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杀人行凶的专门盯着咱们这边的人杀,叶从恒都死了,那些官员还疯狗一样乱咬,其后恐怕另有主使。”
宋越北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还有别的要告诉我吗?”
敬归从袖中取出一封请帖,“卫王殿下说如果您回来了,邀您去府上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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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宋越北接了帖子, 他转身向外走去。
玉鸦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身影,便又垂下头站在原地。
敬归赶忙跟上去,“卫王殿下说以前跟您约过, 您有时间带上家眷去他府中, 让他见一见。”
宋越北想起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茬,他笑了一声,“看来龄庵料定我会将人带回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玉鸦,“就跟我一起去见见吧。”
玉鸦乖顺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宋越北抚了抚她的头顶,“记着我跟你说过的话, 一会儿不要乱看, 少说话。别让我丢脸。”
玉鸦并不说话, 只是轻轻点头。
敬归见玉鸦的神态似乎与从前相比大有不同,一时有几分惊讶。
他凑近敬云, “玉小姐,怎么这么听话?”
从前这位神色可要比现在跳脱的多, 一听宋相教训就时常满脸不耐烦。
敬云面露感怀,“大抵是经了些事,受了惊吓, 也终于懂事些了。”
二人乘坐马车,宋越北一路叮嘱着玉鸦该有的规矩。
玉鸦心不在焉的支着下巴听着。
很快他们便到了卫王府,玉鸦从马车中跳下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护卫中的宋幽。
她提着裙子走了过去, “宋幽!你回来了。”
宋幽下意识想往后退, 但对上她的双眼,脚下却不知道为什么挪不动了。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她凑近。
许多天没有见到她,他按照宋越北的指令找遍了丹阳城,也没有找到丝毫关于她的线索。
每逢深夜, 他会一遍遍的回想关于她的事情,无法自控的暗恨自己的无用。
那天或许他出刀再快一点,抓住了那个戴面具来刺杀的人,就更早一点找到她。
玉鸦仰着头看他,左右抽动鼻子嗅了嗅,“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眉眼如旧,好好的站在阳光下。
宋幽心头一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面容,发现她嘴角有一块很小,很浅还没消散的青紫。
美玉微瑕,他垂下眼,有些难受。
这些天她落到那些人手中,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他日日跟在宋越北身边,知道的东西比寻常人多一些。
宋越北自祭上明那一番变故之后,一面将那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带入了府中,一面将玉鸦远远送走。
府中许多人都以为这个名为迎欢的女人是宋越北的新宠,他却亲眼见到宋越北叮嘱送到迎欢身边的丫鬟,让她们看住迎欢。
迎欢果真入府后就频频与府中的几个奴仆偷偷摸摸的往外送消息。
宋越北的预料是对的,迎欢的确来意不善,但他没料到的是秘密送走的玉鸦会被人劫走。
这么多年来,宋幽第一次见宋越北失算,见他一日日的枯坐消沉。
可即便是最消沉的时候,宋越北仍能游刃有余的以自己的这般状态去骗过卫王的眼睛,向世人示弱,诱叶从恒之流跳出来。
宋越北守在府中足不出户,看似不理政事的日子里,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做,恰恰相反,他做了很多。
他命人盯紧了迎欢,从她这条线顺藤摸瓜,大致查出了辛正与李太后,以及他们纠集的那些罪臣或者说根本就是亡命之徒的底细。
同时朝局中动向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甚至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从叶从恒跳出来,再到借卫王之手杀叶从恒……
若不是有所准备,宋幽不觉得宋越北会愿意孤身赴这一趟广元寺之约。
甚至宋幽都不知道他这些日子里,那些消沉与伤怀有几分是假,又有几分是为了做给世人看。
在玉鸦被送离丹阳城之前,宋幽觉得相爷十分喜爱她。
此时宋幽只觉得相爷仍是从前的相爷,从没有人能看懂他。
他第一次想要做点什么,为失踪的玉鸦做点什么,但他发现除了听从相爷的命令更加努力的去寻找她。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止一次在无人时想过,如果当初宋越北没有将她送出丹阳城就好了。
