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兴致盎然:“这地方有多少年没人来过了?我闻到一股什么东西霉变的味道。”
靳浮白在她毫不犹豫的追随里轻轻弯了弯唇角,他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一方空间。
向芋却说:“关了吧,月光也很美。”
他从未在夜里和人这样相依着走过老九的胡同,现在感受一下,居然感觉也不差,身旁的女人紧紧搂着他的手臂,胸前柔软的触感压在他大臂外侧而不自知。
如果没有遇见李冒,这个夜晚也许更完美。
四合院的门没锁,推开门时一声悠长的“吱嘎——”划破安静,门边一根绳子悠悠荡荡,向芋愣了一下,还是靳浮白抬手拉住轻轻一拽,院子里瞬间明亮起来。
居然是灯的开关。
目之所及都是乱糟糟的样子,不少老旧的乐器摆在院子里。
向芋却还挺兴奋地跑进去,绕着一架已经掉了不少键子的三角钢琴观看。
钢琴的琴箱敞开着,里面种植了很多种蕨类植物,郁郁葱葱地自掀起的盖板下面探出叶片。
脱落了漆体的木制上面生出毛茸茸的青苔,掉了琴键的缝隙里居然生长着一种开着花的植物,米粒大小的蓝色小花,隐约能看出五个花瓣。
向芋看了半天,扭头问靳浮白:“这是野生的,还是有人种植的?”
“种植的。”
他冲着旁边扬了扬下巴,向芋才看见旁边的放了一台很大的加湿机器,也难怪青苔长得这么好,翠绿得像是毯布。
钢琴旁边的木吉他里生出白色的月季,绿萝的叶片犹如瀑布自大号中倾斜而下。
这些乐器已经是很昂贵了,不知道什么人会24小时开着加湿和保温的机器,不惜花费巨额的费用来养活这一院特别的风景。
向芋细细看了一圈,在钢琴前面站定,转身去看靳浮白。
他今晚格外沉默,此刻正站在门口抽烟,青白色的烟雾自他指间袅袅升起。
很久以后向芋才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就是李冒口中的那个“法国妞”。
而为这个院子一掷千金的人,就是那位结婚后仍舍不得爱人、金屋藏娇的那位卓逍。
靳浮白咬着烟抬眸,发现了向芋的目光。
她在月色与灯光下,目光盈盈地看过来,一根细长的手指没什么力度地抚在钢琴键上。
靳浮白隔着烟雾同她对视。
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默契,这一幕的对视就像在长沙机场的安检口,马上就要各奔东西。
向芋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颓颓丧丧地叹了一口气:“靳浮白,你哄哄我吧,李冒讲的那个故事为什么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开心呢。”
从来没人敢对靳浮白提要求,更别说什么哄哄我。
但靳浮白忽然笑起来,一晚上的心烦意乱就此消散。
他手里的烟蒂按灭在身旁的石墩上,大步走过来,直接把向芋推在钢琴上深吻。
早已锈化的钢琴锤发出沉闷的嗡鸣,而靳浮白在这样的嗡鸣中发狠地吻着她。
向芋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摆,紧紧闭着眼睛扬着头迎合。
就像吸烟的人很难戒掉烟瘾,向芋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们彼此的掌控,正在向一种未知的境地发展。
这个吻的最终受害者是身后的钢琴,不知道主人得多心疼,连苔藓都撞掉了几块。
向芋蹲在地上,捡起小块苔藓,有些心疼地说:“这个小东西能活很久呢,干燥个几年,只要有足够的水份还是能活的。”
说完,她扬起头,“你有没有什么小瓶子之类的东西,能够把它装起来保存?就这样让它们死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小坨苔藓不足以唤起靳浮白的温情,但此刻的向芋可以。
他想起刚才隔着衣服捏开内衣搭扣时,她睁开眼时满眼潋滟的羞愤,而她那样的眸子中,只映着他的脸。
靳浮白从裤兜里摸出一小盒沉香条,沉香都倒进垃圾桶,然后拎着空盒子回来,对上向芋瞪过来的目光。
他笑着蹲在她身边,用空盒沿着她的耳廓轻抚:“不是让我找瓶子,找到了还瞪我?”
向芋撇嘴,看样子心疼得想要让他翻垃圾桶把沉香捡回来:“谁让你浪费了,你那一盒沉香条得要多少钱?”
