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殊娓
时间:2021-03-06 10:37:40

  落地在伦敦机场,飞机在机场内滑行。
  向芋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余光里,看见一架私人飞机。
  她没看见的是,那架私人飞机另一侧,印了“JIN”的字样。
  -
  靳浮白在私人飞机里,靠坐着看窗外的天色。
  那是一个黄昏,人影、建筑都变得朦胧,像是梦。
  他想起他曾经开车带着向芋去海边玩,那天也是同样的黄昏,整个海面和沙滩都笼罩在朦胧的光线下。
  向芋拎着一瓶蓝色指甲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说是让他慢点开,开稳一点。
  在靳浮白的记忆里,他考驾照时,都没那么规矩地开过车。
  他们右侧是夕阳渐渐沉入海平线,左侧是一排一排红顶民宿,十几分钟的路程,生生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
  结果一下车,向芋举着涂得参差不齐的两只手,说他开车水平不行,害得她指甲油都涂歪了。
  她的手指纤细,蓝色指甲油里出外进,像是手插进油漆桶染的。
  他这样评价过后,被向芋扑在背上,又咬又打。
  最后还是开车在那座海滨小城市里,转了将近一个小时,找到一家美甲店,把指甲油卸了。
  出了美甲店的门,向芋忽然抬起手,靳浮白条件反射一躲。
  向芋气得在原地跺脚:“靳浮白,你躲什么啊?!”
  他笑着说:“能不躲么,还以为我的小姑奶奶又哪里有不顺心,要打人。”
  向芋瞪他一眼,叉着腰宣布:“我累了,你背我吧。”
  其实他很喜欢,向芋那样娇嗔的目光。
  眸子里的狡黠和依赖,就那么明晃晃地呈现给他。
  飞机上放了一首歌,前两年流行的,《南山南》。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
  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机舱门被拉开,靳浮白并未留意到,只自顾自垂头一笑。
  站在机舱门口的人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看见靳浮白的笑容,他愣了愣:“堂哥?”
  靳浮白淡淡抬眼:“过来坐。”
  男生走过去坐到靳浮白,大咧咧坐下,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喝几口:“堂哥,什么事儿啊?还特地来伦敦接我?”
  “带你回去,见个人。”靳浮白说。
  “男人女人?”
  “你希望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个男生浮起一脸显而易见的笑容:“当然是女人啊,见那么多男人干什么?”
  靳浮白语气如常:“褚家的女人,搞得定吗?”
  “追追看呗,女人么,心都软的。”
  飞回洛城是8个小时之后,洛城已经是夜里10点,靳浮白开车带着男生去了一家私人饭店。
  他两只手插在西裤兜里,慢慢走进包间。
  包间里的女人慌忙起身,理了理头发,迎过来。
  褚琳琅等了2个小时,但看见靳浮白,她仍然满脸笑意:“靳......”
  话音未落,褚琳琅看见靳浮白身后的男生,她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靳浮白没看她,两只手仍然插在口袋里。
  他用脚勾了一张椅子,随便落座:“没什么意思,不是说喜欢姓靳的,这我堂弟,带来,给你介绍介绍。”
  -
  等向芋回国,已经是除夕当天,向父向母难得在家。
  门口堆放着一个快递箱,向芋问过,向母说是唐予池托人从国外带过来的。
  陈姨回家过年去了,向母和向父都是擅长做生意,而不擅长厨艺。
  所以这一年的除夕,也没有什么温馨家宴,饺子都是速冻的。
  向芋对这些没什么意见,向父向母吃过饭把春晚静音掉,凑在一起讨论着下一年的项目计划。
  她说:“爸爸妈妈,我回房间啦。”
  “不看春晚吗?爸爸妈妈去书房聊?把电视让给你?”
  向芋扬了扬手里的平板电脑:“我用这个看,一样的。”
  回到卧室,她并没打开平板电脑,只是静静看着夜色。
  每年的除夕的夜色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热闹的,繁灯锦簇的,还有天边的烟火。
  她想起她和靳浮白在这样的夜色里,肩并肩看着远方烟火。
  靳浮白不正经地凑到她耳边,温热气息萦绕耳廓,他问她:“新年了,做么?”
