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打着双闪,看见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拾一很快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和站在车外抽烟的人。
她挂掉电话走过去,在跟他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态度依旧很冷淡:“什么事?”
杜泽瞥她一眼,吐了口烟圈,轻飘飘地笑问:“还生气呢?”
这是什么话?或许在杜泽这样的人看来,出个轨就像不小心喝多了酒晚归、忘记了女朋友生日纪念日一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他们花点心思哄一哄,女朋友就该顺水推舟冰释前嫌。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劝她别不知好歹,要懂得见好就收?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盛铭的意思,但他们既然是能一起创业的朋友,想必也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地方吧。
想到这里,宋拾一不由得哂笑一声:“我能生什么气?我现在挺好的。”
似乎是见她依旧态度不善,杜泽也收敛了笑意:“那还这副态度给谁看呢?”
宋拾一抱臂:“没有,只是觉得和杜总也没那么熟,热情不起来。”
杜泽闻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我来也不是为了你,纯属是为了兄弟,要我说这女人都差不多,这个不行大不了就换一个,但他没出息,我只能来替他和你解释一下。无锡那事也怪我,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安排那丫头陪他出差的,结果他那天喝的有点多,才出了那事,也不是他主动要干什么的,你何必这么揪着不放呢?何况我听说,那丫头是你死活要塞进铭泽的,出了这样的事你就没责任了吗?”
听着杜泽的这番话,宋拾一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不说,她都不知道盛铭和陶然一起去无锡出差这事竟然是杜泽有意安排的。可他明知道盛铭有女朋友,还做那种安排,这什么用心不言而喻,他们平时男女关系多混乱也可见一斑。
或许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有钱有势就该着花天酒地左拥右抱。
还有,就算是她央求着陶然进铭泽的,但也不代表她就该承担这样的后果啊。
三年多来的第一次,宋拾一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和他们这个圈子之间看似无形实则牢不可破的壁垒。
她冷冷看着他:“我们的看法可能不太一样,我不觉得我该为这事负任何责任,而且要揪着这事不放的人不是我,如果杜总出现在这里是盛铭的意思,那揪着这事不放的人就是他。”
很明显杜泽已经动怒了,他微眯着眼睛打量她一眼,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但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降下车窗对她说:“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我劝你拿乔也有个度,别拿过了,到头来鸡飞蛋打。怎么?你还真以为过了盛铭这村儿还能找到个更好的?”
汽车的引擎声在这夜 * 里格外清晰,宋拾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SUV正驶出瑞正的停车场。
她回过头朝杜泽笑了笑:“这还真不好说。”
见她这么“不识好歹”,杜泽冷哼一声,气冲冲地发动车子离开。
杜泽走后,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再看向公司的方向,刚才驶出停车场的那辆车恰巧正朝她所在的方向驶来。在确认了那是一辆车牌尾号为“9”的黑色揽胜后,她的心情莫名就轻松起来,看来今晚还不算太晦气。
她朝着来车的方向挥了挥手,眼见着对方车速降了下来,宋拾一也跟着松了口气。然而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就当她以为他会停下车让她上车时,黑色揽胜却直接从她面前开了过去。
这什么情况?她一大活人在这挥了半天手,他竟然没看见?就这种视力还好意思开车?
然而正当她对着渐行渐远的车屁股骂骂咧咧,她忽然发现路虎倒车灯亮起,刚开出去几十米远的车竟然原封不动地倒了回来。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重新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降下,是那张她所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
“怎么是你?”贺培风问。
宋拾一:“???”
怎么就不能是她?
似乎是见她一直傻傻站着不动,他说:“上车。”
宋拾一一头雾水地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琢磨着他刚才那问话的意思,就听他忽然说:“我还以为是资管部的那个张丽。”
宋拾一刚进公司没多久,和别的部门业务交集不多,但资管部张丽这人的形象还是很容易让人记住的——以宋拾一目测的结果估计,她身高和体重差不多能达到1:1的水准了。
贺培风说她远看像张丽,很明显这话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难道连吃两天垃圾食品的效果就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他这么说,她也不客气:“这车我都不敢坐了,你这眼神,晚上开车安全吗?”
他怎会听不出她的揶揄,勾了勾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问她:“去哪?”
她说:“我搬新家了,小区名字还没记住,但我认得路,离这也就七八公里。”
贺培风重新发动车子:“那你指路吧。”
第20章 那就去找一个比盛铭更好……
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车内都是静悄悄的, 除了宋拾一偶尔提示贺培风该怎么走,其余时间他不说话,她也没什么想说的。
说起来, 这还是自从上次两人吵翻之后第一次单独相处, 她不知道盛铭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但自打见到她后, 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好像这两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甚至都不提他帮她遮掩缺勤的事情。
她想如果秦瑶不告诉她的话,这事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
但不管他那么做是不是因为盛铭,他确实给了他极大的包容。
宋拾一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就这一 * 点上,她是有点感激他的。
“谢了。”
还是那句话, 但当面说出来感觉总是怪怪的, 所以她尽可能表现得风轻云淡若无其事。
可这话说出去半晌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见,回头去看他时,却正好对上他投向她的目光。
宋拾一连忙错开视线, 看向车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大概还是觉得尴尬吧。
都怪他,开个车不看路看她干什么?就算这路行人上不来, 万一撞到个阿猫阿狗也不好啊!
“开车专心点!”她提醒他。
“我只是确认一下, 是不是我听错了。”
他还揪着不放了……
宋拾一撇撇嘴,小声嘀咕:“工作上我是不如你, 但这点人情世故谁好谁坏,我还是分得清的。”
“是吗?”
