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博成也跟着笑了:“这就对了,男人嘛,在哪里都可以做事业,哪里都需要人才。”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聊的都是家长里短。
秦博成很少在家里提工作上的事,官场上的事更是只字不提,偶尔聊起工作,也都是新闻里播过的,比如到养老院视察。
其它的事,齐韵之也从来不问,她心里有数,问了也帮不上忙,也即是平白让自己多添烦恼。
吃完饭,阿姨过来收拾桌面,齐韵之将煮好的茶端上桌,对陆俨说:“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个挺喜欢的姑娘吗,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妈也没问过你,你跟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陆俨刚拿起茶壶准备倒,听到这话手上一顿,随即反问:“还有这事?我什么时候跟您说过?”
齐韵之:“诶,好像就是去年吧?好像当时我正准备住院做手术,你跟我说的,等我病好了,带她来家里见见。”
“哦。”陆俨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齐韵之一怔:“‘哦’就完了?你可别搪塞我啊。哎,老秦,你也说说他!”
始终作壁上观的秦博成这才笑了下,看向陆俨,说:“你妈妈说的对,你都二十七了,也该着急了。”
齐韵之:“就是。那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陆俨轻叹一声,放下茶杯,这才说:“都那么久的事了,我没再提,自然就是没下文了。”
齐韵之倒也没失望,很快就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出几张照片给陆俨:“我就知道,你看,这是王阿姨给介绍的。你看这面相,长得挺好的,性格也不错,家境清白,父母都是教授,爷爷以前还当过校长,标准的书香世家……”
陆俨只瞥了一眼,也没看清,只听齐韵之念叨,一声都没吭。
直到齐韵之催促他:“你也说两句啊,怎么样,要不要见个面?”
陆俨知道,要是他说不见,齐韵之保准要刨根问底问为什么,然后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开导,那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了。
陆俨只好说:“我没意见,您来安排吧。”
齐韵之这才笑了:“那我可就去张罗了,到时候你可别找借口说忙啊!”
陆俨:“嗯。”
*
鉴于白天微信群的乌龙事件,张椿阳和李晓梦私下商量过,决定再建一个微信群,专门用来聊八卦。
当然,群里不能只有他们俩,还得叫上方旭和许臻。
等方旭和许臻进了群,张椿阳就撂下话了:“我可事先声明啊,之前那个群只说工作,不聊闲天,但是这个群呢只说闲话,不提工作,都记住了吧!”
李晓梦接道:“行了,你就直说吧,你就是想打听陆队的私事儿。”
张椿阳:“难道你们不想,你们就不好奇?要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就得从了解他的私事儿下手,咱们查过那么多案子,有哪个不是这样找到突破口的?”
李晓梦开玩笑说:“你当陆队是嫌疑人,我要去告发你!”
张椿阳:“呸,你们也是共犯,都跑不了!”
方旭这时接道:“其实就算他俩有过什么,也没什么。咱们做刑警的,有几个好找对象的,在市局里发展也很正常。”
只是这话刚落,李晓梦就说:“啊,都听好了啊,我有最新消息!刚收到的!”
方旭飞快地回:“啥?”
张椿阳不甘落后:“速度!”
就连进群后不知一声的许臻,都发了一个小表情。
等三人齐刷刷坐等,李晓梦清清嗓子,宣布道:“嘿嘿,据档案室的妹子说,薛芃和咱们陆队高中上的都是北区十六中。”
张椿阳:“就这?这有啥啊?江城就那么几个重点中学,同一个高中毕业也不稀奇啊。”
李晓梦:“档案室妹子还说,两人上公大的时候,走的就很近了!”
张椿阳:“怎么近?咱们谁不是公大毕业的,学校里就认识也很正常啊。”
李晓梦:“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说了,他们以前关系挺好的,还有说有笑呢。”
“有说有笑?”方旭想了想,说:“我觉得可信度不高。不管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关系走得有多近,就性格来说,这四个字就挨不上边。”
张椿阳:“就是。你们谁见薛芃笑过?陆队呢?还有说有笑……”
李晓梦:“反正我消息就这么多,你们爱信不信。”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许臻站出来说了一句:“这种事还是要讲究真凭实据,不能凭空捏造。”
张椿阳笑了:“问题是咱们也没真凭实据啊!”
