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请安的时候,李茵叶不可避免的听见了不少人议论纷纷,而议论里,自然是要带着恩玉宫的那位六宫之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才是皇后,皇上盛宠加身,不过就是脚崴了,竟然让皇上亲自抱着回了愿合宫,而皇后呢,那次摔了割到手了也不见皇上过问过。”
“而且哪里有贵妃不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这句话一直是李茵叶心里头的一根刺,她哪怕没说过,可她心里头每每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要多不舒服便有多不舒服,且,她不说可以,如今从别人的口中听见,无非就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伤疤血淋淋的,撒了盐之后要多难受便有多难受。
亭子里的一群人没有人再先开口,安静了片刻后,王福的身影出现在御花园,似乎是在寻找岁杪,等找到了人,松了口气,面上重新挂上笑容,恭恭敬敬的对着亭子里的各位嫔妃们行了礼后,对着正在赏花的岁杪道:“娘娘今日出来赏花,让老奴好找。”
看来王福今日是来找岁杪的,王福是谁呢,他出现的地方,要不就是有皇上的地方,要不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传达一些话。
如今瞧王福的话也是来找岁杪的,李茵叶的面色似乎有些不悦,一闪而过,面上还是温婉依旧,紧接着,嫔妃们都安静的等着王福的话。
只见王福也没避讳的,声音不紧不慢,笑着道:“老奴奉皇上旨意,说是今个儿天气好,皇上叫娘娘出来赏赏花透透气,考虑到娘娘脚不方便,皇上还叫老奴带了轿撵去接,可是没瞧见娘娘,老奴便自个儿先出来寻着了,没想到娘娘倒是自个儿出来赏花了。”
严翊一如既往的细心,往日岁杪听了,便默默的将这份心意收在心底,可如今,她倒是当着李茵叶的面,笑得眉眼弯弯,旋即嗓音温柔的道:“难得三哥记挂,正好,我也想回去了,劳烦王公公去把轿撵叫来,我这就回去愿合宫。”
王福应了,立刻转身去唤了轿撵。
这轿撵一来,李茵叶的脸色差点黑了,因这轿撵竟是皇上专用的轿撵。
“皇上说,他的轿撵较软,娘娘坐着舒服些,”王福说完又道:“且,皇上说,以后娘娘出行,便直接唤轿撵便可,无需问任何人。”
严翊其实平日里都是如此大度,可往日岁杪的感受也没今日来的深,可能是方才才与李茵叶起了争执,他这一个推波助澜的,倒像是在给她张脸。
可岁杪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睨了一眼李茵叶,旋即任由清荷搀扶着上了轿撵后方才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可惜了大红的衣裳,只穿了一会儿便要回宫了,下次得多做几件,穿腻方才好。”
王福垂眸,眼眸微动,说了句要回承天宫交差,于是便先行离开了。
岁杪坐在轿撵上,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御花园后,李茵叶方才愤愤的站起身,情绪倒不是太过于明显,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罢了,紧接着便离开了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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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宫内。
王福将凉亭里贵妃娘娘说的话告诉了景渊帝,后者听完后,将狼毫放在了一旁,嗓音淡淡道:“当真?”
“回皇上,老奴哪敢说假话,”王福道:“娘娘似乎和皇后娘娘因衣裳起了争执。”
严翊只是嗯了声,半晌后,问了个最为关心的话,“可赢了?”
王福稍楞,似乎没想到这才是景渊帝关心的,但转念一想,景元帝若是不关心娘娘,那么倒显得不正常了,“回皇上的话,似乎是娘娘略胜一筹,坐上轿撵的时候,还说穿腻方才好。”
眉微挑,男人单薄的眼眸划过一抹笑,旋即没再说话,似乎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王福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暗赞贵妃娘娘本事大,人没出现都能让景渊帝眼眸带笑。
而王福自然是没再提起,可殿外却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
王福走了出去。
“师父,皇后娘娘来了,心情看上去似乎不大好。”
得!来找茬来了。
王福心悬了起来,景渊帝最近心情不好,自那日出宫回来后承天宫内的气压都低沉着呢,方才倒是难得见他笑了笑,眉眼和顺许多,如今倒好,春天还没到呢,冬天又跟着来了。
可那人毕竟又是皇后娘娘,王福哪怕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替皇上回绝了皇后娘娘,王福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硬着头皮往承天宫里面走去。
动静不小,况且小德子若不是遇到了难以裁断得事情,也不会叫王福。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眼皮子都没掀,见王福踏进殿内,难得有些好心情于是便主动开口道:“什么事?”
