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杪小手拿着一个小果子,想吃又没吃的样子,听见这话,一双桃花眼微颤,眼皮微微掀开看了眼姬嫔,倒是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沉默等待着。
“在说这些话之前,我想和你说,我是一个要出宫的人,不是皇帝的后宫妃子,而你是,你可能还会是一国之母,”姬嫔笑了,“暂且不论如今如何,总之,我说的话,你可以自己权衡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听,也可以选择不听。
岁杪看了眼姬嫔,点了点头,“你只管说,我听着。”
“罗嫔昨夜发生的事情整个后宫都知晓了,但后宫里到底是还有很多个罗嫔。只是还没显露罢了,”姬嫔端坐着,手拿着帕子把玩,顿了顿又开口道:“简而言之,若是这个流言还在,后宫里就有无数个罗嫔。”
岁杪有些懒洋洋的身子回正,似乎是把姬嫔的话放在了心上,紧接着,又听见她道:“我的意思是,流言她们传她们的,里面真真假假,谁有知呢。”
岁杪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这个怀孕的流言到底有人是真的信,但是有人却是不信的,只不过,往信的人心里再烧了一把火,加深了信的人心中的怒火,从而多出现几个罗嫔这样有胆有谋的人。
三个罗嫔里面,总有一个计策成功的,而这时,那些本就不信流言的人自然是在一旁看热闹。
岁杪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但是让她惊讶的倒是姬嫔会说出这些话来劝她,岁杪不免觉得心头一暖,严翊看重的大臣,后代果然也一样,她微微笑,“你今日来找我不止是要说这些吧。”
岁杪经常笑,可笑里多少带了几分轻蔑和玩弄,很少像这般发自内心的愉悦,她目光温柔的看着姬嫔,后者被这么盯着有些微微脸红,哪里还有方才侃侃而谈的模样,稍许后,岁杪才又听见她说话。
“我想同你说句话,”姬嫔说:“后宫里,单有皇上的宠爱不行,若是万一有一天在皇上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出现了什么事,而我位分比你低,自然是救不了你,有权才有说话权。”
“若是你像我这般,便可以在嫔位上混混日子,等天下太平后便寻个时间出宫,可你同我注定是不同的,”姬嫔年纪虽然很小,可看懂得事情却是一件比一件通透,“皇上喜欢你,注定你就和别人不同,他看你带了光,整个后宫对皇上有心思的嫔妃看你也自然带了光,只是这个光,她们想把光吹灭。”
这个话算是说的很明确,岁杪到底是没想到这么深,她自幼便在皇宫长大,她想要的,便能得到,从未有说要费尽心思得到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位置和权力。
可如今,坐在那里的毕竟早已不是先帝,而是严翊。
她也不是说想就这么在愿合宫过着,至少在清荷带着答案回来的时候,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谢谢你今日同我说这些,”后宫的嫔妃们从进宫之日开始便都会将所有人视为未来的绊脚石,哪里能真真正正的同谁说这些肺腑之言,虽说姬嫔对严翊没想法方才说得出口,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她也不了解自己,可她还是冒着被不领情的风险将这些心里话说给自己听。
就这一点,岁杪心里便觉得暖心不少,“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
她也不希望罗嫔的事情再出现第二次,毕竟她如今是没有真的怀孕,而罗嫔也没有真的得手,若是她真的怀上了孩子,而罗嫔也真的得手了,那对岁杪的打击,怕是不小。
可能一个想不开,胎儿不稳,能够将龙子流掉。
不得不承认,后宫女人的心思,深不可测。
姬嫔说完这些话,便起身离开了,几乎是离开的那一瞬间,岁杪便看见了清荷的身影,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而这个预感,真的在清荷口中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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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面,吹的人心旷神怡,岁杪看着外头晴朗的天,从贵妃榻上懒洋洋的撑起身子,小巧的脚踩在地垫上,沉儿拿了一件外衫走来,岁杪隔着远瞧见了,突发奇想,对着沉儿道:“换件衣裳吧,穿今日三哥赐下来的那件。”
沉儿欢喜的应了声,拿着今日赐下来的宫裙,宫裙是鹅黄色的,岁杪最喜春夏穿这个颜色,瞧着心情都愉悦上了几分,她心情一好,就想去承天宫折腾一下严翊。
岁杪想到哪便是哪,拿着上次从严翊身上抢来的玉佩把玩在手上,旋即似乎想到什么,对着清荷吩咐了句,后面她拿了一个香囊,岁杪放在了袖口。
主仆三人便往承天宫的方向而去,只是好巧不巧,在转弯的亭子里撞见了李茵叶还有几个嫔妃们。
几个人聚在亭子,看上去精神似乎不怎么好,若是岁杪没瞧见,便就随她们去了,可是想着今早姬嫔说的那些话,再加之,她自己心里头也有些想法,今日这亭子,于她而言,是非进不可的了。
几乎是刚进去的那一瞬,肉眼可见她们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岁杪因清荷回来后告知的消息而感到心口不适,可如今她有些畅快了,她没有让李茵叶招呼,而是自个儿坐了下来,看着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她笑容更大,旋即道:“免礼。”
