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有瘾头?”云澹问出这句,耳根一红。他二人也说不清谁更有瘾头,总之夜里不能往一起凑,只要凑到一处,准保把持不住。
“那臣妾今晚回永和宫去睡。”
“为何?”
荀肆看他一眼:“为何您心里不清楚?”
“朕又不是禽兽!”云澹见她看清自己,大有不悦,拉着荀肆耳朵说道:“你给朕瞧好了,朕打今儿起,就要你知晓什么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那臣妾候着了。”
二人用了饭,净了身,云澹去看书,荀肆坐在床上玩骰子,互不妨碍,待到月亮爬的高了 ,云澹合上书,上了床,收了荀肆的骰子要她乖乖睡下:“你不能熬夜。”
“哦。”
荀肆躺在他身旁,想起他说要做柳下惠,便用下巴点在他胸膛,朝他眨眼。
云澹轻咳一声:“睡吧,朕乏了。”
荀肆却不动,手指在他前胸画了两个圈圈。云澹气息有些乱了,轻声训她:“荀肆!”
“怎么?皇上?”荀肆的手缓缓向下,被云澹一把拉住:“别闹。”
“臣妾就是想看看小主子醒了没?”
云澹气急,拉着她手猛的按下去:“满意了吧?”
听到荀肆笑出声,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看你今日中了署,又有身孕在身,不然看朕如何收拾你!”
荀肆慌乱闪到一边:“睡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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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脚伤在身,云澹不许她下地,她闲来无趣,便叫人抬着去逛园子。
这一日逛园子,看到了有些日子未见的贤妃、富察婕妤和良贵人,便远远招呼她们:“美人儿!”
那三人听到荀肆的声音,忙上前来请安。
荀肆手一挥:“免礼免礼。”
贤妃上前看看她腰腹:“害喜可严重?这些日子听闻您受伤了,姐妹们想去看您,无奈诸事缠身,无论如何抽不开身。”
荀肆摇摇头:“不是说有了身孕会吐会嗜睡吗?我一样儿没有。”
“是。有修玉那会儿,真把人折腾够呛。您这一点儿反应没有,腹中孩儿可真是懂事。”
荀肆至今不觉得自己有身孕,听她这样说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腰腹,说道:“回头再叫太医来把脉。”而后问一旁的良贵人:“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打回了宫就见不到你人。”
良贵人有些为难,不敢说是云澹不许她去见荀肆。只得寻了个借口:“这些日子偶得一刺绣针法,入了迷。”
荀肆看出她为难,便不再做声。
四人坐在一处,聊些有的没的。
富察婕妤问起修年:“这几日怎么没见大皇子?”
“与他外祖父去城外避暑了。”荀肆答道。
富察婕妤听她这样说,欲开口说话,被贤妃拉住衣角,生生住了口。这个小动作被荀肆瞧见,于是问道:“拉她衣角做什么?你们这样遮掩我觉得别扭,莫不是往后不做姐妹了?”
“不是。”富察婕妤忙解释道:“皇后误会了。”
“那你有话便直说。”
“殷家素来强势,这些年仗着皇上令看思乔皇后一眼,在京城不知多横行。妹妹只是觉得修年与他们玩,兴许会被他们带坏。”富察婕妤忍不住说道:“也不知这样的人家,是如何养出思乔皇后这样贤淑的女儿的,又或许从前收着敛着,思乔皇后得了势,他们方变成这般。”
这番话说的尖刻,富察婕妤从前不这样说话,今日是头一回。荀肆偏着头看她,笑着问她:“令看思乔皇后一眼是何意?”
“这…”富察婕妤不知该如何说,颇为为难,只见荀肆一摆手:“逗你的,从前的事既往不咎,皇上与先后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加之先后静雅贤淑,令看一眼属实应当。但你说殷家会带坏修年,这句我不大懂。”
“哎呀!”一旁的良贵人听的有些着急:“说的是皇上早就属意大皇子做太子,将来也是要他做皇上的。殷家自然会巴结着大皇子,然而眼下您又有了身孕,他们自然要防着,这样一来,难免会挑拨修年与您隔心。”
…
荀肆见她们急成这样,忍不住笑出声:“好啦,看把你们急的!与修年相处有一些时日了,他是什么样的心性我多少知晓一些,这孩子心中对事自有定论,遑论如此。但你们的心意呐,我都看到了。”朝她门笑笑又问道:“殷家横行之事,众人皆知?”
