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蕾呵呵道:“平时打骂月娘还不够,现在还要欺负上门来?你跟村里的那个女人有了首尾,恨不得月娘死了,能给你腾地方,居然跑到咱们家来撒野了?亲生儿子叫野种,你是想要认了那两个拖油瓶做你儿女吧?可惜他们叫你哥!那女人是你婶子!李春生,你要不要脸,跟自己大一辈儿的女人睡一起。还把月娘的首饰一件一件的给了这个女人。现在还想来要月娘的命,说你是狗杂种,我家小黑还不答应。”
前村后宅的,最是喜欢嚼舌根子,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又是最容易传开的。想来不用两日,他李春生的那点子事情又会传地一塌糊涂。
李春生没想到庄蕾什么都知道,指着地上的陈月娘骂道:“贱人,装出这个死样子给谁看?”
听见这话,陈照大喝一声:“王八羔子!”陈照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体壮实,他拿着扁担敲上去是结结实实的,门外三叔喊了一声:“是陈家的来帮忙,害死了爷俩还不够,还欺负到门上来了,真当咱们陈家没人了!”
几个叔伯进来一起过来拳脚上去招呼李春生,李家婆子看见儿子被打,哭天抢地地叫唤,李春生的爹要上前推搡,被三叔一把推倒在地上。
“要杀人啊!”李家婆子大声叫着,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拍大腿。
甲长过来一声大喝:“别打了!”到底是甲长,颇有威势,听到他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他家娘子,快步走过来,问一声:“花儿,怎么了?”
庄蕾用袖子擦着眼泪:“爹没了,哥没了,看咱们家孤儿寡母的,他们欺负上门来。那二十亩地,当初是爹怕月娘吃苦,所以给她收租米的,现在他们说是嫁妆。月娘出来,他们又把月娘往地上推,月娘摔地上了。一直在喊疼……”
李春生被打地嘴角开裂,脸上青紫一片。甲长买了陈家的地儿,这家子的事情若是被他们胡搅蛮缠,以后种地都不安生。肯定是站在陈家一边的,更何况陈家还占着理。
“你们来这里闹什么闹?想要闹,去保长那里评理,或者让你们李家的老叔公出来和咱们叔公一起论论道理。”
“论理就论理,天底下没有女人一直住娘家的道理。我休了妻,到时候丢人的是你们陈家。”
“不怕!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庄蕾一拐一拐地走出门来:“我们家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姑奶奶能留条命,不要让我爹和大郎在地下不安心,把姑奶奶养在家里一辈子又怎么样。”
“花儿,快进来,月娘出事了!”里面三婶子大声叫道,庄蕾拐着腿半跳半走地进了门去。
陈熹站在院子里对着甲长说:“叔,姐出了事,大家都在恐怕不方便。今天就这样吧!”
“孽种没有了也好!”李春生嘟囔着。
陈熹看着他,眼色异常地冰冷:“虎毒不食子,你比老虎还毒。这样的亲家,这样的姑爷,咱们陈家要不起!”
陈熹转头跟甲长说:“叔,帮忙请一下叔公跟他们李家的叔公一起约个时间,两家商量和离吧!不管我姐今天怎么样,两家以后只能是对头不可能是亲家。那个孩子他也说了,不想要。他们不要,咱们要。放在大哥名下也好,记在我名下也行。咱们家都会好好地养大,但是以后姓陈,不姓李!”虽然下定决心要打掉那个孩子,陈熹在众人面前这么说,就是要让人知道陈家想要这个孩子。
“好!我还会请保长过来主持公道!”甲长当然要让保长过来把话说说清楚,以后免得这些田地还有牵扯。
“多谢叔了!”陈熹弯腰行了一个礼,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从京城回来,平时看上去脸上黑气罩着,看上去整个人就是等死的状态。除了说一句可怜,没有旁的,今日见他先是阻止陈照出来打架,再是一番说辞,小小年纪有礼有节,而这一个礼行地优雅极致。这才想到这是侯府养了十二年的孩子。
第19章 落胎
等外面的人走了,陈熹进灶头间里看看煎着的药。他端着药出去,到了门口,见庄蕾出来,问:“姐怎么样了?”
“肚子疼地要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孩子!”
陈熹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姐吗?”
“进去吧!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自己的亲姐,没关系的!不用乱讲规矩!”庄蕾这么一说,陈熹端着药进了庄蕾和月娘的房间,叫了一声:“姐!”
“二郎!”那里传来月娘虚弱的声音。
眼见陈熹过来,三婶问:“你这孩子过来就过来,拿着药碗做什么?”