王福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开口,壮了一会儿胆子后,他终究是开了口,“回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就在宫门口。”
可预想之中的不耐烦却没有,景渊帝像是早就料到了那般,头也没抬,眼皮子微掀,嗓音漠然道:“传。”
王福弯着腰又走了出去。
主殿内沉寂片刻后,响起了轻轻慢慢的脚步声。
李茵叶穿着鹅黄色的宫裙,脚步轻慢,一步一步的走到主殿的中间位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翊坐在龙椅上,一手翻阅奏折,听见行礼的声音后,并未立刻说免礼,而是漠然道:“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
李茵叶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毕竟他们乃是夫妻,虽然还没有圆房,可到底名义上还是,可如今妻子来了,丈夫也只问何事,换句话说,似乎是没事便不可以找他,李茵叶沉吟片刻后,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道:“皇上,臣妾想向您讨一个公平。”
她话说的干脆,没有拐弯抹角,严翊将奏折放下,狼毫放在了一旁,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桑也一如既往的冷漠,淡淡道:“什么公平?”
李茵叶将头磕在地上,发出声响,旋即红着眼眶委屈道:“皇上,从古至今,后宫一直都是六宫之主方才可以穿红色的宫裙,而臣妾今日瞧见,愿合宫的蕙贵妃穿红色的宫裙,臣妾好心提醒了几句,她非但不听,甚至还顶撞臣妾。”
“顶撞?”严翊似有不解,“岁岁如何顶撞你了。”
没想到严翊会这么问,李茵叶有些欣喜。
“回皇上,臣妾提醒她后宫之中只有六宫之主方才可以穿红色,念她或许不知,也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可她倒好,不但承认了自己知道身为贵妃不能穿红色,还说等有一日穿腻了方才好。”
话音刚落,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眼眸微动,旋即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这句话乍一听像是也觉得岁杪不懂事,打算为她平复冤屈,李茵叶欢喜的笑藏不住,立刻点头道:“回皇上,千真万确。”
可想象中那种替她平冤的声音却没有响起,男人轻描淡写的又问了句,“还有吗?”
李茵叶沉默了会儿,道:“没有了,臣妾知道皇上宠爱贵妃,可宠有度,如今贵妃她藐视的是宫规,还请皇上公平处理这件事,切莫因宠,而乱了宫规。”
李茵叶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严翊的一句话,半晌后,她忍不住抬眸一看,男人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眼底神情漠然,少顷,他方才开口道:“还记得刚进宫那会儿,朕同你说过什么吗?”
李茵叶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会!
“可是皇上,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这是关于规矩——”
“朕的话,你还不明白吗?”严翊垂眸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的心疼和同情,看着她眼眶红红,他依旧开口道:“朕这里,岁杪,愿合宫的主子,便不用守规矩。”
李茵叶眼眶一酸,眼底的泪啪嗒掉了下来,强忍着委屈心酸,还要据理力争道:“皇上,这可是宫规啊,后宫不只有岁杪一人,几百个人,若是每个人都不守,宫规要来——”
“放肆,”严翊鲜少发脾气,可这次确有不耐,他蹙眉,怒意盎然,“朕需要你教朕如何为人处事?”
李茵叶缩了缩脖子,“臣妾不敢。”
“退下。”严翊头都没抬,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茵叶哪怕再不悦,再觉得不公平,也不敢再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宫裙的裙摆便告退了。
原以为,严翊方才追问,是因为想替李茵叶平委屈,殊不知,方才听王福说的只是一笔带过结局,可如今来了个能告诉他过程的,他自然是想看看,那小家伙背着他,在外人面前到底是有多娇纵。
而让他觉得好笑的是,这个鬼精的家伙,她似乎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他的那颗心终于是稍稍放了下来,旋即对着王福吩咐道:“今晚去愿合宫。”
护着的时候自然是该护着的,可该“责骂”的时候还是得“责骂”。
第54章 . 赏赐 喂葡萄
愿合宫内。
满院子的花随着夜里的风飘飘然的吹动着, 花的幽香随着风吹散开来,将整个愿合宫熏染着花香,清清淡淡不浓烈。
岁杪坐在院子内的凉椅上, 旁边放了一个石桌子, 桌子上摆满了才拿来的新鲜葡萄。她舒适的躺着,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她抬眸看着满天星辰, 嘴角带着笑, 看上去似乎心情极好。
耳边不但有微风的声音还有沉儿叨叨不停的声音,“娘娘,听说今日皇后娘娘去承天宫找皇上了, 似乎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善,不知道是说了什么。”
沉儿是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她想到这, 有些讶异的问道:“娘娘, 你说皇后娘娘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去和皇上告状的吧,就因为您穿了红色宫裙的事情。”
岁杪倒是没觉得惊讶,若是今日李茵叶没有去承天宫的话, 她或许更瞧不起李茵叶,至少今日她去了,就证明她还是有一身傲骨的, 只是这个结果可能也会将她的傲骨给挫一挫。
“她介意是她的事情, 与我无关,”岁杪捏了一颗葡萄往小嘴里放, 腮帮子鼓鼓的,抬眸看着天空发呆,“我现在烦心事那么多, 没空理她。”
岁杪说完这句话,耳边响起好几个人走上走下的脚步声,她只当是宫人忙上忙下的走路声音,没多去注意,依旧抬着眼眸看着天空,望着星辰嗓音软糯道:“沉儿,我还想吃一颗葡萄。”
岁杪惯于这样被伺候着的日子,往日都是这样说一句话,沉儿或者清荷便会捏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塞进她的嘴里,所以岁杪说完这句话后,将粉唇微微张开,一脸乖巧等投喂的样子,着实让人心肝都软了一块。
同往常那般,岁杪张开嘴等着,可这次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沉儿将葡萄喂到她的嘴里,岁杪不免有些诧异,疑惑的又喊了句,“沉儿?”