许臻:“咱们没有,有人有。”
这话刚落,很快群里就多了一个人。
张椿阳吓的一机灵,还以为又撞枪口上了,直到定睛一看,进来的人不是陆俨,而是刑技实验室的知名话痨孟尧远。
孟尧远一蹦出来就连着发了五、六个付费表情,还说:“各位同仁,大家好啊!”
所有人都知道,刑技实验室跟薛芃走得最近的就是孟尧远,有时候两人还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就算薛芃没出现,孟尧远也会顺手多打一份饭,十有八九都是给薛芃捎回去的。
实习生程斐刚来那会儿,就曾误会过薛芃和孟尧远是一对,后来才知道,孟尧远就是保姆属性,话又多又密,除了薛芃还真没人受得了他,而薛芃呢无论是作息还是饮食都不走常人路线,对人对事也很少流露情绪,跟谁都是冷冷淡淡的,也就在冯蒙和季法医面前才会笑一下,其他人也不会没事跟她培养友谊。
以前还有人问过:“一个话那么多,一个不爱说话,这组合可够稀奇的。”
有人答:“嗨,这有啥,两人都没朋友,自然就凑到一起了。”
见孟尧远冒出来了,李晓梦跟着就问:“诶,老孟,你来的正好,我们刚才还在说陆队和薛芃的事呢,你快给我们科普一下,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避免以后踩雷。”
孟尧远清清嗓子,说:“你们还真问对人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们,就食物链的角度来说,我们薛芃肯定是在上游,陆队肯定是下游!”
“等等!”张椿阳第一个接话:“你这结论有根据吗?”
孟尧远很快就将白天在电梯间外听到的话转述了一遍,然后说:“你们是没在场,陆队被薛芃怼的都没脾气了!”
李晓梦明显不相信:“不是吧!真的假的?陆队横看竖看也不像这么窝囊啊!”
方旭说沉吟:“我倒觉得这不是窝囊,陆队是让着薛芃。”
话不多的许臻接道:“如果两人之间没有恩怨,也说不上谁让谁。”
孟尧远:“所以啊,肯定是以前有什么事儿,而且你们陆队摆明了理亏、心虚,要不然薛芃也不至于那么针对他啊,是吧?”
*
就在孟尧远几人八卦陆俨和薛芃的关系时,陆俨也已经从秦博成和齐韵之的住处离开,驱车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
前一天晚上穿的外套,就在洗衣机盖子上放着,陆俨拿起来,凑到鼻下闻的很仔细,但这次却好像没有发现异味,随即又就着灯光仔细看了一遍,一无所获。
陆俨站在原地定了会儿神,很快从兜里翻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聊天窗口。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这样一句:“在局里吗?”
对方没回。
陆俨抿着嘴唇,又打了一行字:“关于王川的案子,我有点发现。”
几秒后,对方回了:“在实验室。”
陆俨先是一顿,随即说道:“那好,我带着东西过来找你。”
话落,他就将手机踹起来,将衣服放进塑料袋,拎着出门。
不到半小时,陆俨的车开回市局。
停车场上剩下的车不多,陆俨直奔实验室大楼,一路坐电梯上四楼。
谁知刚拐过拐角,就见薛芃从痕检科里出来了。
陆俨站在那儿,没吭声。
薛芃扫了他一眼,将门关上,经过他身边时目不斜视,对着空气问:“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移交给禁毒了?”
陆俨脚下一转,跟上薛芃,说:“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有新的疑点,还不能肯定。”
薛芃没接话,等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一道门前,薛芃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看向陆俨。
陆俨比她高了大半头,站的又直,薛芃要适应他的高度,不得不仰起头:“我听说有人问起咱俩的关系,你说不算熟。”
陆俨一怔,眼神里闪过惊讶,避无可避,随即就变成了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喉结也跟着动了动,说话时语气有点干涩:“如果我说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他们只会继续刨根问底。”
安静了几秒,薛芃的目光直勾勾的:“我怎么觉得是越描越黑呢?既然不熟,那陆队现在又是以什么名义拿着物证过来呢?这案子已经不归刑侦队了。”
陆俨吸了口气,解释道:“我那么说,只是不希望给你带来困扰。我没别的意思。”
薛芃没接话,眼神自他脸上飘过,很快将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来到一个实验室的案台前。
薛芃戴上胶皮手套,陆俨也从塑料袋里拿出衣服,放在台面上。
薛芃一顿:“这就是你的新发现?”