陈熹似乎恍然大悟般说道:“哎呀!我刚刚要喝药,去倒了药想要喝,一路就端了进来!”说完局促地站着。
“傻孩子,还不快把药放下,到你姐姐这里来!”三婶儿不禁被陈熹的样子给逗笑了,陈熹连忙过去,牵住了月娘的手:“姐,你不会有事的。外甥也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跟甲长说了,让他去请两边的长辈出来,咱们想办法和离。以后外甥咱们一起养!好不好?”
阿胜婶子道:“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你看看这孩子对月娘多好!”
庄蕾进来对着两位婶子和张氏说:“要不娘和婶子都出去?娘,您和婶子们出去商量商量接下去要怎么办!我在这里照料月娘。这件事情,要快点解决,否则夜长梦多。两位婶子都是明白人,您也能有个主张。刚才二郎说的那些话,都是他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但是到底怎么做,可能没那么简单。最怕到时候没有了主张,被人牵着鼻子走,”
“也是,那我们出去,这里地方也小。花儿一向稳重,不会有事的。”三婶拉着张氏和阿胜婶子一起出去。
人出去,庄蕾过去关上房门,坐在床沿上,她给月娘仔细查过了,月娘没有染上毛病,所以孩子可能是好的,她再问了一句:“月娘,喝下去,孩子就真没了!”
“姐,你若是想留下,咱们就想办法养。”陈熹对着月娘说。
月娘闭上眼睛,眼泪水滑落下来:“不用了,生下来他难,我也难,我想清楚了。”庄蕾帮着月娘擦了眼泪。
陈熹端起桌上的药,递给月娘,月娘决绝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陈熹端着碗,出了房门,张氏看向他:“你姐怎么样?”
“迷迷糊糊地睡下了,嫂子陪着她!”陈熹说道。
看着陈熹端着药碗,三婶长叹道:“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偏偏生了这么大的病!老天怎么就不能开开眼啊!”
女人说话,要从四个城门拐过来,聊着聊着时间就飞快地过去了,直到里面传出月娘疼地嘶叫声。三个女人冲进去,看见月娘捂着肚子在那里冷汗直流,庄蕾在边上焦急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这是?”
“这是保不住了啊!”
“阿然娘,你去烧热水来!我来替月娘清理!”三婶果断地说道。
庄蕾抱着月娘的头,摸着她说:“月娘,坚强点!坚强点!没了孩子,还有咱娘,还有我,还有弟弟!”
“花儿,你没生过,还是出去吧!要不然小姑娘家家的看见了要害怕。”三婶在庄蕾边上说道。
庄蕾摇了摇头说:“不用,婶儿,闻大夫说我有学医的天分。前几天陪着二郎去城里诊脉,他让我跟他去给一个难产的夫人看看。还教了我一些办法。我也许能帮忙!”
折腾到天黑,那团血肉终于下来了。月娘虽然是自己下的决定,到底是伤心透顶,蒙着被子,哭了半晚上。
第二日一大早村里的一位叔伯过来借牛车,庄蕾想着月娘虽然流产了,不过一要把身体里残余的血块尽快的弄干净,所以需要一些活血去瘀止痛的药,不能让小产影响了她的身子,人生路还长着呢,只要活着未来就有其他可能。
庄蕾刚刚坐上牛车,搭车的一个嫂子东拉西扯了几句,就开始绕在月娘身上了。庄蕾低着头:“那李春生是打人打惯了的,下手极重,我昨日被他一甩,跌到地上,疼得都一下子爬不起来,更何况月娘还怀着身子,硬生生把孩子给打下来了。”
“若不是当初老爷子在的时候给定的亲,月娘这么好的姑娘能给这个被宠上天的混账去?”
庄蕾抹着眼泪说:“想来爹娘要是早知道李春生是这样的,哪怕是被人说成嫌贫爱富,也断然不会把月娘嫁过去。谁想到弄到最后,公爹和大郎都丢了性命,昨夜看月娘,真是把我给吓死,差点也没了命。一家人两条半的命折在这个畜生身上!如今我们孤儿寡母,也做不得什么,只盼着能了断干净。”
“花儿,月娘和离了,也不能便宜了那家畜牲,要把月娘的嫁妆都要回来。”
“对,不能便宜了李家,当初月娘的嫁妆在咱们小沟村也是头一份的。”
庄蕾叹了口气道:“估计是不成的,就是给他们种的地,要给二郎治病想要卖了,他们还打上门来。那嫁妆早叫他们给吞了。听说他们村的那个寡妇头上戴的就是我娘去锦州给月娘置办的首饰。李家的七姑娘出嫁的时候,没有好东西。开了月娘的箱子拿了鼠皮袄嫁的女儿。”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家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庄蕾讲李家的事情也八地差不多了。这才下了车挥手道别,约定等下在寿安堂来接她。
才踏进寿安堂,那位海宇少爷看见她立刻迎过来叫:“庄大娘子!你来了!”
