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身旁那人挺了挺胸膛,眸底漫上浅浅笑意。
“哦?言儿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不知这最好的礼物,可否让我看一看,长长见识?”他弯着眼角,笑得人畜无害,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于是她稍稍侧过脸,将耳垂上还未来得及取下的耳坠展露给他,“呐,就是这个。他送我的,好看吗?”她指了指赫连卿。
苏遇安的目光落在那颗玛瑙珠子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唇角几不可察的收敛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仍是那张温柔的笑脸,回道:“嗯,好看。”
看着小姑娘对自己送的礼物不加掩饰,一旁的赫连卿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方才被打扰时的不愉快,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啊,对了!”温若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上次我同遇宁去街上选了你的接风礼来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来,你等一会儿啊。”
说罢,便慌忙抱着烤稚鸡跑开,留两个并不熟悉的大男人在大堂待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何况赫连卿一向只擅长打仗,并不擅长同人打交道,现下更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来缓解气氛。
许是看出来了他的尴尬,苏遇安先开了口,“前些日子听说陛下赐婚,将言儿许配给了赫连将军,我本想回来恭贺,偏偏那时正巧游历至南疆,无法赶在她成亲之前回来,原本是一桩遗憾。不过…如今见到赫连将军如此疼爱言儿,我也就放心了。”
这番话听得赫连卿有些不爽,摆出一贯对待旁人的冷脸来,沉声道:“你放心?不知苏公子是以何身份放心?”
“我同言儿一起长大,在我心里,言儿同遇宁一样都是我的妹妹,自然是以兄长的身份。”
说完,不待他开口,又接着道:“这京城的天气属实寒冷,站了这么些会儿,身上倒有些僵了,不知可否向赫连将军讨杯热茶喝?”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他还不至于小气到一杯热茶也不给,于是唤下人上了一杯热茶过来。
可那下人以为是赫连卿要的热茶,便递给了他,他也没在意,拿过茶杯又递给了对面的苏遇安。
茶杯正要被接过时,苏遇安忽然手下一松,滚烫的茶水在茶杯倾斜的那一瞬间,泼到了他的袖角上,烫得他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而那汝窑产的白瓷茶杯,就这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遇安,这是我…”温若言拿着包装好的紫檀狼毫毛笔,刚好踏进门槛瞧见这一幕,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32章 修罗场啊
“遇安!”她连忙跑上去,抓过他的手查看伤势,“你怎么样?疼吗?要不要请大夫?”
脸上焦急的表情让一旁的某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苏遇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了笑,“无碍的,回去抹一抹药便好了。”
温若言又转过头来瞪了自家夫君一眼,怪道:“你怎么回事?习武之人怎的连个茶杯都拿不稳?”
“我…”
他十分冤枉,正要开口解释,却又被那人打断,“不怪赫连将军,是我自己没拿好,索性也并无太严重,便算了吧。”
既然伤者都不追究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又嗔了他一眼,示意回去再找他算账。
“这个便是你给我选的礼物吗?”苏遇安瞧见她手里拿着的长条锦盒,问道。
“嗯!”她点点头,将锦盒递给他,“你打开看看。”
接过锦盒,他正要打开,却又突然顿住了动作,“还是回去再看吧,这么晚了,便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也是。那你回去小心,改日将遇宁带出来,我们一起聚一聚。”
“好,一定。”他弯着眼角,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三个人,好好聚一聚。”
话音刚落,一旁的赫连卿当即蹙了眉头,连他都听出来的言下之意,小姑娘却一点儿也没察觉,仍是将那唇角翘得如弯钩一般。
苏遇安带着小厮离开了将军府,此时已是丑时末,温若言困得不行,回卧房的路上都打了两个哈欠。
