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培风闻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模样。
宋拾一想起还有正事要问他:“刚才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就是你升职那事。”
贺培风:“这种事谁说得准。”
宋拾一把刚从张晨阳那听来的人事部门的规定说给他。
“是这样的吗?如果你升职了,我就得离开瑞正了?”
“谁说的?”他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首先, 我这件事说不准,瑞正离了谁都没什么大不了, MD的位置也不是专门为谁准备的。其次,就算是我升职了,如果你不想走也没人能让你走。”
听他这么说, 宋拾一心里暖暖的:“我当然还是希望你能顺利升职,但我也不想离开瑞正……那我们就先瞒着其他人吧,等瞒不住了再说。”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听那声音好像是张晨阳和秦瑶,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往他们这方向来的。
宋拾一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那俩人可能是来上卫生间的,所以卫生间里躲不了人,宋拾一四下看了看,只能拉着贺培风躲进了旁边的小阳台上。
几乎是与此同时,秦瑶和张晨阳出现在了走廊拐角处,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阳台很小,还堆了不少杂物,只够一个人站着,贺培风贴墙站着,宋拾一就只能紧紧贴着他了。
她本以为那俩人是来上卫生间的,等他们进去,她和贺培风就趁机离开,谁知两人也是找地方闲聊来了,站在洗手池边说着话,一时半刻没有要走的意思。 *
刚才宋拾一和贺培风躲进阳台时太仓促了,没来得及把门关严实,再想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样一来,坏处是两人这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被里面的人察觉,而好处就是里面人说的话,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宋拾一听着听着,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秦瑶问张晨阳:“你就那么喜欢拾一?”
张晨阳也不扭捏:“你也看出来了?”
秦瑶嗤笑:“多新鲜呐,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虽然别人喜欢宋拾一和她自己没多大关系,但此刻她和贺培风一起,听到张晨阳这么直白地说喜欢她,她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她偷偷抬眼去看贺培风,发现他也正垂眸看着她,表情晦涩不明。
“那她怎么好像看不出来?”张晨阳的声音再度传来。
秦瑶:“这不就说明问题了吗?她眼里没有你!”
宋拾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希望秦瑶能点醒张晨阳吧,不用她直接去说什么,也免了大家的尴尬。
却听张晨阳说:“那我就再努力点,努力让她看见我。”
宋拾一:“……”
秦瑶无语:“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追不到她的。”
“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你的竞争对手有多强大,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换个人选吧。”
宋拾一发现贺培风在听到这句话时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像是很满意秦瑶的说法。
宋拾一忍着笑,继续听着外面人的对话。
张晨阳:“我这人很专一的,而且我喜欢她很久了,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对了,你说那人不会是贺总吧?”
他冷笑:“他对拾一能是真心的吗?”
宋拾一闻言又去看贺培风,神情挑衅,像是在问同样的问题,他微微挑眉,不置可否,不过之前虚虚搂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加大了力度,将她又往他身上带了带。
张晨阳又说:“就算他是真心的,我看拾一也不一定就会接受他。”
秦瑶:“那是你视力有问题。”
张晨阳:“谈恋爱又不是搞投资,我和他比未必会输吧?”
秦瑶不遗余力地打击他:“至少目前看你没赢啊。”
张晨阳顿了顿说:“以贺总的条件,在他们那个年龄层里或许算不错的,但是毕竟年纪大了点吧?他那年纪,拾一叫他声‘叔叔’都不为过吧?”