“沉香有的是,被你心疼着的青苔不就这么一块?”
靳浮白用手里的空盒拨弄她的耳垂,轻轻一下,耳垂上缀着的碎钻耳钉晃动起来。
看着她的耳廓一片通红,他凑过去问,“怕你养不起我?”
“我当然养不起!我一个月才赚2700,你那么败家,都不够你一顿饭。”
这话里面缠绵的温情让靳浮白愉快,就好像他们真的拥有一个“可败”的家似的。
他亲自把那一小块苔藓放进空盒里,盖好瓶盖晃了晃,泥块撞在薄金属壁上,发出闷声清响。
向芋还蹲在那儿盯着地上瞧,靳浮白今夜有很多耐心,也就陪她蹲着。
蹲了好一会儿,靳浮白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握过向芋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冷,掌心一片潮湿的冷汗,连额角的碎发都在不知不觉中染了汗意。
靳浮白眉心一皱:“向芋,你哪里不舒服?”
“靳浮白。”
向芋的声音发虚,扭头看他一眼,“我肚子好疼啊。”
靳浮白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大步迈出四合院:“走,去医院。”
第11章 柔情 “我锺意你。”
向芋被靳浮白抱着放进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他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轻吻她的额头:“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私人医院,开车过去大概十分钟,忍一下。”
只不过是走出胡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向芋已经疼得冷汗淋漓,她的唇色和脸色都泛白,虚弱却又惊疑地看着靳浮白把车门关好,发动车子驶出这片老旧的四合院区域。
额头上似乎残留着他唇部的温热,靳浮白那句“忍一下”,真的是好有安抚力。
可那不该是属于靳浮白的温柔。
向芋弓着背,手死死按着腹部,声音没办法抬得更高:“靳浮白,我可能只是快要来例假了,吃止痛药就好,不用去医院。”
靳浮白的车子始终没有减速,他没回头,语气却很肯定:“疼成这样还是需要去医院看看。”
夜里医院楼体上还亮着灯光,黄色的灯光把这栋楼照的像个小宫殿。
可建筑再美,没病没痛的人也不愿意往这地方来。
下车进医院时向芋也是被靳浮白抱在怀里的,一步路都不让她走,尽管她已经疼得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也还是觉得因为痛经就用这个阵仗去医院,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路上靳浮白还打了两个电话出去,到达医院时,正好看见那位被他喊来的教授级别老医生,一边套上白大褂一边站在医院大门口张望。
那位老教授看见靳浮白,主动点头:“还好你电话打得是时候,我才刚准备下班。”
“麻烦您。”
靳浮白抱着向芋,哪怕感觉到她挣扎了一小下也还是没放她下地,“帮我女朋友看看,这姑娘肚子疼。”
向芋在靳浮白的声音里安静下来,强忍着没有猛地抬头去看他。
不知道这个称呼是因为在场的人无关紧要所以随便一说,还是因为她之前说了要他“哄”才会有这样的称呼。
因为她疼得太严重,老教授先给她吃了一片缓解疼痛的药,说是可能见效会慢一些,但没有副作用这点比其他止痛药要好很多。
老教授带着向芋去做了几项检查,彩超和中医那边的“望闻问切”都来了一遍。
靳浮白夸张到找了一台轮椅推着她,满医院地走。
结果出来之后,老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和蔼,也只是说向芋这种是先天性的痛经,确定了没有囊肿和炎症。
她这种情况只能注意保养,实在严重时再打止痛针缓解。
这会儿药效起作用,向芋的腹痛稍微有些缓解,才注意到这家医院的消毒液味道并不比其他医院小,而靳浮白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老教授顺着向芋的目光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忽然笑了。
他叮嘱靳浮白:“在这种期间,千万不要有性生活,平时也要注意保暖,手足不能凉,不要让你女朋友吃生冷的东西。”
向芋这种性格都忍不住有些脸皮发烫,靳浮白却很坦然,点头说是。
向芋换了个话题,问老教授:“是不是要打阿托品。”
老教授说有更舒缓的进口药,需要在医院输个液。
向芋被安排进一个独立的病房,躺在床上输液时,靳浮白帮她盖好了被子,说她可以睡一觉。
其实向芋睡不着,她觉得这个夜晚一定是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她得到的温柔比她期许的更多,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靳浮白找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怎么这个表情?”