“打前年思乔皇后去了,略微收敛了些。但还是惹不得。皇上惯着呢!”贤妃说道。
“皇上念旧情。”荀肆替云澹说话。
“念旧情也要分人。”富察婕妤眉头一皱:“怕是心中还有故人,不然念这不讲理的旧情做什么?”意识到自己多言了,猛的住了口。
心中还有故人。这话说的…荀肆从来都知晓在他心中思乔皇后不一般,至于怎么个不一般法,她并未细想过。单从身边人说的这些话也能猜出个七八,手一摆:“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
第65章 无情笑叹他人痴(二十七) 替荀肆不值……
云珞并未听荀肆的话。
他向来有主意, 且不懂为何殷家就不该查,哪怕有皇上在撑腰, 也该依法守礼,不然丢的是皇上的面子。不仅要查,还要查的透彻。但他对生意之事不通,那谢家生意上的账款流转他搞不清楚,颓然将之前程素给的那本子放在一侧。起身对付饶说道:“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呢?”
“去见程家主母。”
付饶忙扔下手中的活计跟了上去。
程素和程母租了一处小小院落,打算在京城长住。那院落就在凡尘书院斜对门,程素搬进去后便来送过一次信,要云珞往后有事去那里寻她。当时云珞心中还纳闷, 自己能有何事寻她,这倒好,才过几天, 就上门了。
这会儿恰逢傍晚, 又落着雨, 程素早早收了生意, 正在被晚饭。见云珞来了,倒是不惊讶, 笑着问他:“小王爷可用过饭了?”
云珞摇头:“还未来得及。”
“那便斗胆请王爷一起用饭吧!”
二人也算有“过命”交情了, 加之云珞也不是扭捏之人,便应道:“甚好, 多谢。”
程母正在屋内独自摆棋阵,听到外头声音,便起了身出门, 给云珞请安后便搬了两把椅子在院内檐下,对云珞笑道:“一边赏雨一边说话罢?屋内憋闷。”
“也好。”云珞坐于椅上,指着对面的小屋说道:“想不到程姑娘竟然会下厨。”
“打小她父亲就严格, 下厨算轻省的,幼年之时便跟着跑生意,攒下不少本领。”
“见识过赶车。”云珞想起那晚,细弱一个女子,将那马车赶的炉火纯青。“今日晚辈来此,是想向您请教一些生意上的事。”云珞收起客套,说起正事。
“譬如?”
“譬如,一家铺子的账款的走向如何看?”
程母了然:“一般账款有几种去向:一为进货,二为家中存银,三为外借,四为钱庄,这五嘛,便是赠人。”程母见云珞皱眉,又细说道:“这进货最好查,什么生意,去什么行市,寻几个人,大体就能查出来;外借也好查,一般都有账本册子,上头写着借与谁,几成息;再来是钱庄,京城就那几家钱庄,若有自己人,倒也好查;最不好查的便是家中存银与赠人,家中存银,记在暗账上,赠银,干脆不入账。做生意,都讲求朝中有人,开的好的买卖多少都有靠山;巨贾的靠山,尤为大。”
“依您所言,这赠银是万万查不出的。”云珞眉头皱的更甚,谢家与殷家铁定是有瓜葛的,只是这瓜葛究竟到何程度,而今难断。
“倒也并非如此。”程母笑出声:“那铺子一年的收成是多少,厉害的生意人钻进去研究,定然是能摸清门道的。算出个大概,将好算的几种刨掉,就是剩余两项。一般赠银少则两成,多则四成。查明白这个,大概就能清楚这巨贾与这靠山有多深的瓜葛。”
“去哪儿寻这厉害的生意人呢?”云珞思量起来,却听程母笑道:“不巧,老身便有这样的本领。”
云珞闻言看向她,又想起她整理的本子,料定她所言非虚,定有这样的本事。是以笑道:“眼下倒有一个案子想请您老给断断。”
“谢家的案子。”程母笃定他是为此事而来。
“是。”云珞将自己对谢家与殷家的疑虑细细说了,但并未说的太细,担忧言之过多会令她母女二人惹祸上身。但程母是何等聪明之人,三两句话便听出其中利害,手中的佛珠子转了几转,而后缓声说道:“若是与谢家有关,老身定当竭心尽力,但此事牵扯前国丈,便又会有几分危难。程家只剩素儿了,还望王爷安排人手,万一哪一日我二人惹祸上身,也能留条活命。”
“自然。”云珞指了指付饶:“付饶是老祖宗在世之时挑到我身边的,论功夫见识,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他身边亦有功夫高强之人,您与程姑娘的安危,便交与付饶了。”
一旁的付饶忙点头:“请程夫人放心,此事小的定然办好。”
“那便好。”
程母放下心来,见云珞似还有心事,便将话又说的透了些:“若此事事关前国丈,可问过皇上是否要办?而今后宫有了新后,这一来二去,新后母家与前国丈府是否有恩怨?切不可别人当枪使了。”
