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抹薄红倏尔泛上他的眼尾。
良久,他笑了笑,轻声回了句,“好”。
行至门口,苏遇安向来时那般对她伸出了手,而她这次也不再躲避,抚着他的手踏上了马车。
进去前,她回头笑道:“遇安,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兄长,记得以后帮我跟嫂子带声好。”
他愣了愣,随即也笑道:“嗯,我会的。”
说完,温若言朝他微微颔首,掀开门帘进钻进了车内。
马车渐渐驶离,苏遇安静静看着那车尾,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知道,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与她相见了。
她说得没错,自己应该回到那个地方,守在那里一辈子来赎罪。
尽管,这身罪孽直至魂归故土,也无法摆脱。
马车驶到将军府的时候,赫连卿正在门外等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走上前将手里的大氅给她披上,接着一同进了屋。
他早已把炭火拨好,这会儿正将汤婆子塞进她怀里,又脱了她的鞋子给她暖脚。
“你不问我什么吗?”温若言问道。
“嗯?问你什么?”
“比如,我今天和他说了些什么啊。”
他牵起嘴角,抚了抚她的脸颊,“不用问,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因燃烧的炭火,房间里逐渐变得温暖,温若言靠在他的身上,他将她紧紧搂着。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因为他们知道,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
第二日,温若言刚起,便见赫连卿坐在床边神色凝重。
“怎么了?”她问道。
只见他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递给她,她打开一看,是苏遇安的字迹,而且,是一封道别书。
“言儿,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出发了。
你说得没错,回到那个地方才是我此时此刻应该做的事情。她还在那里等着我,孩子也在那里等着我。
我很抱歉,这段日子由于我自己的错误,带给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若曾经影响了你们,还请念在我已经离开的份儿上,切莫与我计较。
另外,我也很高兴,能有你这个妹妹陪着长大。
以及,教会我这么一个不太成熟的成年人成长。
还记得我离开之前,你还是那个被家里和身边的人宠坏了的小姑娘,而如今,你却成长得比我还快。
想来,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那位陪在你身边的人吧。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仍然为你感到高兴,你选择了一个正确的人。
言儿,我走了,可能下次再见,就是我魂归故里之时。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曾后悔,自己喜欢过你。
只是这份喜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最后,兄长不能免俗的想祝福你,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落款,苏遇安。
一滴泪“啪”的一下打在那张薄纸上,模糊了上面落款的字迹。赫连卿将她拥尽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他理解她的难过,十分理解。他并没有看那封信,但他猜得到,苏遇安那样的人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当那小厮将信递到他手里时,他便知道,这一别,对言言来说,就是永别。
关于苏遇安的这场故事,也终于在今日,彻底谢了幕。
而那台下,并无掌声。
苏遇宁在他走后,意志消沉了一段时日,但还好有聂栖陪在她身边,京城的气温开始回暖时,她的心也逐渐回暖。
这段时日,温若言时常去侯府陪伴她,总是听她谈起三个人小时候的故事,喋喋不休的说着,眼底闪烁着希冀的微光。
似乎这件事情之后,一向没心没肺的苏遇宁也长大了不少。
除了时常去陪她之外,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是同赫连卿粘在一块。经历了这件事情后,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现在才有点新婚夫妻的味儿来。
赫连卿还处在不用上朝的阶段,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陪在她身边,除了如厕之外,就连她洗澡都要跟着,活脱脱一个粘人精。
偏偏温若言一点儿也没觉得他粘,偶尔还会像一个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府里的下人见了都是垂头偷笑。
一开始小玉还会不习惯自家主子变成这般模样,后来见得多了她也就习惯了,有时候甚至会生出几分羡慕来。
这日,赫连卿在书房练字,温若言便在一旁监督着。
他的字虽然算不上太差,但离好字还差得远,因此便趁着这段时日刚好空闲,每日都会去书房练字。
温若言站在他旁边,时不时指导一下,带着微微香气的黑发顺着她倾斜的身子滑落下来,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原本因练字而平静下来的心,又隐隐起了些许躁动。
“你这里需得再用力些,这一撇你得带出去,且不能带太长,知道吗?”她指着那字说着,然而身旁那人却并未给她回应。
“赫…”
话音未落,刚转过头,腰后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他把手搭在了她腰上。
“赫连卿!”她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练字呢,你能不能专心点?”
