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喝酒了开始便一直不怎么舒服,一直垂着小脑袋,时不时吃点糖糕填一下肚子,以至于宫宴什么时候散场的岁杪也不知,她从今日就感觉到了,自己不适合喝酒,一杯便醉醺醺的。
耳边是乐师奏乐的声音,还有节目完成后,殿内的不知真心还是虚情的赞美,又是一阵恍惚,直到清荷在耳边喊她,她方才回神,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喝醉后的红晕,迷糊的道:“结束了?”
“回娘娘,刚结束的,”清荷跪下,将岁杪扶起来,“娘娘可还好?头还晕着吗?”
岁杪摇摇头,正打算说话,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以及一双暗金丝龙靴伫立在眼前,她一愣,头有些晕乎乎的总觉着有些熟悉,直到头顶响起男人熟悉的嗓音,“难受?”
和那日在湖中殿她偷喝了酒后,男人问的一模一样。
喝醉后的岁杪乖巧的过分,听见这么问,本就难受的她点了点头,软声道:“难受......”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她的手便被人执起,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些恍惚,抬眸一看,男人微微弯腰,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男人嗓音温润道:“朕送你回去。”
说罢,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牵着她便往殿外走去。
岁杪喝的迷迷糊糊的,外头的风呼啸而过,她将自己的小脸埋在了清荷刚递上来的围脖里,眨巴着大眼眸看着前方,以及走在前面的男人。
男人背影高大,宽肩窄腰,明黄色的龙袍在黑夜中有些晃眼,岁杪垂眸一看,自己的手还被他牵着,之前在湖中殿出来的时候不是没有牵过手,可是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可为何今夜,她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怪怪的,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嫔妃们说的那些话,下意识地将手从他的大掌里抽出来。
小手宛如一条小蛇那般,瞬间便抽了出来,快到让严翊没反应过来便溜走了,他的手虚握了握,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收了回去,垂落下去。
寒风瑟瑟,夜里的风比起白天要冷上几分,零星的几片叶子也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王福和清荷眼尖的赶紧退后了几步,低着头弯着腰背对着两个主子,手背过去,掌着灯。
夜里安静的只剩下风在吹动的声音,岁杪不解,跟着停住了脚步,一双桃花眼带着醉醺醺的模样抬眸看着严翊,双手兜着围脖将它挡住了下巴和细长白皙的脖颈,挡住了寒风,小嘴轻启,嗓音轻轻柔柔的道:“三哥,怎么了?”
这里的路只有清荷和王福手上的那两盏忽明忽暗的灯,被风一吹就暗了一些,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匿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他自始至终都安静沉默着,直到风吹灭了一盏灯后,他才从沉默中回神。
刚想开口的那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一个人打断了他,“素素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岁杪这会儿才抬起眼眸看向了说话的人。她有印象的,素素,那个边疆舞女。
素素穿着的不是邑国的衣裳,也不是边疆的衣裳,而是跳舞的时候穿的裙子,衣领宽大,袖口极长,颜色艳丽,今日在殿内的时候她穿的不是这种衣裳,看出来是换过了的,且身上的香气也沁人心脾。
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过。
岁杪收回视线,便听见素素道:“不知是哪个娘娘,素素这厢有礼了。”
说着素素便笑着行了礼,并且自觉的站在了严翊的身旁,嗓音带着天真活泼的劲道:“皇上,素素给您送解酒药,但是在您宫中没找到您,便寻了出来。”
岁杪这才看见她手中攥着一瓶药,垂了下眼眸,头晕的难受,她也想回去喝解酒药不想站在这里吹风,加之,素素今夜过后估计也会像之前的那几个边疆女子那样成为后宫的妃子。
思及此,岁杪抬眸对着看不清脸色的严翊道:“三哥,夜深了,岁杪先回去了。”
她说完往前走,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听见男人嗓音嘶哑道:“朕送你。”
“不用,就在前面,”岁杪说完,抬起脚往前走,这一次,她只听见身后的严翊对着王福道:“掌灯送贵妃娘娘回宫。”
嗓音听上去冷漠无比。
总共就两盏灯,一盏灭了,一盏便是王福手中的。
愿合宫就在不远,倒是承天宫远些,岁杪脚步一顿,正欲说不要,转身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已经远去,明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身后跟着素素。
第24章 . 怀孕 舞姬
冷风如尖锐的刀,寒意刺骨,接连下了一夜的大雪,整个皇城又恢复了之前的寒冷,每个宫的宫门都紧闭着,没人敢出来走动,岁杪向来不喜欢多人伺候,便留了清荷和沉儿两人在殿内,其余的都打发了下去,让他们自个儿回屋烤火去。
整个偏殿只剩下岁杪和清荷,岁杪在贵妃榻上赖的身子酸疼,殿内倒也没觉着冷,正吃着点心,殿门便被人推开,风钻了空子一股脑的吹了进来,清荷“哎哟”了声,赶紧起身去将殿门关好,沉儿端着一盘热乎乎的窑鸡进来,一边走一边道:“这天真是太冷了,怎的会一夜之间变得那么冷,昨个儿不还好好的......”
