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尤物——梵妾
时间:2021-03-06 10:34:54

  心头一颤,梁人的残忍总能超乎她的想象与预料。
  她虽也吃肉,从前在山门中猎几只兔子打打牙祭也是常有的事。
  但实在不敢踩这成千上百只动物的皮,连多看两眼都仿佛能听到动物的惨叫。
  杀一个动物是为了饱腹活命,哪怕是山上的老虎跟在鹿群后捕猎,也只要一只便够了。
  梁人斩杀千百只动物,所求只是一块如此美丽的地毯,用来踩在脚下,踩得更舒服一些罢了。
  她莫名的想起在宫中所见那些被侍卫拖走的官员,他们骂了宋越北,使他生气。便被绑了塞住嘴,像个被捕获的畜生一般拖走。
  此时那些人的下场该是如何?
  五马分尸还是夷三族?
  有千百人会因此死亡,仅仅只是因为宋越北生气了。
  她想起在宫中时宋越北对她的斥骂与怒火,她心口一阵针刺般的难受。
  那些人会死,她呢?
  她三番四次的让宋越北生气,他没有杀了她,而是将她送来这里。
  他为什么让她活着?
  答案不言而喻,人人都说她长得漂亮,宋越北也说她生得漂亮。
  梁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她触摸着长毛的指尖微颤,被烫到一般从毛上收回了手。她失手从门框上跌出了门外。
  这动物也有一身漂亮的皮毛,成千上百只被扒下来做了一张毯子。
  她被关在这个小院里与那些梁人养着的鸡鸭猪又有什么区别。
  她撑起身子匆匆将地上的毛毯卷了起来扔出门外,不敢再看。
  地毯下是焦黄色的木板,她这才放心的踩了上去。
  房中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一张颇为精致的梳妆台,两个大衣柜,角落里立了一个大的瓷瓶,还有一扇叠起来的屏风。
  梳妆台上摆了各色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个装满首饰的小匣子。衣柜中塞满了各色衣服,看来应当都是按着她的体型所裁制的。
  玉鸦对于梳妆台上的东西和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任何兴趣。
  她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她纵使带了新首饰,换了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又该去给谁看。
  难道是给天上的白云看吗?
  唯一让她有点兴趣的也就只有那一张大床了,她掀开浅紫色的床帐,爬上了床。床上整齐的叠着几床锦被,床垫柔软。
  她拉开被子,睡了一夜。
  这样住了一日后,她发现每日会有个姑娘来送三餐饭食。
  大概是见她第一次吃得少,第二次饭盒中多了一盘鸡蛋。
  她吃得仍不多,第三次饭盒中多了只鸡腿。
  玉鸦为了不辜负这番好意只得将饭菜全吃了。
  她对着那个送饭的姑娘说了两天的话,小姑娘一句话都不回答她。
  她第三天便忍不住偷偷跑了出来,那小院子的院墙修的算高了,足有三米的样子。
  但对于她来说,并非难事。
  那姑娘离开她小院后,熟门熟路的拿着换下的饭盒绕了一段山路进了一个小庄子。
  玉鸦偷偷观察这个庄子,花了半天时间才从旁人对待这姑娘的态度中得知这个姑娘是个聋哑人。
  原来她既听不见也说不了话,自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庄子中的人在庄子周围种地,在池塘中养鱼,还养了不少家畜。
  他们看起来就只是些很普通的农民,说话的声音与丹阳的雅音相仿,但比起宋越北与屈理这些人的口音又有些微不同。
  加之来这里时,她虽然在马车上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一路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玉鸦因此推测这里距离丹阳不远,宋越北应当是厌烦她了才会将她送来这里。
  没关系,两日的路不算远。
  她说干就干,从猎人房里偷了半袋上山的干粮便无声无息的走了。
  玉鸦上路时信心百倍,但她忘记了自己有个老毛病。
  进了山就容易迷路,自家山门那一块本该踩熟了的地皮都能时不时的忘了路被困在山里。
  这种时候多半都是四师兄出马将她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找出来,背回山门。
  也是奇了,四师兄像长了个狗鼻子似的,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能把她给找出来。
