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伊人是个美人，她没有自夸。
隋心静静看着眼前的茶碗，一言不发。
隋耀宗看了眼顾伊人，放下茶碗：“甜心，昨天妈妈应该在电话里和你说过了。今天叫你回来，是和张家吃个饭。你们年轻人见见面，了解了解，过了年，你就二十六了。”
“对的呀。恋爱这事要趁早，要多挑挑才知道哪个最好。”顾伊人偷看了眼隋心脸色，没发现异样，继续往下说，“妈妈今天做主邀请张家的小儿子张春明过来吃个饭，你也认识的对吧？”
隋心抬起眉眼，屈指点了点太阳穴，思索片刻，语气悠长：“喔，我想起来了，他不是半个月前因为聚众□□进了局子，这么快出来了？聚众，□□你们知道是什么吧。果然是有个好爷爷就是好。隋家要是……”
隋心越说隋耀宗的脸越黑，他搬出做家长的那副姿态，打断隋心的话：“隋甜心，爸妈有教过你说话尖酸刻薄吗？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是个人都有缺点。你说说你，高中就开始叛逆，好，那个时候小，我顺着你，宠着你。现在呢？都26了，还这么不懂事？”
隋心往后一靠，神情懒散又冷淡：“我叫隋心，从高中开始就叫这名了。还有，我不结婚，早说过的。”
不结婚三个字，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斩钉截铁。
“心心，女孩子大了哪有不结婚的，别跟爸爸置气。”顾伊人推了隋耀宗一把，“耀宗你也是，心心不回来你念叨着，一回来又吵架，再这样，女儿更不愿意回来了。”
顾伊人各打五十大板后放低姿态：“心心，这事怪我没提前和你商量。张家约在五点半过来吃饭，现在也不好推到。看在妈妈的份上，我们把这顿饭吃完，好吗？”
还不等隋心回话，佣人过来传话，又有谁家太太上门了，请老爷和夫人过去。
“耀宗，走吧。心心，等我们回来再说。”顾伊人春风满面地挽着隋耀宗的手去了会客厅。
这些太太以前可是顾伊人约都约不到的人，更不提亲自登门了。
现在她们眼巴巴过来，无非是收到张家要过来吃饭的消息。
表面上吃饭，实际做什么，大家心里门清。
隋心百无聊赖等着，时间一晃都六点了，还不见张家人过来。
隋心有了想法，今天这张孕检报告恐怕用不上了。她安心折好放进包里。
＊＊＊
海上明月酒楼，张春明叫了一桌子菜。
“现在可都是提倡节约用餐，我们俩你点这一大桌子……”贺衍行坐在上方，若有所指。
张春明坐在下方，二郎腿晃悠着：“和行哥吃饭，不能小气。这一桌子算什么，点一桌扔一桌都行。节约那个词就是专门给穷人造的，没钱不承认穷，还要给自己遮脸，美其名曰节约。”
贺衍行眉头一皱，张春明压根没理解自己意思。
“叫我助理上来吃饭，没关系吧？”贺衍行直接单刀直入。
张春明一愣又笑开了：“当然行，他们单开一桌，菜随便点……”
贺衍行打断他话：“我说，一起吃。”
张春明傻眼了，但也不敢多问，连连点头答应。
贺衍行打了电话，五分钟后，来了五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助理。
这五个人面生得很。
张春明只敢想，没敢出声。
饭局气氛很好，助理们喝开心了，西装都脱了。
贺衍行也没有架子，偶尔和张春明碰碰杯。
半个小时后，张春明喝成一坨烂泥，估计连张家大门朝哪开都认不清了。
贺衍行静静看着手里那部骚包绿手机，直到来电振动再次消失，手机界面显示未接来电十七个。
“先生，少爷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张建国铁青着脸：“你们都不知道少爷去哪了吗？一群废物。”
“我们去查。”
“欸，醒醒……”贺衍行坐在沙发上前，扶起张春明。
“是……是……行哥啊。”张春明认出贺衍行，嘿嘿傻笑，“你别动，别动，我头晕。”
“你家来电话了，让你去隋家相亲。”贺衍行按了接听键，点了免提。
“相个屁啊，隋……隋心这个臭□□……”张春明嘟嘟囔囔，含糊不清，“打……打死老……老子也不去。你们谁看上……谁去。”
说完，张春明一头歪倒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老爷，少爷他……”张家下人听着挂断电话的忙音，看着张家老爷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才是。
电话切了外放，张家老爷夫人耳朵又没聋。
“你看看你惯的好儿子，自己吵着闹着要去隋家。好了，我答应了，他倒好，在外面喝个烂醉，现在说不去了？”张建国虎着脸，“你们找到他，抬也给我抬到隋家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给隋家打个电话约下次就是了，他们还敢说个不字？为了一个隋家，你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张家太太翻了个白眼，声音里捻酸带醋地，“不就是为着顾伊人吗？你不想丢这个脸，我去说好了。”