清荷搭腔道:“这个天,真是说变就变,再过段日子就到年了,我瞧着到了年估计会更冷。”
说着,清荷将窑鸡撕下了一块给岁杪,旋即,笑着道:“好吃是好吃,但是这个吃多了不好,不是御膳房弄得,我们自个儿瞎摸索的,尝尝味就好了。”
“尝味道哪够啊,沉儿的手艺肯定得好好尝尝,”岁杪笑着,夹了一块沉儿撕下来的鸡肉,汁味香辣,岁杪吃了之后直接对沉儿竖起大拇指道:“沉儿,若是今天不下雪,我还尝不到你这个手艺了,可真是太好吃了!”
“娘娘谬赞了,不过以前和我家小姐爱吃杂食,自己摸索出来的罢了。”说着,她又怕岁杪想起程婉想起伤心事,岔开话题道:“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听见了有人说昨夜里,那个边疆舞姬留在了承天宫过夜,看来过不久就当娘娘了。”
岁杪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听见这话倒是没多少特别的感觉,毕竟先帝也是如此,可到底是严翊不是先帝。
岁杪鼓着腮帮子咀嚼,看着清荷往她碗里添鸡肉,却被岁杪挡住了,她包着鸡肉含糊道:“不要了不要了,感觉怪饱的。”
清荷笑道:“说吃多的人是你,如今吃了几口吃不下的人也是你。”
岁杪笑着没再说话,只觉得天愈发的冷让她更加不想出宫门了,小手抱着一个小暖炉,便又听见沉儿道:“方才来的路上,我看见了边疆的三皇子和公主在御花园,好像在吵架。”
换做平日,岁杪定然是想去看看热闹,可今日她精神焉焉的,没有多少心思,随口便道:“随他们去吧,天冷,睡觉去。”
岁杪这一闭宫门,足足半月有余。
这段日子,宫里设宴岁杪也没去,直到雪停了,岁杪才把愿合宫的大门打开,难得出来走动走动,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御花园内,可能是今日雪停了,御花园今日格外的人多。
岁杪只觉得出来的不是时候,还没等她看清有多少人时,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娇滴滴的嗓音,“素素见过贵妃娘娘。”
陈素素,边疆舞姬,岁杪眼眸微颤,不对,估计过不久就是位娘娘了。
岁杪今日穿的素雅,一件白色流苏宫裙加了一件白色的裘衣,连簪子都是素雅的,倒有种别样的美感,不远处的那群人被陈素素的请安声惊扰到了,全部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看来。
其中就有李茵叶,她先是笑了笑,然后往岁杪这边走来,当看见陈素素时,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转瞬即逝,又笑意吟吟的道:“许久不见妹妹,倒是又好看了不少。”
岁杪谦虚道:“娘娘也是。”
说着,这边便聚了不少人过来,你一言我一句不免有些聒噪,岁杪手里抱着一个小暖炉,本想出来走走的好心情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想回愿合宫去。
她思量着找借口离开,下一刻便听见李茵叶道:“再过半月便是宫宴,怕你又闭了宫门,先提前同你说。”
日子过的可真快,再过半月有余便到了新年,岁杪笑着应了,一直站在身边的陈素素娇滴滴的开口道:“时间过的真快,没想到我来这也已有半月了。”
陈素素话音刚落,不知是哪个嫔妃便搭腔道:“你福气好,日日去承天宫陪着皇上,自然是不知道时间过的多快了。”
这句话听上去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陈素素却笑了,语气温温柔柔的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素素不敢当。”
这句话让说话的那个嫔妃直翻白眼。
岁杪倒是侧眸睨了陈素素一眼,仅一眼便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她也没有想呆下去的欲望,便寻了一个借口往愿合宫走去,她一走,陈素素也跟着道:“瞧时辰,皇上应该下朝了,素素便也不打扰各位娘娘,素素告退。”
要走便走,偏偏还扯出了皇上来,除了李茵叶面色还算正常,其他的嫔妃们面色都不善,看着陈素素离开的背影,嘀嘀咕咕道:“没想到第一个被皇上宠爱的,居然是一个边疆舞姬。”
李茵叶听见宠爱这两个字,眉蹙得很深,斥责道:“不许乱说。”
嫔妃被李茵叶这句话说的有些委屈,又嘀咕了句,“嫔妾才没乱说,边疆进宫那夜,陈素素不是一夜都在承天宫,直到第二天才出来的吗!”