几乎是刚说完,有一个嫔妃便道:“娘娘今日好心情,昨夜罗嫔的事情,娘娘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昨夜三哥告诉我了,”岁杪如实说话,可落在大家的耳朵里,倒便像是炫耀了,冷不丁的响起一声冷笑,岁杪的视线看过去,是坐在位置上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道:“听闻娘娘怀有身孕,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若是真的,昨夜皇上还宿在宫中,娘娘可得小心些了,万一得不偿失,腹中龙子——”她说到一半,也觉自己说的话过了,笑了笑道:“娘娘还得自个儿掂量。”
岁杪听完,掩唇轻笑了笑,姿态看上去着实有些娇宠过了头的感觉,可却不让人讨厌,倒是觉着她就应该如此,“你放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方才说的怀孕,为何我都没听太医说过怀孕二字,你却说我腹中有龙子呢。”
岁杪的话她们自然是不相信的,她们只当是保护胎儿的方式罢了,可当岁杪拿出一个从宫中早就有预备的装着麝香的香囊时,她们都沉默了,特别是李茵叶,眉头紧锁。
岁杪将香囊收起来,嘴角一勾,笑着道:“你们先赏着花,我要去承天宫了。”
岁杪的身影离开,亭子里的嫔妃们都各怀心事,不知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总之脸色变来变去,而李茵叶,则一直看着岁杪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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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宫内,王福弯着腰在龙案旁伺候着,端茶递水是样样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主位上的男人不开心,脖子上的脑袋就不保了,眼瞧着景渊帝杯中的茶喝完,他都不敢大声喘气,就眼巴巴的盼着有人能来救救他,颤抖着手倒茶。
殿外传来了小德子喊他的声音,王福离开龙案旁,深吸了几口气,旋即立刻走到了小德子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师父,贵妃娘娘来了。”
王福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也没去问景渊帝的话,自作主张的让岁杪进来了。
殿内有些怪异的氛围岁杪一踏进来便感受到了,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沉重的氛围,脚步不免放的更轻,可能是聊无声息,也可能是男人想事情想的太沉了,连她什么时候到了身旁都不知道。
男人低着头,似乎有些疲倦,捏了捏高挺的鼻骨,闭着眼沉思,呼吸时重时轻,岁杪站在他身后,葱白的小手轻轻的抬起,触在他太阳穴的两旁,几乎是刚触到的那一刻,她的手就被男人狠狠的攥住。
那种力道,像是可以活活把她的手捏碎,岁杪没忍住,疼的尖叫出声,声音化成灰都认得,严翊眼睛顿时睁开,紧紧攥住的手也跟着松开了,他转身,看见的便是方才还映在脑海里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他的视线内。
到底是惊喜的,毕竟想着念着的人出现在眼前,也算是惊喜,原本有些困倦的眉头顿时松懈下来,嗓音温润,低声喃喃的喊了她的名字,“岁岁。”
她今日穿的鹅黄色的宫裙,他原本阴郁的心情连看她的衣裳都能好起来,她佯装的很委屈,指着自己的小手,软糯糯的似在撒娇,“三哥,你看,把我手都弄红啦。”
低头一瞧,单薄的眼眯起,似有些懊恼,将她牵到了前面来,扶着她的腰坐在了身侧的龙椅上,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轻轻重重的揉捏,他低哄道:“是朕的不是,岁岁可好些了?”
这一轻一重的揉捏让岁杪没骨气的脸红了,她想抽回手,却发现男人狠狠的攥住,一点儿让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她感觉到他揶揄地眼神,旋即有些羞涩道:“三哥、你、你干什么呀。”
严翊沉闷的心情彻底得到了舒缓,比王福在耳边日复一日的皇上息怒有用多了,严翊嘴角微扬,嗓音温润道:“朕在道歉呢,把岁岁的手弄红了。”
岁杪嘀嘀咕咕的道:“哪有人这样道歉的呀。”
严翊压了压嘴角,没有再接她的话,怕她脸色更红,心中深知小女人每次来找他不是闹他就是挖了坑让他跳进去,哪次没事她会主动来呢,于是装着糊涂,忍着笑道:“说说,今日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呢。”
像是一瞬间被戳穿了心事,岁杪的脸色终于不是害羞而红,而是觉得丢人,她装模做样的咳了咳,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伪装不了多久,开口道:“的确是有一事。”
而且还不是小事。
第48章 . 打理后宫 权利
承天宫殿内, 龙椅上的两个人的身影亲密交织在一起,岁杪的眼眸微动,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向男人, 他眉眼依旧温润, 安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手心手背被他时轻时重的揉捏着,她面色微热, 在男人安静的等待下, 终于还是开了口, “三哥,我想,想同你要一个讨一个东西。”
她甚少如此, 更何况从她口中说出的是讨要二字。
严翊眉微挑,能让她这么小心翼翼地开口地事情, 估计不是一件小事。
思量了片刻后, 岁杪终于开了口。
“三哥, 昨夜发生了罗嫔的事情,我后知后觉有些害怕,”岁杪语气软软的, 又道:“而且在这后宫里,我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权力......”
