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掩唇笑出声:“此生竟能见到皇上怕人,也算没白活。”
云澹脸微微红了:“她惯会胡闹,为她收拾烂摊子忒累。”云澹忍不住抱怨一句:“你与她相交甚好,回头也教教她如何待朕好,旁的不说,这一日三餐总该惦记着朕吧?”
贤妃闻言笑的止不住,皇上不仅怕皇后,皇上还偷偷抱怨,孩子一样。
“好。回头臣妾…这会儿还能叫臣妾吗?”贤妃猛的想起是不是该改口了。
云澹摇头:“私下自称什么都无碍,待诏书下了再改口吧?”
“是。”
“多谢你。”云澹正色道。
“是臣妾该谢皇上。”贤妃弯身道谢。
荀肆起了见不到云澹,来园子里寻他,远远的见这二人不知在做什么,贤妃不住弯身行礼,令荀肆看着都累。慢吞吞到他二人身前,给云澹行礼,起身之时见他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对,有事瞒着自己!
荀肆有心想问,贤妃却扶额:“哎呦,起早了,这会儿头晕脑胀,臣妾得再睡会儿。”寻个辙子跑了,留云澹和荀肆大眼瞪小眼。
“干嘛?”云澹心情大好,睥睨她一眼,转身接着逛园子。
荀肆跟在他身后,总觉得他今日不对劲,小跑两步追到他身侧,看他嘴角噙着笑:“皇上遇上好事了?”
“朕贵为天子,好事每天都有。”云澹与她打马虎眼。
…
见荀肆没动静了,回身捏她脸:“怎么?脑子又不够数了?”又掀起她刘海儿看被门磕青那一块儿,肿着一个包,手指弹在那青肿之上弹了一下,笑着问她:“还疼么?”
“嗯…”
云澹捧着她的脸吧唧在那青肿上印了个吻:“朕以龙体护你,若是到了黑天还不见好,也只能亲身上阵为娘子医治了。”
荀肆这几日没少听他说混话,刚刚那句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话,幽幽瞪他一眼:“臣妾寻思着许是这几日与皇上日日相处,被皇上阳气所伤,不如打今日起,夜里分床而睡,待臣妾身子痊愈也不迟。”
“敢!”云澹斥她一句,并给她一个凶狠眼色。
第58章 无情笑叹他人痴(二十) 徽州留在了梦……
云澹在车上看书, 荀肆在写字,二人互不相扰。
荀肆盘坐在地上写字, 又不好好写,写着写着便鬼画符,而后自己咯咯笑出声。云澹书翻了一页,又朝一侧移了移,垂眸看她一眼,如此往复。
约么一个时辰过去,她还在写,云澹沉不住气, 弯身拿过她面前那一沓纸:“让朕瞧瞧写的什么?”
荀肆坐到他身旁:“画个小人儿你和我,画个猫儿梁上卧,画个浮云一朵…”
画的不怎么样, 说辞倒是多。云澹仔细瞧了许久, 虽说那落笔走笔都不对, 却也有几分乐趣。于是在她额头一点:“画的好。”
“那臣妾往后就给皇上画, 这回在徽州,听闻才子佳人若是惦记哪个了, 就写一封肉麻的情信, 戏文里不是也唱过?”荀肆难得生出这小女子情趣来,云澹可不愿自己应慢了她反悔, 忙点头:“好好。你画,朕猜。”
“猜不对罚皇上吃酒。”荀肆将那些画收好,笑眯眯看着云澹。
“你又憋什么坏主意呢?”云澹假意瞪她一眼, 而后问她:“朕看昨儿母后给你来了封信,信中写的什么?”
“皇上想看?”
“倒是不想。但朕琢磨着万一有事,能与你商议一番。”
“您就是想看!”荀肆笑出声, 从一旁拿过那信:“喏,您看。”
“那朕便帮你掌掌眼。”云澹打开来一字一句看了,母后这写的都是什么?云澹脸腾的红了,将那信丢在一旁,问荀肆:“回信了?”
“写好啦,一会儿让静念送出去。”
“给朕瞧瞧。”
“那不行。”
“荀肆!”云澹凶她,母后问二人近来房事可好,问何时要皇子,还问荀肆他可有力不从心,怎么问出口的!成何体统!
荀肆就爱看云澹脸红,坐在一旁嗤嗤笑。云澹拉过她在她身上摸索:“信呢?”他急于翻信,手上自然没有章法,慌乱间碰到荀肆的峰峦,她身子缩了缩:“您…摸哪儿呢?”