  若不是为了这个毛病,大师姐也不会特意下山来将她送到丹阳。
  十几个师兄师姐里,下山让人送一路的这份殊荣就她一个人有。
  两日的路让她在林子打了十几天的转,干粮早都吃完了,只能打点小动物解一解饿。
  她无头苍蝇似的转到第十八天终于走出了林子,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泣沧花海。
  只是从此时花都已经谢了。
  到了这里,剩下的路就好走的多。
  玉鸦花了半日就走到了丹阳城,只是这十几天的磋磨下来,她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酸臭。
  她在城根休息了几个时辰,养了养精神,顺便观察了一下城门的守卫。
  入城的守卫比她印象中多出许多,他们一个个的拦下入城的人,拿着手中的画像与之对比。
  不时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卫飞驰出城,行色匆匆。
  丞相府,双苑。
  迎欢带着两个小丫鬟站在树荫下,时不时抬眼望一眼守在院门前的敬归与敬密。
  她不明白为什么宋越北将她安置在府中,许她随意走动,却就是不许她入双苑。
  不仅双苑不能进,藏书阁,书房都不让人靠近。
  偏偏宋越北整日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这三处。
  她刚来这丞相府时以为自己是终于麻雀飞上了枝头,从此就能飞黄腾达,享受一辈子的富贵。
  这过去了数日,她富贵是享受了不少,遍身绫罗,顿顿都是合心意的菜式。
  想要吃什么用什么,只消随口吩咐下去,便一定能得偿所愿。
  那人偷偷派人来问她如何,她都说很好。
  怎么能不好,这是她所遇到过的最大方的郎君。
  他位高权重,难得还年轻俊美,府中除了她再没有一个女人。
  现在无论是这丞相府还是丹阳城都在说她成了宋相的新宠。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入府后宋越北根本没有碰过她一根指头。他们连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那边一直在催促她探听宋越北的动向,可她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
  敬归与敬密只当没看见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人。
  自迎欢来了宋府,相爷便每一日都要将他们四人中留下两个人换岗守门。
 
 
第65章 
  宋越北望着双苑门前立着的身影, 脚下一顿。
  敬冲说道:“这位又来了。瞧这样子像是站了不短地时间,相爷,您是见还是不见?”
  宋越北并未回答, 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
  敬冲了然, 这又是要从侧门走了。
  “相爷,您说在咱们自己府中还要绕路这是何苦。不如我将这人送走,岂不是省事的多。”
  敬云低声说道:“如今玉小姐下落不明,您整日也为此伤神。要我说,当初没有将玉小姐送走便好了。”
  自玉鸦那边出事的消息传回来, 这人便整日枯坐。
  本来称病之初还管一管国事, 此时倒好, 国政索性全然不顾了。
  人困在府中,一日日的消瘦。
  宋越北回头扫了他们二人一眼, 目光冰冷,“慎言。”
  二人沉默, 不敢再言。
  宋越北刚一进侧门圆圆便喵喵喵的叫唤着迎了上来,在他的鞋上好好的磨了一番爪子,蹭来蹭去。
  他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弯下腰将脚边的圆圆抱了起来,挠了挠它的下巴,目光在苑中扫了一眼却没见到另一只猫。
  他眉心微皱, “灵焕呢?”
  敬冲看向西厢房, “灵焕可能是跟着玉小姐时间久了,人都走了。它还老是窝在那个空房间里,一睡能睡一天。要不,我现在去将它给您抱出来?”
  宋越北看向紧闭着房门的西厢房,依稀有种那间房间里还有个安静的坐在桌前抱着猫背书的感觉。
  或许他一推开门, 便能见到她。
  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人回不来了。
  现在那个房间是空着的,或许以后也会一直空着……
  他的藤从他准备的花盆里消失了。
  此时她在哪里呢?
  没有了他的庇护,她柔弱无依,此时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吗?