  向芋无声地笑了笑,把唐予池的快递拆开,毫不意外,又是一堆Sonny angel的盲盒。
  她一口气全部拆开,果然是这个系列里,最丑的两种。
  那个河马,她居然又拆出来三个。
  向芋把照片拍给唐予池看,唐予池回复了一条整整30秒的大笑。
  他回信息说:
  【你这运气也是厉害了,好像只有一年拆出了想要的?哈哈哈哈哈。】
  这条信息向芋还没看完,后面一串“哈哈哈哈”她都没来得数一下到底几个“哈”,唐予池撤回了信息。
  她顿了顿,忽然记起,那一年拆出她想要的盲盒的,并不是她本人,是靳浮白。
  也许唐予池也是想到,才把信息撤回了。
  这是一个没办法不想起他的夜晚。
  他曾经陪伴她过了三个除夕,成了她成年之后陪她过除夕最多的人。
  夜里11点,向芋走出卧室,爸妈在国外很多年,早已经不再守岁,也许已经睡了。
  她穿好大衣,拎起车钥匙,准备出去。
  “芋芋,你去哪儿?”唐母穿着睡衣出来,看见她站在门边,有些诧异地问。
  向芋举着车钥匙,晃了晃:“一个,我很喜欢的地方。”
  她去了“梦社”。
  车载导航一路指引,开到好几个路口,她都疑心自己迷路了,觉得这路像是从来没走过。
  后来想想,也是,靳浮白带她来时,她曾在路上睡着过,也许并不记得。
  梦社还是老样子,灯火通明。
  已经过了12点,依然到处都堆满了人。
  老板娘靠在吧台里,神采奕奕地玩着消消乐。
  向芋看了一眼,嗯,没有她级别高。
  “老板娘,热饮只有热巧克力吗?有没有咖啡?”
  “没有。”
  “速溶的也没有么?”
  “出门右转,便利店,自己买。”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向芋怔了好久,她好像跨越时空,又走回了2013年的除夕那天。
  也许是见她愣得太久,看上去又没有去和其他人攀谈的欲望。
  老板娘玩完一局消消乐,主动开口:“喂,热巧克力要不要喝?”
  向芋回眸,笑了笑:“好啊,谢谢你。”
  倒是老板娘愣着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接了一杯热巧克力给她:“我好像见过你。”
  这时一伙男人走进来:“徐姐,姐夫呢。”
  老板娘冲着楼上楼台扬了扬头:“楼上喝酒呢。”
  等他们说完,向芋抿了一口热巧克力,比划了一个高度:“我以前来过,2013年的时候,那时候,你家儿子才这么高,他好像喜欢吃巧克力。”
  还在靳浮白的大衣上,印过一个巧克力的手印。
  老板娘笑起来:“我儿子还是那时候可爱,现在上小学一年级了,整天就想着玩不愿意写作业,老师找我好几次,头疼死了。”
  说完,她突然一顿,“我想起你是谁了。”
  “梦社”每年来一起守岁的人好多,天南地北,无家可归。
  可他们都有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向芋不知道,自己还被人拍过照片,挂在“梦社”的墙上。
  老板娘把向芋带到那面墙边,努努嘴:“喏,就这个照片墙,以前有个小伙子,年年除夕都会抓拍一些照片,今年他不来啦,娶了媳妇,和媳妇在家过年啦。”
  向芋的目光落在墙上,那是2013年的她。
  那是努力藏着动心,在靳浮白面前拼命装理智的她。
  她裹着一袭白色厚毛毯,坐在露台上,篝火照亮她半张脸。
  而她身后,是靳浮白,端着两杯热巧克力,深深望向她。
  一个喝多的女人从楼梯上踉踉跄跄下来,说话声音很大:“我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了!他身边永远有别的女人!永远有别的女人!那我的爱是什么?啊?我的爱是什么啊?”
  那女人撞到向芋,向芋身形稍稍一歪。
  另一个女人赶紧跑过来,拉住同伴,很歉意地说:“抱歉抱歉,我朋友喝多了。”
  向芋笑一笑,侧身为她们让出一条路。
  两个女人从她面前经过,醉酒的女人还在说:“我爱得那么深,可我太累了,我听不到回音,你知道吗我听不到回音......”