云珞知她是为自己好,便多说了几句:“新后母家想必您也听说过,是西北荀家。荀家人在陇原守了十数年,这两年战事愈发吃紧,也利好,估摸下来,快打出一个江南了。荀家人一心为我朝苍生百姓,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定哪天就奔赴黄泉了。并无心思参与朝中这些尔虞我诈。新后这人,也与本王交好,为人质朴良善,亦没那些个心思。不满您说,此事,皇嫂不叫本王查,查出来倒叫皇上为难,是本王要查。”
程母点头:“荀家人我是知晓的,当年荀良将军过兵江南,看上了江南一个女子,那女子也是个狠的,收拾行囊便与他去了陇原,这在江南是一段佳话,被传颂至今。”
云珞想起见过荀夫人那一两回,轻声细语,是江南人做派,但亦能看出狠厉来。于是点头。
二人说着话,程素的饭已备好,请他们上席。大家也都将规矩撇到一旁,依次落座。云珞打眼一看,这才多久,就做了八个菜,摆盘静美异常,淮扬菜系。朝程素笑道:“程姑娘果然厉害,心灵手巧。”
“过奖。”程素起身为他添饭,解释道:“家中并未备着酒,只能就着一盏清茶了。小王爷见谅。”
“清茶配淮扬菜,倒也相得益彰。”云珞不客气,夹了块排骨送入口中,酥脆醇香,好手艺。就着一口白饭,再就一口清茶,倒也舒爽。只是心中一盘算,这一餐兴许把人家的存粮吃了,相依为命的母女亦不容易,于是说道:“许久未用过这样可口的家常便饭了,若是不唐突,可否将本王府中的排骨拿过来,请程素姑娘做了?付饶炖肉,也只是能凑活熟了,若说色香味,那是断然不会有的。”
一旁的付饶嘿嘿笑了:“这两年还是精进一些的。从前做饭,那肉出锅之时都裹了一层黑。”
程素笑出声:“那便拿过来吧!”
“有劳程姑娘。”云珞听到程素应允,心中松了一口气,这餐饭的愧疚少了些,便散开膀子用心吃起饭来。他本就身强体壮,加之年岁小,又忙活一日未进食,食量自然大。一个人吃了三人的量,这才放下碗筷。
程母见他这般,心道这后生也是可怜,堂堂的王爷,府中竟是连个正经厨子都没有,又仅是在大理寺挂个闲职,可见光景也难捱,便对他生出几分怜悯来:“往后若是得空,便常来这里用饭,家中虽无名贵食材,但寻常小菜亦能用心做了。咱们搭个伙,也顺道一起摸清谢家的门路。”
“那便多谢程夫人了。”云珞说道。
抬头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程素撑着伞出来送他们。
“不必送了。”
“晚饭用多了,去永安河边消食。”程素本就胃小,今日见云珞吃的香,竟不知不觉多用了几口,这会儿觉出撑来,无论如何得消消食,不然夜里睡不安稳。
“你才吃几口?”云珞想起荀肆每回大快朵颐的样子,想来这女子与女子亦是有区别。
“属实吃了不少。”程素跟在他身旁:“适才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小王爷要查殷家?”
“要查。你知道殷家?”
“在永安河边做生意也有一段时日了,家长里短听来不少。殷家之事也听说一些。”
“都听说什么了?”
“不大好听。”程素看向云珞:“要听吗?”
“要听。”云珞点头。
“坊间传言皇上属意大皇子做太子,殷家又是大皇子的靠山,是以不愿动殷家。还传言当今这位皇后,只是皇上稳定江山的棋子。京城人都说哪怕现在的皇后人再好,荀家远在几千里外,亦护不了她。傀儡罢了。”程素说完这话,眉头皱了:“之前在闹事与谢家打架的女子,若是皇后的话,那皇后便并非传言所说,是个傀儡。那样嫉恶如仇的女子,可做不了傀儡。满面英气坦荡,若生作男儿,恐怕会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了。”
云珞听到这些话,心中灌了铅。他不愿世人这样看荀肆,荀肆那样火热赤诚一个人,却要受这般非议和小觑,令他替她不值。若真如世人所说,皇兄为了大皇子这样拿捏皇嫂,更令人气不过。若殷家果然这样不堪,那便不能留。云珞要扳倒殷家之念愈加坚定。
二人到了永安河边,云珞想起程母要他护她们周全的话,便也不急着回去,陪程素慢悠悠走了一圈,又回府中拿了诸多肉菜,命付饶拎着将程素送回家,这才算消停下来。他躺在床上,将许多杂事细细想了,又觉得不该这样武断,还是要探探皇上的口风。不然若是皇上真有其他安排,自己从中参与坏了事,难免会牵连荀肆。这样想着便打定主意明日进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