“闻少爷,我今日来抓个药!这是方子。”庄蕾把方子递给闻海宇,闻少爷把方子给了柜台,对她说:“县令夫人还等你去看看,另外那个鼓胀的病人,肚子已经退下去了。等下会过来,你也看看。”
“我今儿没空,去一趟县令府上给夫人拆线,我就得回家。鼓胀的病人如果退下去了,那早一天晚一天复诊不着急。你送我过去?”庄蕾盘算着时间自己真没那么多的空。
闻海宇笑了笑说:“好,让人去备马车。要不等下马车送你回去吧?万一你要在县令府上耽搁,也不用让牛车久等,更何况马车总比牛车快。”
“行,听你安排!”庄蕾笑着对闻海宇说,被庄蕾这么一笑,闻海宇略微偏过了头去,马车一来就钻了进去。
到了县衙后宅,报了一声寿安堂的少东家和庄大娘子来了,县太爷夫人身边的荣妈妈快步出来,笑脸相迎,那位荣妈妈一口一个:“大娘子!”很是恭敬,一路引着庄蕾进后院。
那一日纷繁杂乱,庄蕾也没有来得及细看这位夫人,今日她靠在床头,头上带着抹额,一张脸虽然少了血气,唇色也淡,但是五官精致温雅,尤其是一双眼,似水柔情,让人不禁一见面就有了好感。
庄蕾蹲下一福道:“见过夫人!”
县令夫人的声音也好听,她说:“庄大娘子,不用客气!若不是有你,我恐怕已经不在了,坐!”
庄蕾在县令夫人床前的绣墩上坐下,县令夫人嘴角含笑,看着她:“竟是这般玲珑的一个姑娘,今年几岁?”
“十四岁!”
县令夫人微微一惊:“这般年纪,就有这等的医术,若非亲身经历,还真不敢相信呢!”
荣妈妈走过来,拿了一碟子的点心对着庄蕾说:“可不是,而且当时您不知道,若不是小娘子的果断,小公子和您都危险了呢!”
庄蕾忙摇头笑着说:“也是夫人命好!我当时也心慌的,可不敢说一定能保夫人平安,另外夫人您后来没有发生心衰,真的很走运。您这个病很是凶险,不过现在算是已经度过了,论起功劳,菩萨保佑占了一半,夫人自己的选择和毅力占了两成,闻先生的金针占了两成,我的本事占了一成。”
“这也太会说话了吧?”那夫人嘴上这般说,脸上笑容却不如方才那般情真意切,小小年纪这般溜须拍马,让人不喜。
庄蕾佯装不知,低头说:“我说的都是实情,您起的这个病,到了这个程度,只有三成的活命机会。这就是跟老天抢命,有因才有果,若非允许闻先生进产房,先用金针和汤药给您定住了心神,根本不会给我机会。毕竟我干的事情,不过是切开把小公子给抱出来。再做一些护理罢了。现在说已经不打紧了,若是夫人当场有个三长两短的,与我也是没有关系的。”
县令夫人没有想到她竟是这个意思。一下子为了自己的误会而不好意思:“我倒是觉得,是你在鬼门关将我拉了回来。”
“夫人,都过去了!厨下做了几样咱们府里的点心。请大娘子尝尝?”荣妈妈转移了话题。
县令夫人忙说:“是啊,不说这些了。庄大娘子,你尝尝!”
庄蕾拿起碟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好软糯清香的糕点,不自觉的吃了快了些。
见她爱吃,县令夫人温柔的声音道:“这是枣泥糕,里头是枣馅儿的。来再吃吃这一块芙蓉酥。”
庄蕾一连被她给塞了三块点心,第四块要夹过来的时候,她忙摆手:“实在吃不下了!”
县令夫人抬起头:“荣妈妈,厨下还有吗?给大娘子包了等下让她带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庄蕾摆了摆手笑着推拒。
“拿着吧!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县令夫人抓住她的手道。
“我还是先给您把线拆了,然后再给您开张调养的方子。”
庄蕾洗干净了手,那夫人还扭捏,毕竟这个时候,恶露还不断,庄蕾不以为意。她才放开了心神,让她拆线。
庄蕾替她拆了线,让她平时一定要注意个人的卫生,顺带提了一句:“您孩子生地艰难,子宫恢复时间要长些,若是再要行房,恐怕得等三个月之后。”
县令夫人一愣,看着这么个小人儿,说出这样的话。却见她眉眼低垂,仔细地在号脉,再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按了几按:“奶水可正常,需要给你等下开一些催乳的药进去吗?”
荣妈妈开口说:“孩子是奶妈喂的!”
庄蕾提起笔开始开方子,嘴里却说:“其实您可以自己喂养。母体初产几天的乳水是好东西,吃了那几天的乳水,孩子不太容易生病。你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