笔,手边的纸张却被余影不由分说地取走,揉碎撕掉, 又命人换上新的宣纸。
“脏了, 重写。”
沈琉璃咬了咬牙,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意, 恨恨地瞪了一眼余影,执笔在砚台里用力地搅动了一番, 提笔重写, 书写的字迹浓淡不一。但不过三两行, 又被余影抽去纸。
“重写。”
沈琉璃隐忍着怒火, 开始认认真真地抄写,这次做的比较隐秘, 不经意改变一些字迹的笔锋,她怕被余影看出,笔锋只稍微有些许微小变化, 不甚明显。
然而,当她快抄完时, 余影再次将墨迹未干的信撕碎, 轻飘飘地说道:“一炷香已过, 老朽有的是耐心, 就怕令母等不及。”
沈琉璃转眸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柳氏, 恨恨咬牙:“拿纸来。”
这次再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一笔一划地认真誊抄, 落名后,第二柱香恰巧燃尽。
余影见没有问题,等墨迹干了, 便将信收起来,让人给柳氏喂了药,又让大夫进来处理柳氏脖子上的伤。
沈琉璃冷冷地看着余影,问:“为什么?”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余影?
既然,余影看她不爽,不喜她呆在傅之曜身边,早干嘛去了,当她想从傅之曜身边逃离时,为何不推一把手?为何非要在她怀孕、有心同傅之曜共度一生时,却以这种卑鄙惨烈的方式被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