“可是你在我旁边,我没法专心啊。”他的语气委屈巴巴的。
温若言叹了口气,往后稍挪了一步,“现在可以了吧?赶紧给我练字去,认真点。”
无法,某人在夫人的淫威下只好讪讪拿起毛笔,坐得笔直的继续练起字来。
黑色的笔墨一笔一划写在那薄薄的宣纸上,有力的笔划里似乎又裹挟着些许心思杂乱,于是撇没撇好,捺没捺好,点也点得像个圆球。
心已经乱了,字又如何能写得好呢?
“算了。”温若言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道:“你还是别练了,反正你写折子也不需要多好的字,舅舅早已习惯你的龙飞凤舞了。”
说罢,她拿过他手中的毛笔放置一旁,又推了推他让他起身,自己坐到椅子上,拿过放在桌边另一侧的几只极细的毛笔,铺开一张新的纸张来。
“去那边坐着去。”她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赫连卿听话地坐在她前方,屁.股刚坐下又听见她道:“我现在要画你,你想想,是就这么坐着呢,还是脱个衣服表示一下呢?”
小姑娘挑了挑眉,笑得贼兮兮的,若是换个性别,那便活像个登徒子。
于是他连想都没想,二话不说直接脱了上衣。
第43章 日常和谐
“欸欸欸,我开玩笑的。”她连忙制止道:“我画人又不画你裸.体。”
“哦…”他又将衣服穿好,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任她画。
其实温若言的画画也只学了个皮毛,准确的说,是琴棋书画这四样她都只学了个皮毛,但是比起前面那三样来说,她更喜欢画画。
赫连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三刻钟的时间了,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支撑不住了,可这三刻钟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以前在漠北打仗的时候,伏击敌人都是要在深山野林里,顶着蛇虫鼠蚁埋伏好几个时辰,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不能动。
更何况,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安安静静看着她,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每日都能见到她,但他其实从未仔仔细细观察过她的外貌,因为对他来说,就算温若言长得面目可憎,人见人嫌,他也是极爱她的。
如今仔细观察一番,倒不禁越看越是自觉庆幸。
温若言的脸型是典型的小圆脸,肉嘟嘟的俏皮又可爱。尤其是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似的,极其灵动。
鼻子也是小小的,捏的时候感觉稍微用点力就能给她捏下来,并且每次哭的时候鼻头还会红,像个小白兔似的,十分可爱。
而那张樱桃小嘴,他是尝过的,怎么也尝不腻。又红又软,吃东西也只能小口小口,特别是唇瓣上面沾了些粼粼水渍的时候,他每次看见,都只觉一股燥火向下急速蹿去。
还有她正拿笔的那只小手,像猫爪似的小小的,软软的,甚至他那处也握不住。
似乎哪儿都小小的,也似乎哪儿都软软的,恨不得整日都将她抱在怀里□□。
“画好啦!”欣喜的声音瞬间拉回他的思绪。
他起身走到她旁边朝那幅画上看去,画里的人姿势倒是同他无甚差别,服饰也同他无甚差别,只是…
没有画脸。
“言言为何不画脸?”他问道。
“因为你的脸太难画啦,感觉怎么画都画不出你的神韵。你这么好看,我若是画丑了怎么办?”
她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身旁那个高大的身影默了须臾,忽然凑近自己的耳边,轻声道:“言言,我们好像…还没有试过在书房。”
“书房?什么没有试过在书房。”她懵了片刻,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赫连卿!你真是越来越流氓了!”