云澹本不是有意的,荀肆这一问又将找信之事忘在了脑后,将她抱到了腿上,手探入她衣襟,荀肆慌忙握住他手,在他耳边求饶:“别闹,贤妃的车马在后头。”害羞了。
云澹收了神笑出声:“信呢?”
荀肆将信拿出放他手上:“给你!”逃也似的坐到另一边。
云澹看荀肆那狗爬的字,起初还笑她,渐渐的竟笑不出来了,板着脸问她:“尚可是何意?”
…“尚可就是尚可啊!”
“再说一遍?”云澹这会儿真是来气了,母后问她房事如何,她说尚可,每天跟只野猫似的,却只有尚可的程度?
“那该如何写?臣妾又不知旁人什么样儿…”荀肆看到云澹眼睛立了,忙住了嘴。
“旁人什么样儿与你有干系吗?你想什么呢?”云澹这会儿心乱如麻,这小混蛋还想试试旁人什么样儿?
这“尚可”一词怎么就惹他不快了?不懂不懂。“那您说该如何写?”
“极好。”
“哦。”荀肆哦了一声。
“你不觉得极好?”云澹又立了眼睛。
“主要是臣妾也不知到底怎么才算极好…”这下算是存心气他了,她嘴贱,并不知道男子对这件事有多看重。这回好了,这回知晓了。眼前人叫停了马车,狠狠瞪她一眼,推门下车,走了。那步子倒是快,能看出是真气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荀肆追了上去,云澹身高腿长,加之近来功力猛涨,这会儿都快没了人影儿了,荀肆追了半晌才追上,从后头拉住他手,小脸儿可怜兮兮,一双眼还沾着水珠儿呢!
“干嘛?”云澹气归气,却并未甩开她手。
“臣妾知错了。”荀肆站到他身前,仰着小脸儿。
“错哪儿了?”云澹板着脸。
“臣妾不该说尚可。”
“不是该与不该,是你心中真这样想?这程度只算尚可?”
荀肆红了脸儿,低下头小声嘀咕:“极好。”
“还说不知旁人如何?你想与旁人这般是吗?”这点最令云澹生气,他自己巴巴的为她守身如玉,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碰旁人了,她呢?心底还在想旁人什么样儿。
“哪儿能呢!旁人哪有皇上好!”荀肆又站的近些,晃着他手哄他:“生气起来真吓人呐,吓的臣妾心扑腾扑腾的跳,不信您摸摸!”拉着他手放在自己心口,故意哄他呢。云澹手动了动:“是挺扑腾。”消气了。
消气了,便将荀肆抱在怀中与她好好说话:“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就这样儿了,你若是想与旁的男子有些什么,等下辈子吧!”言罢顿了顿:“下辈子也不成。总之你身边只能有我,记住了吗?”
“好。”荀肆环住他腰身,而后踮起脚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臣妾可盼着夜里了。夜里门锁一落,屋内只有皇上和臣妾,想怎么着怎么着,可好了。”
这话说的云澹心中熨帖,将她拉向自己,笑着问她:“有那么好吗?”
荀肆点头:“好。天下第一的好。”踮起脚将小脸儿贴在云澹脸上,猫一样。
云澹心中一软,捧着她的脸儿,细细密密吻她。
儿时看欧阳丞相和宋先生闹,看母后和父皇闹,他心中困惑,到底有什么值得闹的?若是这个不可,换下一个,不起心动念多好。这会儿有了荀肆便懂了。好些事左右不了的,是否起心动念也不能由着自己,荀肆适才那么一句话就令自己计较,若是再碰上其他大事,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二人不知抱了多久才分开,云澹将荀肆头上的那片落英摘掉,手指刮她鼻尖:“你而今也算有长进,会哄人了。”
“从前不是也哄着皇上吗?”
“从前都是假的。”云澹看了一眼她脖颈上挂着的牙,拉着她手向回走。
这一走,径直奔了宫里,徽州只留在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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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与贤妃回了宫,见到姐妹们自然开怀。她从徽州带了好些好玩的,一人分一样儿。
良贵人分到的是一块儿小木雕,上头有个小娃娃,像极了她的小公主;富察婕妤分到的是山芋干,荀肆知她中意那些寻常吃食。
大家许久未见过云澹了,这会儿再看他,发觉他比东巡前更清隽,难免心中一动,也不知皇上今儿会去哪宫?心中小鹿乱撞,从前没发觉多要紧的事儿,这会儿竟隐隐期待起来。这人有了心思,说起话来便有些心不在焉。荀肆心里装着北星的事儿,也就挥了手,要大家回去歇了。
人都走了,云澹却不走。
荀肆看看门口,看看云澹,再看看门口。
“怎么?回了宫翻脸不认人了?”云澹放下茶碗,坐直身子看她。
“?”