  向芋的目光在2013年的照片里搜索,在一张拍了人弹吉他唱歌的照片角落,她看见靳浮白的身影。
  他穿着那件米白色大衣,蹲在老板娘的儿子面前,小男孩的表情并不清晰,但能看出来,不太情愿。
  那是他靳浮白,在威胁人家小孩要仙女棒烟花时。
  向芋笑起来。
  这时,老板娘忽然喊她:“哎,楼下看照片的姑娘。”
  向芋回眸,老板娘已经坐在露台上,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手里还拿着啤酒瓶。
  老板娘说:“我老公刚才说他今天接到一个电话,有人有求在你的照片背面写上一句话,你看看,也许能让你开心。”
  向芋摘下照片时,手有些发颤。
  相框是浅木色,翻转过来,背面被老板用马克笔,代人写下一句话:
  “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爱你。”
  那是在2016年的第一个小时,向芋听到了属于她的回响。
 
 
第40章 粉钻   她却频频想起他
  2019年, 这一年向芋28岁,初识靳浮白时,他也是28岁。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 向芋有时候觉得, 越是年纪大了,越是容易心如止水。
  等她站在和靳浮白当年相当的年纪,甚至有些想不通,这个年纪该是多难心动?他当时又是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爱上她了?
  几年时光一晃而过,再回忆起分开时, 居然也要用“当年”来描述了。
  可这些年, 关于靳浮白的信息, 真的是寥寥无几。
  她还以为当年分开,很快会听说他结婚的消息。
  也以为那么大的集团动荡, 财经节目怎么也要揪着分析一番。
  可其实,什么都没有。
  只有偶尔, 向芋去唐予池家里吃饭,听干爸干妈说某个企业因为运营困难,卖掉手下的什么资产。
  她会猜测:是不是他的集团已经开始在卖身家?
  吃饭时又不方便查, 等饭后帮干妈洗着碗,饭间被提及一两次的企业名称,向芋又忘了。
  也不知道到底运营困难的企业, 是不是属于靳浮白那个集团旗下。
  向芋只能在洗碗的水声里, 听干妈叹气:“予池这个孩子,每年回来就呆那么两天,连初五都不在家里过,就惦记着去国外。”
  干妈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泛起一丝愁绪, “三年了,都三年了。我和你干爸倒也不是不支持他和伙伴创业,但不管怎么,也要常常回家看看吧?”
  “干妈,创业初期是忙的,过两年就好了。”
  向芋把手里的瓷碟擦干水份,放进消毒碗架里,笑着说,“等他再给我打电话,我帮你们骂他。”
  说是这样说,可是向芋知道,她也没办法真的责备出口。
  因为大年初三那天,唐予池临走时,她问过,今年又走那么早?
  28岁的唐予池依然长着一张奶狗脸,他正在收拾行李,闻言抬眸瞥她一眼,忽然叹息:“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三年什么都没变......”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向芋却在心里替他接上,出去这么久,还是忘不掉她。
  那年他一定对安穗说谎了,他不是不记得爱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不想再爱她了。
  而这一年,春联上都画着金猪送福,向芋收到干爸干妈的红包,也是印着憨态可掬的小猪。
  1月,月球探测器发回了世界上的第一张月背影像图。
  那些存在于诗句中的朦胧浅月、千里婵娟,在人们面前露出凹凸不平的表面。
  “真相”的一年,由此开启。
  向芋也是在这一年,第一次得知关于靳浮白的消息。
  那几天还没出正月,因为公司过年只放了5天假,只要周烈不在的地方,公司都是一片怨声载道,骂骂咧咧。
  也许是员工怨念太深,冲到了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供暖突然出了问题,整整一下午,办公区冷得不行。
  周烈出去办事了,向芋这个“大官”带着后勤工作人员,先给给空调维修那边打了电话,她又自掏腰包,订了一堆热饮送来楼上。
  忙过之后,她穿着薄薄的羊毛裙子,几乎被冻透。
  周烈的办公室拥有独立的电暖器,向芋现在的办公桌就在他的办公桌对面,没觉得暖和,干脆坐到他的位置上去,蹭温暖。
  桌上有一份全英文报纸,向芋喝着热果茶,随手一翻,就这么看见了靳浮白的照片。
  也就是这个时候,公司的实习生敲门,探头进来:“向总助,这是周总之前要的杂志样品,我放哪里?”
  “给我就行。”
  实习生叫钱浩然,大学还没毕业,才20岁,身上还带着令人羡慕的校园气息,阳光又纯粹。
  他把杂志放到向芋面前,并没离开。
  钱浩然没留意向芋盯着愣神的,是杂志下面的全英文报纸。
  也没留意向芋垂在桌边的手指,微微僵硬。
  他只觉得这屋子没有周烈在,安静得适合搭话,于是笑一笑露出白牙,问道:“向总助,这电视剧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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