  那个院子明明有很高的围墙,有一道厚重的门,又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旁人找不到,动物也进不去,他本以为将她放在那里万无一失。
  他想过下一次见到她时,她或许便会乖顺的蜷缩在他怀中,柔情百转得乞求他的垂怜,百依百顺,乖巧懂事。
  他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圆圆的皮毛,心中漫开无边的苦涩。
  可她消失了。
  他派了一个人去看过,那人名叫齐棘,在朝中声名不显,本只是昌南道一个小吏。
  这个人读书不怎么行,文章写得也不够好,为人笨嘴拙舌,容貌仪态与老农无异。
  但他有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长处,此人手中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撬不开的嘴,追不到的逃犯。
  齐棘回报的消息是围墙没有破损,锁没有打开的痕迹,房中的财物一点没少。
  称不上是好消息的一个好消息,院中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这说明至少她离开时没有受什么苦楚。
  “但宋大人,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我在院墙上发现了一枚脚印。这脚印应当是女子的脚印。按照所留下的脚印的位置和没有梯子绳索攀爬痕迹,我推断此人应当轻功出众,三米的院墙对她来说出入易如反掌。
  有两个可能,一,你这外室轻功出众。二,一个轻功出众的女人说服了你的外室将她带走。”
  宋越北听到脚印是女人留下的心神一松,他总疑心是屈理找了过去将人带走了,为此他将公主府与侯府都搜了一遍。
  是女子带走的总比男子带走的要好得多。
  齐棘见他不言,大着胆子说道:“以小臣之见,第一个可能性大些。”
  宋越北冷笑一声,“绝不可能。我的夫人弱质纤纤,柔弱无依,她连一桶水都拎不动。怎么可能轻功出众。”
  他斩钉截铁道:“况且她爱我重过性命,绝不会逃走。定然是有人将她拐走了。”
  齐棘擦了擦额上的汗,“只是一个可能,我并不敢断定尊夫人真的轻功出众有意出逃。”
  其实还有一个小的细节他没有告诉宋越北,那枚鞋印与宋越北交给他的那位玉小姐的尺码十分吻合。
  他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个鞋印就是玉小姐留下来的。
  齐棘与宋越北的这位外室素未谋面,但他询问了许多见过她的人,经过这些人的回答。
  他拼凑出了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形象,但这个女子形象和他在那个远离丹阳的别院中查出的形象是完全割裂的。
  按照宋越北和宋府这些见过这个女人的描述,一心爱重宋相的玉小姐离开丹阳城应该很感伤。
  即便不感伤,一个弱女子初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也该彻夜难眠,哭一哭掉一掉眼泪,可她睡过的枕头上没有眼泪的味道。
  据他推断她离开的那一日,离院子最近的庄子有失窃的情况,丢的却只是半袋炒面。
  如果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是完全不会武艺的人。很难不留痕迹的自由进出庄子。
  他倾向于认为那一日离开院子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这位玉小姐。
  这不是什么绑架案,只是妻妾逃家罢了。
  若是苦主不是大梁的宰相,而是寻常百姓,他此时便可以结案了。
  但这个结论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宋越北说,说了以宋越北的态度来看,他也绝不会相信。
  宰相不信,他能有什么办法?
  宋越北声音沙哑,“我给你十日的时间,不管用什么法子。你赶紧将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到人,我就砍你脑袋。那个将她拐走的贼人若是找到,格杀勿论。”
  官大一级压死人,触怒了宋越北……
  他想起刑部大牢中关着的那些人,心头一紧,“是,小臣一定替您将人找回来。”
  十日之期已过,一向号称没有追不回的逃犯的齐棘也没能替他追回丢失的藤。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将齐棘这素来倚重的爱将扔进了大牢里,仍难平心中怒火。
  他命人拿了画在大梁的城镇村庄中找她,找了这么数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像是凭空消失了,有她在侧的过往都像是一场梦,梦过无痕,只留他一人伤心。
  宋越北望着那扇房门眸光黯了下去,阻挡了敬冲走向西厢房的步子,“不必了。灵焕喜欢那一处,纵然将它抱出来。它还是会回去的。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前他以为想要一件东西,只要拼尽全力便一定能握在手中。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本性都差不多,用点手段教育一二就能听话懂事。
  但世事却并不能尽随人愿。
  他将院墙修的那么高,门锁弄得那样坚固,她仍是丢了。
  他从门上收回视线,眼睛一酸,“若它的心在我这里,不管距离多远,它都会回到我身边。
  若它的心不在此处,纵然是修再高墙,挂多少锁。该留不住的,仍是留不住。”
  敬冲与敬云对视一眼,总觉得相爷这话不是在说猫,分明是在说人。
  迎欢站了许久,实在是站不住了,她从袖中取出一叠绣帕递给敬归,面上笑盈盈的,“妾不知相爷何时回来,这几张帕子劳烦二位代为转交给相爷。”
  人将帕子都递到了面前,敬归只得接了。
  迎欢眸如秋水,她身上衣袍宽松,稍稍一动作就露出肩头与一片锁骨,颇有几分弱不胜衣的风情。
  那单薄的衣裙罩在她身上总让人想上试试轻轻一拽是不是就能解开。
  “几位跟在相爷身边,这守门一站就是一整天,可真是辛苦。让妾看了都心生佩服。”
  敬归跟在宋越北身边迎来送往有些日子,丹阳城中各家的贵眷见了不少。加之,从前玉鸦搬来双苑之后,因着宋越北的缘故自然是日日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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