贺培风闻言微微蹙眉,刚才轻松的神色全然不见,而宋拾一听到那句“叔叔”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张晨阳继续说:“我现在唯一不如他的就是事业了,但等我到他那个年纪,未必不如他啊。而且你看他整天冷冰冰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加班了,跟他在一起应该挺没趣的吧?我就不一样了……而且男人年纪大了有些方面确实不行,他成天加班,我看损耗更快!别看他打球时体力不错,但你看很多早晨在公园晨练的大爷,体力都比年轻人强,这不一样。”
这方面的猜测秦 * 瑶以前也有过,所以听张晨阳这么说,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天她在会议室外“守株待兔”的事情。
那天贺培风确实很快就出来了,如果他俩真在里面做了什么的话,那……
秦瑶不确定地说:“这倒是真有可能。”
宋拾一差点笑死,只有把脸埋在贺培风胸口,才能勉强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贺培风垂眸看着不停抖动着肩膀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出去让这两人闭嘴。
宋拾一笑够了正想劝他以后少加点班,不然未来还真不好说,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某人不一般难看的脸色。
她又忍不住要笑,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太久,他夹着烟的那只手忽然抬起,毫无预兆地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按向了他……
这一吻来势汹汹且猝不及防。
宋拾一被他嘴里没有散尽的烟味呛到,就想挣脱他,但他却全然感受不到她的反抗似的,这就导致她没忍住直接咳出了声。
走廊里原本还在说话的两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宋拾一捂着嘴忍着咳嗽,嗔怪地瞪着贺培风,就看他一会儿怎么收场。
秦瑶倒是无所谓,但万一他俩的事被张晨阳那个大嘴巴知道了就相当于被全公司知道了,现在正是贺培风升职的关键时期,她不想成为他的麻烦,也不想因为他的升职被迫离开瑞正离他太远。
可是她都紧张死了,再看贺培风却像没事人一样。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拇指在她唇边蹭了蹭,就着月光,宋拾一看到他手指上有一抹嫣红,那是她唇膏的颜色。
门外张晨阳问秦瑶:“你听到有人咳嗽了吗?”
那么明显的声音,秦瑶怎么会没听到。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通往阳台的那扇玻璃门此刻正虚掩着,从玻璃上看出去外面堆放着一些杂物,但风一吹,秦瑶却看到了一片衣角,虽然光线不好,看不清那衣角上的花纹,但此时此刻会站在那里的人是谁也并不难猜。
“没有啊。”她收回视线说。
“不可能,我听到了。”说着张晨阳就要往阳台走去。
秦瑶连忙拉住他:“咱们出来时间太长了,再晚一会儿搞不好人家都买单走人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张晨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阳台的方向喊了一句:“谁在那?”
片刻后,阳台门打开,贺培风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上那半支烟暗灭在洗手池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出来抽支烟。”他边说,边从镜子中看身后的张晨阳。
张晨阳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呆住了。
有人就是有那么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因为宋拾一,张晨阳早把贺培风变成了自己的假想敌,私下里当然是怎么贬低对方都不为过,可一旦站在贺培风面前,他就不自觉的怂了。
更何况,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贺培风的坏话,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
秦瑶也有种自己死期将至的不好预感,她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恨不得时间倒流,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宋拾一给她吹吹枕边风让她免于一死了!
贺培风收回视线,仔仔细细地洗着手:“你好像很关注我?”
张晨阳:“谁?”
贺培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适当的关注可以理解,但过分的关注就会让我感到不适。”
说着,他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擦干手。
“所以可以的话,麻烦你以后稍微克制一下。”
说完他再没理会其他人,径自朝着包间方向走去。
张晨阳:“……”
张晨阳压低声音怒不可遏:“谁关注他了?我是关注拾一!”
秦瑶暗自庆幸,还好张晨阳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她刚才的那句附和,贺培风应该没有留意到。
她又扫了眼阳台的方向催促张晨阳:“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你也好好管管自己这张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知道吗?”
“谁‘调查’了?拾一吗?不可能!”
“冷静冷静!”
在他们离开后好一会儿,宋拾一才探头探脑地从小阳台出来。
再回到包间的时候,她发现张晨阳明显安静了很多,其他几人正在聊最近手上跟的项目。
贺培风见她回来,没事人一样对她说:“对了,下个礼拜有一场电子行业峰会,届时会有很多企业参会,还有一些金融机构的人参加,我们也收到了邀请函,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
宋拾一有点心虚:“为什么是我?”