岁杪的话说到了一半便沉默了,之后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严翊却懂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而是捏了一块方才王福放在这里的糕点递到了她的嘴里,堵住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严翊嗓音温润,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岁杪张开口,一口一口的将糕点慢慢的吃了进去,糕点甜腻腻的,她呆呆地看着严翊,默契地没有再接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他很显然,是不想再让她开口,拿糕点喂她,其实是想让她吃,也是想让她闭嘴。
岁杪垂眸,乖巧地闭嘴,其实她也想过或许严翊会不同意,可是她没想过,他甚至话都没让她说完,拿糕点堵住了她的嘴,岁杪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好受。
岁杪藏不住心事,见严翊如此,也在承天宫内呆不下去了,一块糕点用完,岁杪便打算起身离开,可严翊却像是看不见她面露出来的情绪那般,对着岁杪道:“替朕研磨。”
有求于他,可他却塞了一块糕点让她闭嘴,如今倒好,还吩咐她让她研磨,岁杪肚子的气越来越胀,就差爆了,可当男人的视线看向了这边时,她为了不让自己被看轻,因为被拒绝一件事而闹脾气,便伸出小手,将墨接了过来,又委屈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研磨。
这次她研磨同上次那般,心思都不在承天宫内,墨水都溅出来了,将整个龙案都渲染的黑乎乎的满是墨水,严翊低头批阅着奏折,往岁杪的方向瞥了一眼。
小女人心里藏不住事,脸上显然不悦,却还是隐忍着,乖巧的在研磨,他自然是知道她在委屈什么,他压了压嘴角,收回视线,继续看奏折。
岁杪的好脾气在墨水沾到了手上时彻底的绷不住了,她将墨放在了一旁,小脸不悦的道:“三哥,我乏了,我要回愿合宫休息去了。”
谁知道这次的严翊却没有拦她,低着头批阅奏折,眼皮子一掀,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似乎真的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道:“好,回去吧,朕叫王福送你。”
岁杪深吸一口气,气的心口都堵得慌,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王福跟在身后,岁杪身影一顿,将王福遣下去了,任由清荷扶着往愿合宫的方向走,直到回到了愿合宫,清荷方才开了口问岁杪,“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有些不开心。”
岁杪没说话,而是躺在贵妃榻上,翻来覆去的闭不了眼,拿着游记也翻了好几页,可却怎么都沉不下心看,许久后,她气着气着,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头有些迷迷糊糊的,也没去看外头的天,身子动了动,动静不算大,可还是被清荷听见了,下一瞬,清荷便从外头进来了里间,低声道:“娘娘,您醒啦?”
清荷笑得很愉悦,似乎很开心,清荷少有这样的时候,岁杪见状,也有些不解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呢?”
清荷又弯着眉眼笑了笑,拿了一件外衫,打算等岁杪过会儿起身的时候披在她的身上,一边开始解释,“奴婢当然开心了,不过不是奴婢的事,而是替娘娘您开心。”
岁杪微微转动了下身子,侧身看着床帐外拿着外衫等她起身的清荷,一边赖床一边道:“替我开心?有何事好开心的。”
她又想到了严翊,心情便愈发的沉闷。
清荷似乎没察觉到,笑了笑,轻声道:“娘娘睡着了,自然是不知道的,方才王公公来愿合宫宣旨了,说是让娘娘从今日开始,和皇后娘娘一起打理后宫之事。”
岁杪怔愣住了,整个人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清荷见状,似乎有些不解,她喃喃道:“娘娘是不是觉得不开心?”
岁杪还没说话,清荷便劝道:“您别不开心,也别觉得麻烦,皇上这样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娘娘,皇上这样给您打理后宫之事,也是顶着各方面的压力的,朝廷之人也不知会怎么说,娘娘千万别因这件事同皇上闹脾气。”
清荷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屏风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而这些,心思不在这里的岁杪也没察觉,而是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
清荷不知今早在承天宫里面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她有意的,清荷只以为这是皇上的意思,而岁杪惊讶的没回神是因为不愿接受,和以往一样,不愿意参合后宫之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