“你这又说哪里去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真是……”张建国话还没说完，电话响了。
一张老脸瞬间笑成了菊花：“贺总。”
贺衍行站在走廊，漫不经心靠在墙上：“张叔，叫我衍行就好。今天在君临碰到春明，和他一起吃了个便饭，他喝醉了，不知道张叔方不方便派人过来接一下。”
张建国迟疑了一下，“哎呀”了一声：“衍行，那张叔就腆着这张老脸，我这会走不开，你方便送这臭小子回来吗？”
“方便，那待会见。”贺衍行挂了电话。
张建国这个意思就是今天不会去隋家了。
他要自己过去的意思也很明显，为了西郊那块地。
贺衍行通知人给张春明喂了催吐剂，收拾干净后，才架到车上。
时间已经七点半，张家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隋家热闹劲逐渐散去，下人轻手轻脚，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顾伊人电话响了，她沮丧的表情又有了喜气：“啊？这样啊。没，没有。怎么会。好的，好的，那下次见。”
“怎么回事？”隋耀宗看着顾伊人怒气冲冲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又吩咐下人撤走客厅所有的东西。
顾伊人眼睛顿时红了，声音发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白了还不是瞧不起我们家。主动约我们家的是他们，说不来也不提前说的也是他们……我……我……”
顾伊人气得说不下去。
“不来总有个原因。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就算他张家位高权重，也不能把我家当猴耍啊。”隋耀宗气得要死。
到手的鸭子飞了。还害自己花了一大笔开销，里里外外装修，添置衣物，礼物。
“说是贺家突然到访。”顾伊人清了清嗓子。
隋耀宗傻了：“贺家？贺家不是和张家关系一直一般吗？怎么会临时上门？难道是为了西郊那块地？那我们是不是……”
两口子又折腾开了。
隋心左右无事，驾车离开。
次日一早，“花下”来了不速之客。
第15章
次日一早，天下着小雨。已经十一月的天，一下雨，寒气更重，路上已经有人穿上薄袄了。
隋心刚到“花下”门口，孙莉莉赶紧过来拉开玻璃门，顺手接过雨伞，放在门口伞架上，问着：“心姐，冷吧。这边天气，一下雨感觉过冬了。”
“还好……”隋心鼻子微动，顿了话头，打量着孙莉莉。
孙莉莉偏黄的发色染成了棕褐色，卷成一个丸子头堆在头顶，细细弯弯的刘海垂在额前。妆容精致，身上香气袅袅。
孙莉莉被隋心这么一顿打量，紧张得不停捏着围裙花边，不敢抬头看人。
“你喷香水了？”
孙莉莉惊讶地抬起头：“啊。是。”
“不要有下次了。”隋心说完去了更衣室。
“是。”孙莉莉莫名松了一口气。
蛋糕店不许工作人员喷香水、熏香是行业规定。
门再次被人推开。
“欢迎光临。”孙莉莉小跑了上前，替两个女客挂好雨伞，“我们店里的蛋糕刚刚出炉，正新鲜着呢。”
跟了隋心两年，孙莉莉也练出了一副火眼金睛。眼睛一瞟，就能看出客人是什么阶层，会在店里花多少钱。
这两位女客，值得她接待。
“你们老板呢？”一个穿粉色小香风套装的女客张嘴就问老板。
“我们老板啊，您是……”孙莉莉看着这人像是来找茬的。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就……”
“就怎么样啊？买光店里所有的蛋糕吗？”隋心没等她再次为难孙莉莉，接过话头。
“你……”刘燕被隋心梗得心口一疼，“花下”的蛋糕不便宜，她当然舍不得全买下来。只是看到徐芸芸示意的目光后，刘燕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也顾不上生气，手动调整了一下五官表情，凹出一个甜美笑容，“买光那不是其他人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吗……呵呵……”
隋心目不斜视，手上忙碌着，话却不带半点拐弯：“没事，你买光吧。原料充足，我可以继续做。”
刘燕快心肌梗塞了，她保持住僵笑，打了个哈哈：“隋心你还一直这么爱开玩笑……”
“我很认真的，没开玩笑。”隋心放下最后一盒蛋糕，朝刘燕、徐芸芸走了过来，“要都包起来吗？”
“心心，我想预定二十人份的下午茶。”徐芸芸适时插话，拯救了刘燕的尴尬。
隋心吩咐孙莉莉好生接待。