只要玉鸦在宋府,他会保她平安。
幸好,她现在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以后他会像是保护宋越北一样,去保护好她。
玉鸦将宋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她一靠近就从宋幽的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和草药的味道。
宋幽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哪里行动不便,但腰似乎粗了一点,腰带系的也比往常松。
她戳了一下他的腰,“你这里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
宋幽本来有机会躲开她戳过来的手,却一动不动的让她戳到了实处。
她下手并不轻,这一戳让他原本就隐隐作痛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额角渗出冷汗,浑身肌肉绷紧,显然是痛极了。
玉鸦收回手,心中一喜,果然是受伤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有能耐,能将宋幽打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伤的这么严重。”
宋幽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无事。只是一点小伤。”
宋越北见玉鸦一见到宋幽便兴冲冲的凑了上去,他心中宽慰自己,她离开丹阳有些日子,相熟也就那么几人,见到熟人一时心喜想要叙叙旧也是有的。
没想到这两句话的功夫,她竟上起了手,逼得宋幽脸色都变了。
他心知宋幽这人虽年轻,但一向心性淡漠寡言少语,下手狠辣,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这些年宋幽替他杀了不少人,刀锋面对什么人都从无怯懦与犹豫。
此时没有对玉鸦拔刀相向,多半已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强自忍耐。
他赶忙上前拉开玉鸦,“方才我怎么叮嘱你的又忘了?这一下马车就没轻没重的。”
玉鸦垂下头,“对不起。”
宋越北叹了口气,“做错事就记住,别再犯。”
他拉着她走向王府的大门,宋幽看着玉鸦的背影眉心微皱。
卫王府的门房接了帖子便立刻将他们诚惶诚恐的迎了进去。
有人小跑着去向王府的主人通报这个消息。
他一路跑过条石铺就的路,穿过一个又一个院落,最后推开一扇门,女人浪荡多情的唱腔便闯进耳朵里。
房中的窗户让昏红的窗幔掩着,满目的红纱锦帐,数位美人在纱帐后起舞,腕间的金铃随着歌声叮叮当当的作响。
传信的人惊地目瞪口呆,只看了一眼便深深的垂下头再不敢多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人的声音含着醉意,“爬进来。”
那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低着头如狗般爬了过去。
袁子昔倚靠在一个美人的怀中,伸手勾过另一个女人的脖子,将口中的酒渡进她口中。
他瞥了一眼脚边的男人,不耐道:“什么事?”
“回禀殿下,宋相来了。”
袁子昔从女人的怀中直起身,推开凑过来的女人,“哦?”
“他还带了一个女人,看起来应当是他的家眷。”
袁子昔嗤笑一声,“他能有什么家眷,这人什么女人都没见过也没尝过。好不容易开了荤,就把那女人捧得跟宝似的。”
他大声打断了女人的歌声,“都给我停!”
众女的动作都是一停,无论是奏乐的,还是起舞的都齐齐跪了下来。
“等会儿宋相来了,你们都给我好好招待,把你们的看家本领都给爷拿出来。别给我丢人。”
这些女人都是袁子朔养在王府中的私伎,皆是容色出众的美人尤物,各自风情不同,所擅技艺也不同。
袁子昔拿她们出来宴客也不是一次了,偶尔有人瞧中向他讨要,他倒也一向大方。
府中的人来了又去,鲜有美人能长久的陪伴在袁子昔身边。
能与卫王来往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她们若能得了客人的青睐被讨要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她们大多本就是无根的浮萍,一生都注定在男人的怀中辗转,若能长长久久的博得一位郎君的真心,生出根,那才是难事。
听到他这话,众女便知道王爷这是想要她们使劲浑身解数去得到宋相的青睐了。
从前宋相来府中也不是一次,但众所周知宋相不近女色,王爷一次也没有叫她们去伺候过。
方才被他推倒的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他的小腿,她抬头小心翼翼的望着袁子昔,“爷,奴听说宋相一向不近女色,如今身边又已有佳人,怕是不会搭理我们……”
袁子昔俯下身勾起女人的下巴,“他从前的确是不近女色,但如今他身边既然有女人了。那就说明他是近女色的,你们从前是如何做的,这一次只管对他也如何就是了。
难道柔娘你还怕自己及不上一个乡野出生的乡姑吗?”