瞧,懒得连头都不肯转过来。
就看着星空吩咐人。
又等了一会儿,凉椅晃动,吱呀吱呀的声音渐渐小了,眼瞧着凉椅就要自然晃动停止了,可椅背又被人用手撑了一下,旋即又跟着晃动了起来。
只是这个力道似乎不是清荷和沉儿往日的力道,有些重,岁杪正有些疑惑的时候,嘴巴里便给塞了一颗葡萄,葡萄汁水极多,一咬便是满满的一口汁。
若说方才摇椅子的力道让她有些疑惑,那么这个喂葡萄的姿势便让她彻底的确认了自己心中冒出来的念头
——这个人不是清荷,也不是沉儿。
而这个人方才袖子从她鼻尖划过的时候,风吹过,带着似有若无的龙涎香的气息,整个宫里,唯一能用龙涎香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景渊帝。
思及此,岁杪咽了咽口水,将葡萄一口咽下。
旋即有些紧张的抬起眼眸,眼眸微颤,侧眸看向了身后,站在凉椅旁侧的人。
繁星点点,月光皎洁下,男人穿着黑色的华服,胸前有一圈暗金丝的蟒图,他就站在凉椅旁,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横在椅子上,单薄的眼眸微垂,眼底神情温润。
可岁杪却觉得周围的气压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她愣神许久后,终究是开了口,喃喃道:“三哥。”
嘴角还有残留的暗紫色葡萄汁的颜色。
这副姿态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严翊就这么盯着她许久也没开口,于他而言,到底是有些纠结,该是说她今日的事情,还是该先伸手将她嘴角的葡萄汁给擦去呢。
严翊喉结滚动,思量片刻后,伸出手将她嘴角旁的葡萄汁给擦掉了,旋即看着小家伙那双狡黠的眼眸,他无奈的开了口,“责骂”道:“说说,今日闯了什么祸。”
哪里能不知道他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岁杪一双桃花眼弯起,旋即舌尖伸出,舔了舔嘴角的葡萄汁,笑得宛如一只小狐狸那般,声音软软的道:“我可没闯祸,三哥可别污蔑我。”
严翊眉微挑,睨了一眼她的衣裳。
小女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日早就沐浴完了,可今日这个时辰了,她还是没有沐浴换衣裳,还是今日的红色宫裙,好似就等着他来。
他又瞧了几眼这件掀起波澜的红色宫裙,第一个念头倒也不是“责骂”她,而是赞赏她穿的好看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这是纵着岁杪,他不自然的咳了咳。
可岁杪兴奋的话语却在耳边响起,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红色宫裙,莞尔道:“三哥,你看我,穿这件红色的宫裙好看吗?”
换做旁人,他可觉得她们是在故意给他下套子,若是得了赞赏,那便是皇上允许她们穿红色宫裙的,可如今到了小女人这里,他是能真心实意的感受到她就是想要一句他的夸赞。
夸赞她穿的这件衣裳好看。
哪怕今日她穿的衣裳颜色是粉色、鹅黄色、蓝色,她都一样欢喜,而不是给他下套,深知这个道理的严翊没忍住,脱口而出了一句,“好看。”
岁杪笑得一脸满足。
严翊却不自然得咳了咳,旋即伸出手捏了捏她有些肉乎乎的脸颊,似有若无得叹息了声,无奈道:“又闹,看朕下次,护不护着你。”
“三哥若是不护着我,那护着谁?”岁杪得了便宜还卖乖,拉着严翊的手,软声软气的撒娇道:“三哥,抱我回殿里去,我脚疼,走不了,等你一晚上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