他的声音好像比往日多了点温度,但很快又让她觉得, 那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因为接下来他说:“但这也是最后一次。”
宋拾一起初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严肃了起来:“你进公司也一个月了,对我的工作风格应该有所了解,我自认为自己算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以后,我希望你能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开。当然,这是对你说的,也是对我说的。”
难得主动道个谢,结果还被训了一顿,早知道就不提这茬了。不过宋拾一也明白,他说的没错,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必须这么做。
她悻悻地“哦”了一声,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快到她家了。
她连忙提醒他:“并线并线,前面左转!”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们离她家越来越近,她发现贺培风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了。
难道是怪她害他绕了路?这点路不至于吧?还好她已经快到了。
他们拐入的是一条小路,小路尽头就是她租住的那个小区。而贺培风在看到那个小区的时候,眉头蹙得更紧了。
“你说你现在住这?”他问。
宋拾一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指挥着他:“不用把我送进去了,在小区门口停一下就行……”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车前方的道闸杆抬了起来,他们的车竟然毫无阻碍地长驱直入了小区。
她不由得愣了愣:“这白天都是要登记一下的,怎么到了晚上管理这么松懈呢?”
该不会是小区保安看他这车还不错,就直接放行了吧?
然而还没等她发完牢骚,她发现车库入口的闸杆在他们靠近时也顺顺利利地抬了起来。
这就不是保安操作的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贺培风车上有进入这车库的电子卡。
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跟中介来看房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区眼熟了——在那之前她刚在贺培风家住过一晚,虽然晚上进来时什么都没看到,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又差不多是 * 被他赶走的,当时光顾着生气了也没留意看,但无论如何,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们之间果然很有缘分!宋拾一心里难免多了点感慨。
“原来你家也住这啊?那还真巧!”
但某人明显没觉得这只是纯粹的巧合:“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家住哪的吗?”
这怀疑的神色,这质问的口吻,难不成他以为她是专门搬来跟他做邻居的?
不过她在那之前来过他家,这事确实解释不清楚,而且此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他已经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宋拾一懒得跟他多解释。地下车库她是第一次下来,还有点晕头转向,所以下了车就开始辨别着该从哪个出口上去。
所幸每个车库出口都清楚标识了对应的楼号和单元门号。
宋拾一刚找到12栋的指示牌时,就发现贺培风也在朝那个方向走。
有这么巧吗?他们不会还住在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吧?
然而事实就是那么巧,当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同一部电梯的时候,宋拾一简直被他们之间竟然能拥有这么狗血的缘分震惊到了。
但贺培风显然不相信这一点,他脸上那明显带着戒备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你怎么不按楼层?”
宋拾一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感慨一时间忘记了按楼层键,这家伙这么问不会以为她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最终目的是为了跟他回家吧?
然而正当她要去按楼层键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不屑地轻嗤。
“这么做很无聊你知道吗?”
她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宋拾一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你有时候很自恋你知道吗?”她反唇相讥。
见贺培风神色不善地看着她,她就放心了。
她按下自家22层的按键,这回他们没有巧到成为对门,但他家在21层,这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
贺培风见状微微挑眉,似乎有点意外。
看样子还是不信,宋拾一笑笑:“难得大家既是同事又是邻居,我不介意你去我家坐坐。”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21楼到了。
贺培风扫她一眼说:“我介意。不过看在大家既是同事又是邻居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好客要分时间,这么晚了随便邀请别的男人去家里坐坐的毛病得改改。”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留下宋拾一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这人什么意思啊?不会因为她跟他有过那么一次,就管中窥豹地以为她是个多么随便的人吧?
不过贺培风这人说话不中听,她早就领教过了,所以气了一会儿,也就没再往心里去。
……
累了一整天,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再从浴室出来时,她才注意到刚才回来竟然忘记了开灯。
此时客厅里依旧黑漆漆的,只有落地窗外的景色炫目生动。
那一刻,所有浓黑的夜都是陪衬,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高楼间闪动着霓虹,远处环路上的车灯明明暗暗,人在其中 * 活动显得那么微小。这一切就像一部无声却足够华丽的都市电影。
这还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注意到这里的夜景——原来脱去白天的浮华喧嚣,被夜色包裹着的城市,竟然是这么的厚重和生动。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这大概才是她的人生。
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她是她自己,可以渺小、忙碌、疲惫,但是也自在、充实,对明天有所期待。
宋拾一久久站在窗前,忽然觉得置身于这座城市,置身于这群忙碌的人之中,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不知站了多久,而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另一道“风景”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小区的阳台都是三面玻璃的落地窗,这样的设计就导致她站在自家阳台上不但能看到邻居家阳台内的布置,当对方阳台玻璃反光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人家房间里的情形。
她此时看到的正是21层对门那户客厅里的情形投射在玻璃窗上的影像。
他们这个单元是一梯两户的格局,贺培风家比她家大得多,他们俩显然不是上下楼,所以此时玻璃倒映出来的正是贺培风家客厅的情形。
虽然隔着两道玻璃,让影像有点扭曲,但并不妨碍她观察他。
他似乎也是刚洗完澡,只穿着一件系带休闲裤,赤裸着上身在房间里走动。
多年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尤其是视觉上的,所以这算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他的身体,其实以前就觉得他应该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瘦,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深沉的夜色俨然是最好的幕布,她甚至可以看清他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弯腰去取茶几上遥控器时,腹部肌肉微微卷起的小细节。
或许每个人骨子里都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宋拾一也不例外,更何况这“隐私”看着还挺养眼。
但大概是电视没什么好看的,他只在客厅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宋拾一咂砸嘴,怎么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呢?
正当她要转身回房间时,桌上的手机传来了“叮”的一声,那是短信特有的消息提示。
这年头除了垃圾小广告很少有人再用短信交流了,所以她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