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温若言总算将事情从头到尾捋清楚了,也就是说,地上跪着的这个小太监冒充自己传话,为的就是把赫连卿引去玉清池,给这个御史之女创造飞上枝头的机会。
呵,这种手段她就算没见过,也听过不少了。什么年头了,招数还这么没新意。
“原来是这样啊。”她冷冷看向那个小太监,“那事情不就清楚了吗,是这个太监假传我意,恐怕,这背后还有人指使吧?不然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还希望舅舅彻查清楚。”
“不不不,不是的。”小太监连忙向前爬了几步,扯着她的裙摆道:“都是我个人做的,是我想以此威胁,能从中得到点好处,才做出了如此愚蠢的行为,还请郡主切莫牵连到他人。”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小太监,到底是想保护那人还是想害死那人啊……
她撇了撇嘴,扯出自己的裙摆,“你放心,不管有没有人指使你,你的罪责都逃脱不了。”
说罢,她看向皇帝。后者挥了挥手,随即小太监便被带了下去拷问。
皇帝环视圈,宏声道:“既然是有心之人策划的,那便先散了吧,待问出幕后指使之人,朕定会给范御史个交待。”
话毕,再次挥了挥手。
众人正要散去,那范御史忽而站出来又道:“等等。陛下,清荷尚未出嫁便遭遇这等事情,日后还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还请陛下给清荷做主,寻门婚事。”
他这话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女子的名声尤为重要,今日被个男子看光了身体,日后定是没有哪家高门公子愿意娶她的。可若是下嫁给个普通人家,怕是范御史也不会愿意。
皇帝思虑半晌,觉得这个决定不能自己来做,若为了弥补范御史,而强行将他的女儿指定给谁,那自己势必会得罪另方。可若是不答应的话,又显得他对臣子薄情无义。
思及此,他便朝范御史反问道:“不知范爱卿,相中了谁家的公子呢?”
很好,这个球抛过去,就算定了亲那也是范徘指定的,皇帝也是看在君臣之谊上不得不答应他。
可是没想到,范徘却将目光转向了赫连卿,“既然赫连大人看了小女的身子,那便请赫连大人负起这个责任吧。”
此话出,在场各位皆是惊!
赫连将军的正牌夫人永宁郡主还在场呢,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分明是不将温若言放在眼里!
赫连卿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当即否决:“真是对不住范大人了,恕我不能娶您的小女,我已经有夫人了。”
“老夫可没说,让清荷做你的夫人。”
他微扯嘴角,笑容看起来并不亲切,“老夫哪敢让小女取代郡主的位置,可不敢高攀呐。不过事已至此,小女名声已毁不得不嫁,那便请赫连大人负起男人该负的责任,纳小女为妾。”
闻言,夫妻二人的脸色比先前还要沉了几分。敢情这老家伙安排这么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抱歉,恕我不能负责。”赫连卿冷眼凝视着他,“我赫连卿此生不纳妾,若是范大人有别的要求就尽管提,能满足的我定尽量满足,但是纳妾,绝、无、可、能。”
范徘微眯起眼睛,冒出丝丝怒火,而后袖子甩冲皇帝拱手道:“陛下,老臣为大黎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与苦劳啊!而今小女遭到这番羞辱,实属不公,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皇帝表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早知道方才就不问那个问题了,随便指给个人总好过现在这般左右为难吧。
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额…朕觉得,这件事情还得考虑赫连爱卿的意愿吧,当然,还有言儿的意愿,总不能人家不愿意,你强行塞给他们啊。这样对你的女儿也不好,是不是?”
“陛下!今日之事在场各位有目共睹,就连普通男子尚且不会逃避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更何况赫连大人还统领千军,如此担当,如何能做大黎千万将士的表率啊!”
话音刚落,赫连卿便直接掏出虎符,高举过头,“臣愿意交还虎符,不做这个表率。”
眼见着局面越来越不可控,温若言恨不得当场掀桌子大骂范徘不要脸,可她又不能这样做,便只能强压着怒火思考对策。
忽然,她瞥见直站在旁未曾发言的那位姑娘,眉眼之间似乎露出了抹绝望。
若是不纳她为妾,她还可以嫁给其他人,只是地位低点儿而已,用不着绝望吧?