“你看看门,又看看朕,可是在赶朕走?”
“……”荀肆轻咳一声:“臣妾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儿?”云澹起身朝外走,脚已迈出门槛,又转身回来了,捏着荀肆脸说道:“你给朕消停点儿,叫小厨备上晚膳等朕回来一起吃。若是饿了,先吃些填肚子。”又在她额头亲了口:“朕晚上歇在你这儿,往后也歇在你这儿。”适才嫔妃的反应云澹看在眼里,荀肆也应当看进去了,担忧她胡思乱想,加了这么一句,这才出门去见欧阳丞相和荀锦大人。
他打定了主意要与后宫的嫔妃们和离,但此事颇难,云澹首先要说动的便是这两位大人,而后才是朝中那些老顽固们。
回了永明殿,见他二人已候在那里,速速赐了座,也不客套,喝了口茶而后说道:“朕今日召二位大人前来,是有要事商议。之所以与二人大人商议,是因着二人大人是朝中不多的府上无妾无通房的大人。”
欧阳澜沧和荀锦彼此看一眼,等云澹说下去。
“朕要散了后宫。”云澹说完这句,见眼前从前宠辱不惊的两位大人同时睁大了眼,遂笑出声:“吓到了?”
是吓到了。
欧阳澜沧缓声问道:“不知皇上的念头因何而起?”先问缘由。
“与二位不纳妾原因同,朕心中切实有了一个人,想给这个人一个清净的家。这个人是皇后。”云澹顿了顿:“一生一世一双人,民间是这样讲的吧?”
“但微臣与皇上又有不同。”欧阳澜沧道。
“哪里不同?”
“微臣在遇到清风前,是没有家室的。”欧阳澜沧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皇上有了后宫,便算作有了家室,且嫔妃十二人,子女四人,无论如何,此事若是这样做,会遭天下非议。
云澹点头:“丞相说的对。朕登基后,并未大肆选秀,宫中的女子也是各种机缘下进宫的。从前朕对各宫一视同仁,但往后朕不会了。朕心中有了人,便去不了其他宫。到底是遭天下非议好,还是放她们自由好?”
“可是皇后不愿皇上去宠幸旁人?”荀锦问道。
“与皇后无关。”
“那皇上…”荀锦还想说什么,却被云澹打断:“朕此行去徽州,看到徽州女子灵秀可人,便替二位大人做主带了两个回来,赏赐给二位如何?”云澹眼眯着,看不出所言虚实,但他这句却是摆明了想法:若是你们不帮朕,那你们家宅也不必清净了。
“万万不可。”欧阳澜沧忙摆手,在桌下踢了荀锦一脚,皇上这手段略微狠了,杀人诛心,直奔命门:“皇上所说的事,臣适才重新思量一番,属实是放娘娘们自由好。”再说些旁的,一会儿人给你抬到府外了。别看皇上平日里温和,这等事儿他做得出来。
荀锦也被吓到:“是了是了。帝后和睦,后宫清净,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哼,老狐狸。
“那此事便交由二位大人办。后宫的妃子们,朕已安排合适的人前去规劝,宫外事交给二位大人。朕相信二位大人定会竭心尽力办好此事。”语毕,见欧阳丞相一脸苦相,云澹心中暗笑。也是有趣,能看到向来波澜不惊的欧阳澜沧为难,也算没白做一次皇上。
欧阳澜沧和荀锦出了宫,也不坐轿,干脆走着。
“荀大人觉得此事如何办?”
荀锦抹了把汗:“我还未想好该如何办,适才被皇上吓到,惊魂未定。生怕皇上真送个女子到家中,孙娘子又要不理人了。”荀锦的夫人孙如,世代从商,是一个泼辣聪明的女子,荀锦多少有些惧内。
“不如…今日先各自回府,待整理好思绪明日再议?”欧阳澜沧提议。
“好。明日再议。”
欧阳澜沧回了府,见宋清风正在洗荷叶,朝下人使了眼色要他们退下,而后上前抱住她。
“别,一会儿孩子们看到。”
“不管。”他适才路上就想,皇上也苦,皇上与自己不同,宋清风是自己选的人,皇上后宫的人都不是他自己选的。他只选了继后荀肆,他选了,若是不动情,得过且过倒也正常。可是他动情了,他动情了,便随了他爹,容不得旁人了。在清风身后叹了口气。哎。
“怎么啦?”宋清风
澜沧拉着宋清风去木椅上坐下,将适才的事细细说了,而后又叹了气,难办呐!
宋清风却噗嗤笑出声:“星儿说他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天子,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宋清风待星儿,也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