向芋摇摇头。
“就这么一次留你过夜,结果住了个病房,”
靳浮白掀起被子一角,笑着逗她,“我看着病床也挺大,我陪你睡?”
他坐的这边正好是向芋插了针的左手边,向芋想抬手去打他,被他轻轻托住手腕:“不闹了,你把手放好,走针了还得重新扎。”
但也许是病房里的温度太适合休息,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是午夜,病房里只留下一盏光色柔和的灯光,不见靳浮白的身影。
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震动声音吵醒的,寻着声音看了一圈,才发现手机被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向芋动了动手,输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手背上只剩下两道胶布粘着针口。
接起电话,是妈妈的声音。
“芋芋,今晚没回家吗?在外面?我给家里打了电话阿姨说你不在家。”
向芋想不起来上次妈妈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沉默几秒才开口:“嗯,我在医院。”
“生病了?是不是阿姨陪你去的医院?”
向芋这一刻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靳浮白。
说是朋友其实不对,朋友是不会舌吻的。
说是情人吗?
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妈妈那边突然有些嘈杂,然后就是妈妈略显疲惫和歉意的声音:“抱歉芋芋,妈妈临时有些事,需要开会,晚些我们再说。”
“好。”
挂断电话后,向芋翻了翻通话记录,想起来上一次妈妈打来电话已经是三个月前了。
那时候她才刚毕业,正在天南地北地旅行。
病房里回归安静,向芋才发现卫生间的灯是亮着的,仔细听居然能听见靳浮白压低了音量讲电话的声音。
他还没走?
向芋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她听不懂靳浮白在说什么。
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他说的话她就是听不懂。
靳浮白在讲粤语,有些像港片的感觉。
疼痛已经全部消散掉了,向芋掀开被子起身。
病床上的床单和被罩很像酒店那种,都是纯白色的,只不过这里多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月色还是同样的月色,向芋却没有在四合院里对着靳浮白说“你哄哄我”时那么平和的心态。
怎么好像每次无助时,他都阴差阳错陪在她身边。
向芋长大的过程中从来不缺乏追求者。
高中时那些送奶茶送平安果的男生,大学时那些在篮球场在教学楼下面大着胆子喊“向芋我爱你”的男生。
有人送过热烈鲜红的玫瑰,也有人用蜡烛摆过心形在宿舍楼下告白。
可那些人都没有靳浮白令人着迷,也从未温柔地吻过她的额头。
向芋突然想,如果她不是一时鬼迷心窍呢?
如果她就是不知好歹地爱上他了呢?
也是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推开,靳浮白握着手机走出来。
他的外套还在车子里,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很随意地敞开着。
看见向芋坐在床边,靳浮白几乎下意识去观察她的脸色:“好些没?”
已经是夜里2点多,病房里安静得只有他走过来时西裤摩挲的轻微声响。
向芋点点头:“已经不疼了。”
她坐在病床边,光着脚,之前躺在被子里时,裙摆已经蹭得有些乱,此刻撩在膝盖上,露出小巧的膝盖骨和匀称纤细的小腿。
靳浮白走过来,顺手握了她的脚腕放回被子里,帮她盖好:“医生不是才说过要注意保暖,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也不是全然好心,放在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拇指摩挲着她的脚踝,语气暧昧得要命,“还说让你注意什么来着?经期不能做?”
向芋蹬他一脚。
靳浮白躲开,笑得还挺愉快。
时间太晚,靳浮白说让她缓一缓再带她走。
他说夜里风冷,刚睡醒就出去容易着凉。
向芋抱着被子靠在床头,靳浮白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人随意聊着。
靳浮白问她是不是被他接电话吵醒的,向芋说不是,说是接到了电话才醒的。
“什么人深更半夜打电话给你,这么不贴心。”
“我爸妈在国外工作,可能不知道又飞到哪去了,算错了时差。”
向芋还击道:“你不是也在深更半夜接电话,还讲粤语。”
靳浮白笑着说是家里老人,在国外生活,岁数大了算不明白时差。
他在说的老人是他外祖母,那是靳浮白唯一会心平气和提起来的家人,老太太是广东人,习惯了用粤语同人交流,靳浮白也就说粤语,老太太开心。
向芋说:“粤语很好听,总觉得粤语有些像香港电影的感觉,有一部老片子你看没看过?是讲卧底的,《无间道》,特别好看。”
“看过。”
靳浮白站起来,俯身把向芋抱起来,“只看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