按说,两人已结合过不知多少次,理应不会再害羞才对。
可她一听见在书房,便不由自主地羞上心头,那耳尖跟烫着了似的,红得极快。
脚步刚迈开,却又比他拦腰给抱了回来,“可是我想试试嘛,言言答应我好不好?”
自从二人感情升温之后,这人就时不时会撒上几句娇,与他外表那副高大威猛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期初温若言还不习惯,后来习惯了,便总是无法去拒绝他,因此这招他是屡试不爽。
只见小姑娘咬着下唇,十分纠结。他便一直用头去蹭她的颈窝,两人相触的地方他也蹭来蹭去。
磨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受不住了,松开了下唇,“那…那你收着点力,若是,若是让外面的下人听见了,你就这辈子别想同房了!”
那人牵起嘴角,轻声回了个好。
刚进去的时候,一如既往的舒服让他发出一声闷哼,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声音又沉又哑地道:“言言,你真是我的归宿。”
“你,你别说话。”她在那背上锤了一下。
那人轻轻笑道:“好,我不说话了。”
紧接着,书案渐渐响起了吱吖声,有几本堆在最上面的书籍,在不停的摇晃中掉到了地上。
许是这声音越来越大,竟引来了小玉。
她敲了敲门,“小姐,您没事吧?”
温若言死死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没事,你先…啊!”
有人故意恶作剧似的狠狠撞了她一下,让她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叫喊。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小玉在外面焦急地敲着门。
她愤愤瞪了赫连卿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搞小动作,后者没说话,却笑得更深了。
她转头冲门外喊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这个小玉!平常也没见她这么烦人啊,看来得赶紧把她嫁了。
想罢,她只好又转头喊道:“我真的没事,你下去!”
“是…”
听着脚步声愈行愈远,她这才松了口气。
抬手在他身上狠狠拧了一下,“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错了。”嘴上认着错,脸上笑嘻嘻,“就是见言言太可爱了,忍不住想逗弄一下。”
闻言,怒火稍微消了一点,她嘟起嘴撇开脸去。那人满眼欢喜的笑着,继续进行自己的动作。
过了小半个时辰,赫连卿托着她坐回椅子上,两人面对着面,他温声循诱:“言言要不要自己试一试?”
小姑娘一愣,抿了抿唇,缓缓坐起身子,又缓缓坐下。
“是这样吗?”
他笑道:“嗯,言言真聪明。”
她受到了鼓励,便又重复了几次。不想这事情太累人,不消片刻她就没了力气。
“你得锻炼了,言言。”嘴上虽是这么说着,脸上却挂着一副满足的笑容,“不如从明日开始,跟着我一起晨练如何?”
“才不要。”她果然拒绝。
锻炼可以,但为这种目的而锻炼,她才不要呢。
那人看破不说破,仍是笑着,抬起双手按住她的细腰。
她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体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
这才没一会儿呢,又开始了。
且比方才,还要迅猛。
夕阳西下的时候,种子被尽数播进了土壤里。
温若言那双软似无骨的手臂,有气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言言。”那人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给她顺着气儿,“给我生个女儿吧。”
气氛安静了刹那,她直起身子来凝视着他,“可你以前答应过我的。”
他垂下眸子来,默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对不起言言,方才我脑子不清楚,说了胡话,你便当从未听过,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你明明说过的话我怎么能当作没听见?”她起身整理好衣服,神色认真的看着他,“说吧,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我只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府里有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每天蹦蹦跳跳的,穿着小小的裙子,吃着我给她买的冰糖葫芦,声音糯糯的喊我爹爹,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觉得无比幸福。”
说这段话时,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闪烁着细细微光,嘴角不知不觉地扬起。
温若言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的脸上,是真的洋溢着幸福。
她其实,并不是不想给他生孩子。
以前不想,是因为那时候不喜欢他。可如今她喜欢了,那自然是想的。
只不过她方才的第一反应,是他出尔反尔,而不是生孩子。换作其他任何一件他答应过的事情,她都会觉得他出尔反尔的,与生不生孩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