孙莉莉带她们转了一圈，不余遗力推荐，徐芸芸倒算大方，买了一万的东西，钱一次性给足。
孙莉莉美滋滋忙进忙出，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下午三点前，会准时送到。地址和电话都没有问题吧？”隋心掸了掸写有信息的便签条。
孙莉莉会意到隋心的意思，机灵拨打便签条上的电话，三秒后她刻意提高音量：“心姐，电话是空号。”
徐芸芸凑过去看了一眼，冲刘燕噗嗤笑着：“你看你，马马虎虎，自己电话都能写错。”边笑边拿笔改好刘燕的电话，还附上自己的电话。
写完，徐芸芸一副“你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的眼神看着隋心。
隋心一副“怎么，我信不过你啊”的眼神回看过去。
孙莉莉再次机敏地拨通电话，电话铃声从徐芸芸最新款香奈儿包里传出。
“嘿嘿。”孙莉莉抱歉地干笑两声，没一会刘燕巴宝瑞的包里也传出手机铃声。
“茶点会在下午三点前会送到，那二位慢走不送。”隋心收钱不认人，面不改色开口送人走，连下次光临都没说。
“隋心，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虽然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刘燕知道再不说，这次前来的计划泡汤不说，还得罪徐芸芸。为了以后徐芸芸能继续带她玩，刘燕决定硬谈。
“知道不该说就安静闭嘴吧。明知不该说还非要说，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啊？长舌妇。长舌妇会口里长疮脚底流脓的。”隋心毫不客气打断刘燕。
刘燕心一横，嚷嚷开了：“听说昨晚张春明上你家提亲，结果被放鸽子了，是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隋心盯着刘燕，一副“GNPS”的表情，不屑又嚣张。
刘燕最看不惯隋心这个样子。明明家境就和自己家差不多，还整天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努力营造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人设。
真是笑死人了。她爸妈到处联姻那事，整个君临天下哪个不知道？大家背后都快笑死了。
没长富贵命，偏有一颗富贵心。
自己爸妈就是太老实本分了，一天到晚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勤勤勉勉苦心经营，还一再告诫自己要脚踏实地，不要整天想那些云里雾里不切实际的东西。
凭什么她隋心就能肖想，她刘燕就成了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了呢？
“你说张家少爷怎么突然就爽约了呢？是不是在耍你家玩啊？我可听人说了，他从小到大都喜欢你，这么不给你面子，看来这传闻的喜欢，也没有几分真了。”刘燕竭力想掩饰自己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看笑话的心态，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心思全明晃晃写在脸上。
徐芸芸忍不住暗自唾弃：还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隋心“啊”了一声，脸上堆起好奇心：“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你也别这听说那听说，不如亲自打个电话给张春明？”
刘燕一张打了五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红。她没想到隋心这么死猪不怕开水烫，被人耍着玩还有脸让她打电话亲自问。
隋心斜着眼睛看她，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脑袋：“都怪我，忘记你不知道张春明电话。电话我有，微信也有，你要不要？”
刘燕脸从猪肝红变成了茄子紫最后又恢复了墙面白，只是白里还带着惨淡，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倔强，特硬气地拒绝了：“不需要，我也有。”
徐芸芸见机拉了拉刘燕胳膊，嗔怪着：“走了，说什么胡话呢。”
徐芸芸劝住刘燕，假惺惺给隋心道歉：“心心，对不起啊，刘燕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