贺培风面不改色道:“加速器那个项目公司已经同意继续推进。曾老师之前跟我提过,他们也会参加这个峰会,后续这个项目要加速推进了。”
原来如此。
宋拾一点点头:“好的。”
……
这类行业峰会和那种高端晚宴不同,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交流工作,宋拾一特意配合着峰会的格调选了身比办公室装扮更隆重一点,但又不过分隆重的黑色包身连衣裙,然后再戴一些不过分夸张的首饰装点一下。站在西装笔挺的贺培风身边,既显得知性优雅,又确实漂亮大方,最重要的是,因为是包身款,所以还有点小性感。
果然贺培风再见到她时,微微挑眉说:“还不错。”
她手上系着安全带,明知故问:“什么?”
他却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类峰会一般包括各个专业领域的分会场的汇报,以及一场所有人都参与的自助晚宴。
宋拾一他们没有参与前面的分会场汇报,直接踩着时间点参加了最后的晚宴。
瑞正作为投资界知名度较高的公司,投资培育了不少各行各业的企业,电子行业的也不在少数,还有不少公司已经在瑞正的包装运作下成功上市,所以贺培风的到来,立刻就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关注。
宋拾一跟在他的身后,感受着大家的注视,可她总觉得这些注视中,有些不一样的存在。
她循 * 着那感觉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餐台旁的女生,她身穿一件白色西装款连衣裙,原本这衣服显得她干练又优雅,可惜脖子上和手腕上的首饰又过分累赘,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不伦不类的。
那人正是宋拾一许久未见的陶然。看样子她最近过得不错。
见宋拾一看过去,陶然移开了视线,走向离她不远处的男人,两人举止亲昵,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也回头看向宋拾一,宋拾一立刻认出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同样许久未见的杜泽。
第66章 “给我把她衣服扒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
以前看杜泽, 宋拾一只觉得反感,而在知道金诚科技有问题后,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他, 所以此刻再看到他, 那感觉就不只是反感了。
是那种厌恶到了极致,即便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恶心, 而这种难受更多的是来自替盛铭的不值——多年的信任喂了狗, 多年的心血或许也会因为遇人不淑毁于一旦, 当然还有他们,虽然明知道缘分的事情难以琢磨,她也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并不代表她能原谅当初那个煽动是非的始作俑者。
“怎么了?”
贺培风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停下脚步问她。
宋拾一不想再和杜泽他们有任何的交集, 多说一句话她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今天是重要的工作场合, 她更不想因为他和陶然耽误工作, 所以只想当他们是空气。
“没事。”她对贺培风说,“我们去那边吧。”
可惜,有人不想这么相安无事。
“呦, 这不是培风和拾一吗?”杜泽的声音远远传来。
贺培风回过头看过去,似乎是明白了刚才宋拾一的反应,表情中那点柔和的神色也消失了。
杜泽端着杯红酒来到了他们面前, 陶然挽着他,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看向他们时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好像他们只是杜泽认识的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杜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便是笑着的, 可宋拾一还是觉得瘆得慌。
她直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果然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调调:“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怎么?这么快就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了?”
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在今晚有不少合作企业都在场的份上,宋拾一忍着没骂他,只说:“关你什么事。”
但这种程度的反击,对杜泽根本没什么效果。
而就在这时,却听贺培风忽然开口:“连你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都能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了,我们这种名正言顺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简直是直击要害了,谁不知道杜泽有位能量不小的准老丈人,以及一位行事格外彪悍的未婚妻呢?所以陶然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
宋拾一在心里暗叫一声“痛快” * ,心想杜泽可能还不了解贺培风,一般情况他确实话不多,可毒舌起来一般人也招架不住。
杜泽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就连像戴了面具似的陶然,此刻脸上的表情都不自觉显出几分尴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