进了屋里,便直接脱了衣裳往被子里钻,那人也跟着钻了进来,只不过不是为了做没做完的事,而是为了将她抱进怀里,给她暖那双被冻冷的手脚。
“言言…”他低声唤着。
折腾了半夜,她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那茶杯是他自己摔的,不是我没拿稳。”
“嗯~”
瞧着怀里的小姑娘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一颗心立即软得一塌糊涂,也懒得再纠结这事儿了,将她抱紧了些一起睡去。
不得不说,男人的体温在寒冷的冬季是真的比火炉还管用,只要往那儿躺上小半个时辰,整个被窝里都是暖烘烘的。
温若言缩在他的胸膛里,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似被暖阳照耀,一夜下来睡得极沉且无梦,以至于早晨醒来时,精神格外的好,心情跟着舒畅起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赫连卿,也不知他是一直未醒,还是清晨醒了,却不想吵醒她而又睡了。
许是心理作用吧,眼前这张脸比初见他时,倒是越看越俊朗了。
一抹笑意不知不觉爬上她的嘴角,她往前凑了凑,在那双淡色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个吻。
只是两张脸分开时,那人却是睁着一双清明的眸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赫连卿!你装睡!”她一时羞怯,连忙转过身去用被子盖住头。
“我没有。”他的语气里委屈巴巴的,自己确实没有装睡,只不过习惯浅眠,也习惯让刚刚醒来的大脑瞬间清醒。
连着被冤枉两次,赫连卿着实有些委屈,看着那缩在被子里的小姑娘,刚伸出去想抱她的手在被子里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身后片刻没有动静,她又探出头来观望,只见那人仍是睁着一双眸子看着自己,面无表情也并无动作。
“你怎么了?”她凑近了问道。
“我没有装睡,也拿稳了茶杯,是他一时脱手才摔了。”
外人面前冷峻威严的大将军,此刻却因为一个破碎的茶杯,而从昨日记到今日,甚至还头一次同她闹小脾气,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温若言没忍住笑出声来,又凑近了一些捧住那张略含幽怨的脸,故意反问道:“是吗?那是我错怪你咯?”
“……”他默了一瞬,想起自己新婚夜签下的协议,立马改口,“不,你没有错怪我。”
闻言,她笑得更开怀了些,笑完了又钻回他的怀里,将他的腰身搂得紧紧的,“好啦,我知道你不会说谎,是我错怪你了,昨日不该瞪你。”
话音刚落,她又立刻抬起头来,收敛了笑容指着他,“这是我第一次认错哦,你要是敢不接受,我就…”她收回手指握紧拳头以示威胁。
“不敢。”赫连卿重新将她搂紧怀里,脸上的幽怨总算消散了些。
冬季实在是寒冷,二人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不,准确的说,是温若言拉着他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极不情愿的起了床。
打开房门,一声惊叹顿时从她口中传出,连忙冲屋内的人招了招手,“赫连卿!快过来看!下雪了!”
他应声走过来,屋外果然是白茫茫一片,铺天盖地的大雪将世间染成了素白色。
身旁的小姑娘欣喜的跑出去,张开双臂在院子里转了个圈。他眉间微蹙,转身去里间拿来了大氅给她披上。
“今年这雪倒是下得早,以往我每次生辰,都碰不上下雪的。”小姑娘蹲下身子,捧起一团雪往空中一撒。
看着夫人高兴,赫连卿心里自然也高兴,在她身后负手而立,挂着笑容看她玩雪。
不一会儿,小姑娘的双手便已冻得通红,却还是不知冰冷的滚雪球堆雪人。他走过去将那双小手捧起,对着哈了一口气又揉搓了几下。
“进屋吧,外面冷。”
“嗯…好吧…”
她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还没堆完的雪人,转身跟他一起进了屋。
直到手中被塞了一个汤婆子,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冰凉冰凉的,捧着汤婆子瑟瑟发抖。
“现在知道冷了吧。”他又拿来一件大氅将她裹住,而后唤了下人过来,将炭火置办上。
温若言就着他的手喝下一杯热茶,嘟着嘴道:“可是难得碰到生辰下雪嘛…”
“难得是难得,但若是生病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娘亲了…”她小声喃喃。
面前这人听了倒也不生气,蹲下身子给她拨着炭火,“你娘亲至少还可以管住你,我可管不住你。”
“谁说的?”她放下汤婆子,将手伸到炭火面前,“虽说你签了那个协议,但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正确的事我还是会听的,比如方才,你不让我玩雪,我不是不玩了嘛。”
他笑了笑,并不作反驳。
待身子终于暖和了些,下人端了午膳上来,先是一碗饺子,而后才是饭菜。
“这么多?要是吃不完可就浪费了。”