难道说,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想罢,她按下赫连卿高举虎符的手,看着范徘笑道:“范大人,本郡主也不是小气之人,夫君要纳妾,我这个做妻子的自当赞同。
只是这事情发生的突然,加上赫连卿又爱我心切,难免态度过激了些。还请范大人给我们点时间,我回去定好好劝劝他,过几日亲自登门纳妾,如何?”
范徘盯着她那张笑容满面的脸观察了须臾,虽然不知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但她今日说出来的话有在场这么多人为证,她又是皇亲国戚,谅她也不敢自打自脸。
否则毁约这种事情,够京城的百姓嘲上几年的了。
想罢,他摆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拱手道:“还是郡主深明大义,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回去等消息了。”
说罢,又冲皇帝行了个礼,这才带着自家女儿离去。
当事人已经走了,众人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皇帝懒得管他们的家事,便交给他们夫妻二人自行处理。随后,这场闹剧才终于散了场。
温若言瞪了他眼,句话也不说,先同他起回了寝殿。
下人很有眼力见的将门关好,她背靠在太师椅上,冷脸望着面前垂头站立的赫连卿。
“你真看见了?”
“没有!”他连忙举起右手三指,“她泡在水里,水面上又都是烟雾,我第眼看见是脸,发现不是你就立刻转过去了。”
“真的?”
“真的!我发誓!”
她翻了个白眼,暂且相信他的话。
赫连卿抬起眸来,小心翼翼望去,“言言,你说让我纳妾,是真的吗?”
“怎么?你想是真的啊?”
“当然不是,我放在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终生不纳妾的,只是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
见他又垂下头,温若言立刻便知晓他在想什么了。
她轻笑了声,语气稍微柔缓了些,“你放心,我没有不爱你了。”
温若言起身走上前,给他理了理衣襟,“你好不容易拿回来的虎符,还没捂热呢,可不能因为个小人而努力白费。况且,那种情况下,我们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再想对策。”
“言言有对策了?”他问道。
她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说完,抬眸看了他眼,倏尔扬起抹戏谑的笑来,“若是直没有对策的话,不如……你就真把她纳了吧?”
“言言!”他佯装微怒,拉过她的手,“不可以说这种话,我不想要别人,我只想要你。”
对面的小姑娘展开笑颜,抬起双臂与他相拥,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也不会让你娶别人,你是我个人的。”
偌大的房间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彼此心意相通,竟比这里面烧着的地龙还要暖和。
夜里,赫连卿听从温若言的吩咐,派何穆先步回京,去京城里打听关于御史大夫那个女儿的事情。
翌日早,皇帝极其王公大臣的队伍才开始出发回京。
回到府里的夫妻二人相差甚大,个整日不是踱步便是眺望门口,毫无分打仗时的镇定自若。
而另个,则是整日悠闲自在,躺在贵妃榻上吃着水果看着书,面上看不出丝毫担心之意。
“言言,你不担心吗?”赫连卿终于忍不住问道。
温若言低头看着书籍,往嘴里喂了颗青提,“担心什么?”
“担心何穆找不到范御史的把柄啊。”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到时你把那姑娘娶了不就完了吗?我看着还挺漂亮的。”
“言言!”
他当即沉下眉间,小姑娘转而讪笑道:“好好好,我不同你开玩笑了,我担心,我担心成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何穆的声音:“将军!郡主!我查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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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假装纳妾
经何穆查证,那个清荷压根不是范徘的女儿,而是前段日子悄悄收的一个义女而已。
“难怪呢,范徘一个御史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就算是名声受损,按理说他也应该找一个家世稍低的,让自己的女儿做主母才对。”温若言分析道。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赫连卿问道:“范徘的官职与我齐平,攀龙附凤是断然不可能的。会不会……是范徘有把柄在那女子手上?”