“放肆!”李茵叶看了眼嫔妃,“皇上的事情也是我们能讨论的?!”
李茵叶怒意盎然,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吱声,她转身往恩玉宫走去,一直到进了主殿都没说一句话,安嬷嬷奉上茶,低声宽慰道:“皇后娘娘,你别把一个连名份都没的舞姬放心上,若是皇上真的宠爱她,名份早早的就给了。”
李茵叶端着茶喝了一口,道:“现在没有名份罢了,但是最近的确是天天都在承天宫,名份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她又喝了一口茶,这次显然有些急了,“爹爹也是,到现在皇上都没说要子嗣的事情,这样下去,皇上何时才来我这里过夜,我又何时能怀上皇长子。”
说着,她忽然一顿,做了个最坏的假设,“我以前觉得愿合宫那位才是威胁,但是我现在怕,万一那个舞姬先怀孕了,那我真是后宫的笑柄。”
见李茵叶越说越急噪,安嬷嬷便立刻宽慰道:“娘娘别急,老爷会想办法的,许是老爷心里头气,听说丽贵人的下场是你和皇上说的,礼部尚书心里头不舒服,和老爷的来往也少了,加之丽贵人和婉嫔的事,监察御史和礼部尚书也不对头,老爷估计是烦心事太多,娘娘且稍安勿躁。”
李茵叶握住了安嬷嬷的手,莞尔道:“本宫知道,只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那个舞姬,万一真的怀了......”
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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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宫内寂静无比,主殿内龙涎香从香炉里升起缕缕白烟,充斥在鼻息间,让人醒神醒脑,王福在一旁伺候,悄悄的睨了一眼批阅奏折的男人,声音低低的道:“皇上,听说今日愿合宫开了宫门,在御花园那边。”
正在批阅奏折的男人一顿,单薄的眼皮一掀,一会儿后又垂落下去,继续批阅奏折。
岁杪果真回去之后又将宫门闭上了,倒不是别的,只是越来越觉得后宫里面的人都烦躁的很,倒不如闭了宫门来的清净,只是这次她倒是记得李茵叶的叮嘱,半个月后新年的宫宴,她还是得去。
后半个月倒是每天又开始下起了雪,逐渐加大,连御花园都没几个宫人路过,全都窝在了自个儿的宫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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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到了宫宴这天雪虽没停,但是比起往日倒是没那么大。
岁杪去到宫宴的时候,殿内已经不少人了,见了她便都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岁杪今日穿的是白色的宫裙,她今日特别喜爱白色,上面用金丝线绣了好几朵莲花,看上去低调奢华,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几乎是刚坐下的那一瞬间,便听见太监尖细的嗓音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几乎是下一瞬间,一群人便全都站起身,对着殿中的位置行礼请安。
唯独岁杪,坐在位置上,一双桃花眼看向严翊和李茵叶的方向,让岁杪惊讶的是,陈素素也跟在身边。
都受宠到这个程度了?
岁杪倒是有些惊讶,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李茵叶,尽管很不明显,可岁杪还是能感觉到李茵叶脸色不善。
只听见严翊嗓音淡淡道:“平身。”
一个月未见,严翊还是这个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面容冷峻,仿佛这个宫宴他就是来对付对付的。
看了一会儿岁杪便收回视线,殿内有舞姬跳着舞,舞姿曼妙,随着奏乐舞动身躯。
岁杪看了会儿正欲端起眼前的茶喝一口,便听见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嗓音温淡道:“蕙贵妃近日休养的如何?”
蕙贵妃。
蓦然被点名的岁杪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后,方才道:“回皇上,好些了。”
严翊淡淡的嗯了声,之后便再也没说话,倒是身侧的素素一直在严翊的杯中添酒,这副模样让不少嫔妃们都觉得刺眼,不知是哪个嫔妃,喝了一口酒后,壮着胆,娇声道:“早听说素素姑娘舞姿妖娆,是边疆那边数一数二的,不如趁此宫宴,也跳一曲如何?”
陈素素像是就等着这句话那般,弯着眉眼问严翊:“皇上,素素去跳一曲可以吗?”
男人端起一杯酒,淡淡的嗯了声。
得了应允的陈素素立刻站了起身,只是刚站起身便感觉头晕乎乎的,旋即捂着嘴像是想吐那般,难受的不行。
陈素素的这个呕吐让一旁的李茵叶脸色瞬间苍白。
不知下面是哪个嫔妃说:“不会是......有孕了吧?”
这句话一出,整个正武殿安静无声。
又有人道:“估计是,距离边疆入宫,不正好一个月么?”
岁杪是知道的,先帝以前的妃子们,每次有这个呕吐的举动时,都会立刻宣太医,而每次太医把完脉后第一句话便是恭喜恭喜,岁杪眼眸微颤,看着眼前这杯凉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