别人不知道宋越北身边那个姑娘的底细,可丹阳城却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就是个从荒山中出来的村姑,只会杀人,大字不识,不善舞,不会乐,更称不上是温香软玉。
他原本对于宋越北会看上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有几分好奇,但得知此女的来路之后便立刻消去了所有的兴趣,纵然有机会相见也不想再见了。
那些人到底有多难缠,他是清楚的。
沾上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是嫌命长了。
他处处被宋越北压一头,但在挑女人的眼光上总不会还比他差。
挑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呢?
挑上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为了这么个人屡屡破戒,让人捏在掌心里玩得晕头撞向。
宋越北也不过如此。
柔奴听到袁子昔此话,她双眸微微一亮,“爷此言当真?宋相那宠姬当真是个乡姑?”
一旁的宛奴插嘴道:“若是那女人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宋相为什么爱她呢?”
袁子昔轻蔑一笑,“自然是因为宋越北从前见的女人太少,他未曾见到你们这般的佳人。没有见过珍珠,才会以为鱼目是珍珠。”
众女听闻此言皆是心绪起伏。
如今的大梁,皇帝年幼,朝中再没有比宋相更尊贵的存在了。
听闻他年纪还不到三十,容貌俊秀,虽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了些。
但世上的男子又有几个不薄情寡义?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袁子昔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准备准备。”
众女散去,他看向一直侍立在角落里的男人,“今日该动手了。”
男人笑着抬起头,“殿下要让我去叫来那些人吗?还是咱们另外想一想法子?”
若是玉鸦在这里,她便一定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去院中给师姐们传信赐药的男人。
袁子昔抬了抬手,“津文,你去将他们叫来。”
“殿下想让他们怎么做呢?”
袁子昔面上露出笑容,“我想看宋越北被自己养的金丝雀刺死。他们让那个女人费尽心思混到宋越北身边,原本也就是这样打算吧。”
津文拱手道:“恭喜殿下。”
袁子昔稀奇道:“恭喜什么?”
“恭贺殿下终于能一尝夙愿。任明泉重伤,吴归藏离京,宋党元气大伤,其中还有不少人已投向您。今日宋越北一死,从此大梁尽入您手。”
袁子昔面上隐有喜色,却还是摇了摇头,“此时恭贺是太早了些,如今丹阳虽平,但大事成与不成,还是要看昌泽道。
可恨这宋越北,若不是他假意哄骗我抓了叶从恒,叶从恒又死的莫名其妙。有叶从恒在一旁相助,我不会这般狼狈。”
津文笑道:“那殿下您更不用担忧了,虽然叶从恒死了。但宋越北也未必好过,有那些人帮忙,吴归藏兄弟二人此时必定已死在了回昌南道的路上。
另有王仙明坐镇东南,昌泽道的匪患只会愈演愈烈。咱们大事必成。”
袁子昔听闻津文此言,心中顿生天下在握的豪情,“本王的确该谢谢王仙明,若不是他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帽子一再隐瞒昌泽道的匪患,本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聚集起数万人。”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王仙明是眼瞎,就怕下面有不瞎的人。此事能瞒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津文温声道:“殿下,您羽翼已丰,何必再瞒?
宋越北一死,丹阳城势必大乱,宫廷内的皇帝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昌泽的匪患日久,却无人能将其平定。当年开国的名将尽死,如今大梁不堪一击。
若昌泽举兵,届时,这天下还有什么值得您畏惧的呢?”
第84章
玉鸦目不转睛地看着从花丛小径中走出来的几个姑娘, 她们慢慢的摆动着腰肢,一点点靠近他们。
雪白的腰肢在红纱中若隐若现,腕间金铃叮叮当当的作响, 柔媚如在水中宽宽摆动的水蛇, 好看极了。
宋越北见此情景,他神色一冷,看向一旁的侍从,“卫王何在?”
侍从赔笑,“卫王殿下马上便来了, 宋大人您先赏一赏歌舞, 这些姑娘都是殿下千挑万选出的佳人。”
他壮着胆子说道, “殿下说若是哪一位能讨得大人怜惜,那就是她们的福分了。”
数位美女端着各色的水果和佳肴鱼贯而入, 围在他们身边跪下,奉出手中的盘子。
准确来说, 她们是将手中之物奉向了宋越北。
“从前我来可没见过这些姑娘。”宋越北似笑非笑,“袁子昔这次是犯什么毛病呢?”
侍从不敢接这话,只能局促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