她当即否定:“范徘纵横官场近二十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一个女子抓住把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范徘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太子表哥。”
话说到这里,赫连卿便全明白了,这件事情原来跟党争有关。
当朝太子虽是太子,但在朝中的声望还不如五皇子。而朝中大臣们更是分为两派,支持太子的多是文官,支持五皇子的则多是武将。
想必,范徘是想借这件事拉赫连卿站队,成为太子最鼎力的支持者。
“这个范徘!不好好为民分忧,净会这些弄权之术!”赫连卿一掌拍在桌面上,气愤道。
温若言牵过他的手,莞尔一笑,“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得逞的。若是让这个小妾进了门,我的脸还往哪搁啊。”
“言言有办法?”
她笑而不答,只是吩咐何穆,明日夜里请那个清荷姑娘过府一趟,切莫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竖夜,何穆当真瞒着范徘将清荷请了过来。
那女子面露胆怯,小心翼翼地抬眸望了二人一眼,随即曲身福礼,“小女子柳清荷,见过郡主将军。”
“起来吧。”说罢,温若言给了何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颔首,而后出去将门扇关紧,自己则站在门外把风。
“柳小姐,请坐。”
柳清荷忐忑地坐上椅子,又听她道:“想必柳小姐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所谓何事吧?”
她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柳小姐。”温若言翘起二郎腿,将手臂搭在太师椅的把手上,十足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做派。
“我今日便可以告诉你,你想嫁进这将军府里,不可能。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又身居高位惯了,做起事来一向不顾后果,柳小姐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那柳清荷紧咬下唇,眸中既是委屈又是纠结。
见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温若言又放缓了语气道:“柳小姐,听说…你不是范大人的亲生女儿,而是他认养的义女,是吗?”
柳清荷浑身一震,立即抬起眸子看向她,被拆穿计谋之后的慌乱在她眼底毫不掩饰。
温若言轻笑了声,“不用这么吃惊,这京城就这么大,想要查点什么,只要耗费些时日和人力,总能查出来的。”
“况且…”她端起手边的茶盏,小抿了一口茶水,“但凡是做过的事,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是吗?”
话音刚落,柳清荷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立刻便淌了下来,“郡主,这一切都是范徘逼小女的!还请郡主为小女做主啊!”
许是心底真的藏了天大的委屈,她竟一下接着一下磕起头来。
温若言哪见过这种阵势,与赫连卿对视一眼后,连忙上前将她扶起,“你先起来再说。”
待那哭哭啼啼的娇人儿再次坐好,她这才又问:“你方才说,范徘逼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清荷用手帕擦干了眼泪,平复好心情后才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小女子的家庭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家,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父母恩爱,生活也算平静安稳。后来,小女子遇见命定之人,双方家长也都同意这门婚事,可偏偏…”
“可偏偏叫范徘发现了此事,哦对了,小女子的未婚夫是范府一名杂役,范徘发现此事后,计从心起,便扣押了我的未婚夫,逼我做他的义女,嫁进将军府做妾,以此将赫连将军变为太子一党。”
事情果然如温若言所料,范徘的目的就在这儿呢。
这厮倒也真是比后宫妇人还要恶毒,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妾,就逼别人的女儿为了他的野心去做妾。
简直比隔夜泔水还让人恶心!
“郡主。”眼泪又从柳清荷眼眶里涌了出来,“我的未婚夫还被关押在范府里,求郡主将军救他一命,让我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啧,这等有情有义的女子,倒还真让她温若言高看一眼。
于是她扬起下巴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这个忙我帮定了。就算不为了你,单凭他竟敢耍手段耍到我家里来,就足够我把范府砸了。”
闻言,一直在旁边倾听的赫连卿忽然开了口,“言言,这件事情还需仔细计划,切不可鲁莽行动。范徘怎么说也是御史,你若是砸了范府,恐怕他要在朝堂上大作一番文章了,到底连陛下也不一定能偏袒你。”
“哎呀,我知道。我能这么蠢么?”她稍稍挑眉,歪起一边嘴角,“你放心吧,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自然要用女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