陆俨说:“昨天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去了案发现场,在那之前还和嫌疑人撞了一下,当时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儿,我想或许在这件衣服上,还有机会找到线索。而且你的嗅觉一向很灵,也许……”
陆俨说话间,薛芃已经将衣服拿起来凑到鼻下,仔细闻了闻。
她很快皱起眉,说:“的确有点味道。”
隔了一秒,又问:“你怀疑是什么?”
陆俨说:“某种新型毒品,或是改换香料配方的冰|毒。”
不管什么样的毒品,本身都会带有一些气味,有的明显,有的不易发现。
就好比说,麻|古本身自带一种浓郁的香气,有经验的缉毒警一闻便知。大|麻的味道类似于烟草味,海|洛因|因为成分里有醋酸酐,闻着发酸,但吸食的时候会有一种烧焦味,所以很多吸毒者都会躲在卫生间里。
至于冰|毒,它的金属比较重,制毒者为了增加口感便会在里面加入香料,通常都是奶香。最主要的是,冰|毒因为特殊的化学成分,它的残留物在空气中挥发较慢,会比其它毒品更容易残留气味,即使过了几个小时,吸毒者身上仍带着这种香气。
而缉毒警就是凭着毒品的气味和特点,以及它们和人体接触时留下的痕迹,比如衣服、头发、皮屑、尿液等等,第一时间抓捕毒贩,只要闻到毒贩身上特殊的气味儿,就可以锁定目标,等抓捕后再进行血液检验,基本上百发百中。
其实不光是缉毒警,就连薛芃在痕检科待得久了,类似的气味儿也闻过不少,虽说这是毒检的工作,但她这一年来对毒检的事尤其上心,私下也做过不少毒物、毒品研究,加上她的嗅觉本就异于常人,有时候遇到一些需要辨别气味的物证,冯蒙都会叫薛芃先闻闻看。
只是这两年,制度者也学精了,知道警方会靠气味儿辨别嫌疑人,也开始改变香料配方。
而陆俨的这件衣服,正如他所说,上面的确沾着一点味道,只是已经过了一天,就算衣服是叠放的,对气味和物证都起到保护作用,可味道还是太淡了,几乎要消失了。
薛芃连着闻了好一会儿,嗅觉已经开始麻木,她只好将衣服放在台面上抚平,随即拿起多波段灯,借着特种光源,仔细寻找着衣服上的痕迹。
陆俨就站在一旁,安静等了片刻,跟着说:“昨天和嫌疑人碰撞的地方在左肩,虽然只撞了一下,但也许还会有机会提取到皮屑。”
“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新生细胞会源源不断的向表皮推进,老化的表皮就会被取代,脱落,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接触过其他物体,那么物体表面上就会留下大量皮屑,只不过这些皮屑组织太过细碎,用肉眼看不易发觉。而些组织中还存活着大量活细胞,可以从中提取DNA。
像是棉麻类织物,因为质地的特殊,皮屑粘上去就很容易陷入织物缝隙,就算反复清洗也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
只是要从这些织物中提取出来过程会比较困难,因为织物表面不过光滑,附着在上面的微量物证不容易转移,所以要从大量纤维物里取出微小的皮屑,不仅需要观察力,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从这以后又过了半个小时,薛芃就坐在案台面前的椅子上,坐姿不变,就拿着棉签,反复仔细的在衣服上滑动。
陆俨也保持着沉默,坐在旁边耐心等待。
两人别说交谈了,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薛芃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就会进入“旁若无人”的状态,完全拿陆俨当空气,而陆俨又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时而看看衣服,顺着棉签的轨迹,时而又看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薛芃。
陆俨脑海中跟着回想起几年前在公大时,他第一次看到薛芃在实验室里跟一件棉麻质地的衣服死磕,差不多也像是现在这样。
那时候所有人,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大家都认为从中提取有效微量物证的机会太低了,几乎不可能,唯独薛芃,一次又一次的试。
想到这,陆俨垂下眼,无声的吸了口气。
直到薛芃直起身,陆俨这才跟着抬眼,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