赫连卿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上,“冬至得吃饺子,饭菜吃不下无妨。”
“那怎么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没听过啊?”她冲站在一旁的小玉招了招手,“来,小玉,过来坐下跟我们一起吃。”
“啊?小姐,这…”
碍着规矩和某些其他的原因,小玉原本不敢过去,可看将军也朝自己点了点头,她便大着胆子过去坐下了。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决定的错误性,因为对面那两个人,让她感受到了自己头顶上亮闪闪的光芒。
一会儿是喂食,一会儿是擦嘴,跟父亲照顾还未及笄的女儿似的,要不是这两人年岁相当,她真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父女。
不过后悔之余,她又有些奇怪。自己从小便伺候小姐,对她是再了解不过,小姐纵使是喜欢一个人,也万不会在短时间内同他如此亲密的。
难不成,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自以为自己很懂的小玉垂头笑出声来,引得二人纷纷注目。
“你笑什么呢?”温若言疑惑道。
“奴婢…”小玉飞快的在心里过了各种理由,而后回她:“小姐和将军感情好,奴婢看着也为小姐开心呢。”
她侧头望了一眼正在为自己吹饺子的赫连卿,面色一红,忙将他筷子下的饺子抢了过来。
“谁同他感情好了!”说罢,一口咬下那只饺子,桌上二人皆暗笑不语。
午膳过后,温若言吃撑了肚子,原本要出去堆雪人的计划也暂时搁置。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躺上了床,肚子实在是撑得难受,赫连卿便帮她揉搓来消食。
白嫩嫩的肚皮就这样暴露在他眼下,床上的小姑娘闭着双眼,享受着腹部传来的温热和有规律的绕圈圈活动,舒服得她直想睡觉,丝毫不曾注意到床边那人炽热的目光。
圈圈转到她半睡的时候戛然而止,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言言,困了吗?”
“嗯,有点…”她闭着眼睛回他。
“那小憩片刻吧,一个时辰后我再喊你。”
“嗯…”
接着,肚皮上的温热消失,上衣被拉好,被子也盖了上来。脚步声在屋内响起,渐行渐远。
再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离开卧室后,赫连卿去自己房间里拿来了佩剑,在院子里操练了起来。恰好这时何穆也陪完了父母,来了将军府中。
一进来便看见好些日子没习武的将军,正在院子里练习剑法,不由得在一旁赞叹道:“将军不愧是将军,这伤才好就开始练起来了,果然我等还是不够坚持啊。”
正在练剑的那人没空理他,将一套剑法反反复复耍了好几遍,直到背部的衣物已全部汗湿,他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接过何穆递过来的汗巾,他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就着何穆方才的话说道:“不是你不够坚持,是你没有缘由。”
“啊?”何穆不解,“缘由?什么缘由?”
赫连卿将汗巾和剑齐齐丢给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去,“让你必须克制冷静的缘由。”
“……”他默默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心想,真是多余问这一句。
睡了一个时辰,温若言圆鼓鼓的肚子已经消了下去。她迷迷糊糊的被赫连卿叫醒,穿好衣裳后一同出了门。
今日生辰,怎么着都是要出门逛一逛的。小两口如这街上所有平常夫妻一样,她挽着身旁夫君的臂膀,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
许是临近过年,街上的行人比以往要多了好些,赫连卿一路用另一只臂膀为她隔开人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旁这位小娘子有了身孕。
路边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温若言路过一个卖糖人的便挪不开步子了。
“这位夫人要买糖人吗?”长着山羊胡的老板问。
她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赫连卿,后者微微笑着叮嘱她:“不要吃太多,腻了会吃不下晚饭。”
小姑娘乖乖点头,随即对老板道:“我想要一个小兔子,耳朵长一点。”
“好嘞!”老板拿起盛蔗糖的长勺,在那油纸上笔走龙蛇,挥斥方遒。
不一会儿,一只长耳朵兔子便画好了。她接过兔子尝了一口,顿时发出小小的一声“嗯”,“好甜呀。”
赫连卿付了钱,二人继续往前走。小姑娘将糖人递到他面前,示意让他尝一口。
他低头一口咬下另一只耳朵,面前的人儿当即长大了嘴睁圆了眼,“谁让你要耳朵了?耳朵是我的!”
收回糖人,她看着手中只剩三中之一的小半个身子,撅着嘴嘟囔道:“还咬了这么多,我都没吃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