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庄蕾看着张氏,张氏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慢慢想,慢慢走。不要着急,知道不?”庄蕾连忙点头。
月娘笑了一声:“娘,你别说花儿了。”
“我也舍不得说她。只是她有些毛躁。”张氏说道。
月娘招手:“三郎过来!”
陈照放下劈柴的斧子,走过来,看着衣衫又看看那自己一身的汗:“姐!”
“拿手巾擦擦!”月娘递了一块手巾给陈照,小子擦了擦,再接过衣衫,穿上,刚刚好。一下子乐地叫:“谢谢姐!”
庄蕾看着陈照开心地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儿,对着月娘道:“姐,有了弟弟,就不要我了?”
“要你,不过得等我给二郎做好了,再给你做。”月娘说道。
“我就不要了,你给二郎做吧!”
陈熹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用了,我拿了许多衣衫过来,够穿了。别忙活了!”
“不忙活!”月娘坐下再次拿起针线笸箩里的布料继续缝衣衫,庄蕾侧头看向陈熹:“她啊!就喜欢给人做衣衫,你只要夸她两句就好。”
“小丫头!”月娘瞪了庄蕾一眼。
家里的小黑汪汪叫,让正在和月娘聊天的庄蕾抬起了头,见到外边来了辆马车,一个少年从车上跳下来,庄蕾站起来开了院门叫了声:“闻少爷!”
那少年忙回了一礼道:“庄大娘子!”
这是庄蕾第一次被人称为大娘子,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快请进!”
闻海宇道:“祖父那里,有个危重病患想请大娘子去一起救治。”
“我婆母并不知道我会诊病,莫要惊了她。”庄蕾对闻海宇说道。
张氏过来问:“这是?”
“寿安堂的闻少爷,过来接二郎京城去看看的。”
“这如何使得,怎么能劳动闻少爷亲自过来?”张氏连忙说道:“少爷坐,我去倒杯茶!”
闻海宇温文一笑:“伯母不要忙活了,祖父想要见见令郎,令郎的病情凶险,所以想看看情况如何?”(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 )?整( ?° ?? ?°)?理( ?° ?? ?°)?
庄蕾见闻海宇替她遮掩过去,面露感激:“娘,那我和二郎去城里了?”
“好啊!”张氏应了,又说:“你等等!”
说着张氏将已经砍好的甜芦粟放进了篮子里,递给庄蕾道:“再等等!家里还有些鸡蛋,我去拿!”
闻海宇一看,忙说:“伯母不要忙活了!不客气,我们要走了!”
看闻海宇这般着急,庄蕾把二郎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上去,张氏拎着鸡蛋出来,车子里已经离开,张氏叹息:“哪里用得着着急成这样?”
马车飞奔地跑,庄蕾问闻海宇:“什么事情?”
闻海宇低头行礼:“县太爷的夫人,子痫!之前有征兆,今日生产,天没亮就请祖父过去,祖父怕出事,传信回来让我来接您过去一起看。”
庄蕾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但是一想起书里说月娘是死于难产,她就想哪怕不是自己的专长,这个世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踏进鬼门关,这一块可以救治的人也多。
前世自己开刀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在急诊科那几年遇见的危重病人不少,临场经验还是有的,至少对人体结构这里应该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点头道:“好,我去看看。”
闻海宇转头问陈熹:“给您搭个脉?”陈熹伸过手来,搭脉,看了陈熹的舌苔又趴在陈熹背上,让陈熹深呼吸了几下问庄蕾:“就仅仅是那张方子吗?”
“还有,行过两套金针,我还打算等他身体底子好些,可以用梅花针了,梅花针刺穴排毒。”
“您扎了哪几个穴位?”闻海宇忙问,一转念低头不好意思地笑:“是我莽撞了!”
“没关系啊!互相切磋才能有进益,背后的大椎……”庄蕾对穴位和经络进行分析。
听着庄蕾的分析,闻海宇频频点头:“我怎么没有想到,引气入穴,打通经络。与药物能相辅相成。受教了!”
闻海宇这几日看那个病患,一日好过一日,心里早就对这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小姑娘有了恭敬之心:“那日您看的那个水鼓的病人,臌胀已经开始褪下去了,想请您一起去商议一下,黄疸如何处理?”
“我那方子,若是有效持续要吃二十日,会好很多。不过他那个身体也就是反反复复的拖着罢了。等下有空给他去看看。”
“好!”
马车跑得快,两人感觉聊了没几句,就已经到了,闻海宇道:“您先去病患家中,我与陈兄弟去药堂等您?”
第16章 子痫
庄蕾点了点头,下了马车,看见一个中年妇人焦急地等在门口,看见她下来,还在看她身后,庄蕾往前,那妇人皱着眉头问:“庄大娘子呢?”
“我就是!”庄蕾这话一出,那妇人脸色略微一变,立刻说:“快随我来!”
说着那妇人一路上小跑往里,可见当真已经急地不行,庄蕾也没来得及看这个宅子的结构风景,只是一路上跟着她往前奔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叫着:“奶奶!奶奶!您醒醒。”
一个青年男子扒拉着门口,里面的一个妇人正在对他说:“老爷,女人家家生孩子您只能安心等!”
那男子焦急地叫着:“清悦,清悦!”
看见荣妈妈奔上台阶,忙过来问:“庄大娘子呢?”
“这位就是庄大娘子!”荣妈妈也是眉头不地开,庄蕾看那文士清隽秀雅,相貌很是清隽,眼圈泛红,是哭过了?那文士也在打量她,问:“你就是闻先生推荐的庄大娘子?”
“是!”庄蕾回答,看来这人对她的年纪有所怀疑。
“丫头来了吗?快进来!”里面是闻先生的声音,庄蕾听见这话,也管不得这个人想什么了,跟着荣妈妈快步往里走,那荣妈妈掀开了竹帘子,里面闻先生在捻动金针,看见庄蕾过来,略微让过些地方。
庄蕾走上前,产妇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过去伸手搭脉,翻开她的眼皮,再切她的颈动脉,揭开衣衫手搭在胸口,气若游丝,心跳已经下降,腿上乃至身上水肿。
她看闻先生已经在给孕妇扎针,孕妇睁开了眼睛。
庄蕾抬头问:“汤药您开了什么?”
闻先生立刻说道:“羚羊角当归防风独活茯苓枣仁 五加皮,各一钱……”
庄蕾沉吟一下:“我想加钩藤三钱,泽泻两钱,您看呢?”
闻先生立马吩咐道:“快去铺子里抓药。”
他又立刻对庄蕾说:“现在要立刻把胎儿取出,时间一长就会一尸两命。只是胎儿乃是坐莲花生。”
“什么是坐莲花生?”庄蕾不解。
边上这个是稳婆了,她说:“这孩子前世是观音坐下的童子……”这个稳婆还在喋喋不休地炫耀她的经验。
听下来是重度妊高症加上复合臀位,这位产妇真是倒霉,这种状况在前世也是危重病人,她现在手上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和材料,不可能给她做手术。
庄蕾看向她:“你把孩子给拉出来,再等下去胎儿会闷死,一尸两命了!”
“这怎么行?大奶奶是贵人,怎么能……”那稳婆啰里啰嗦地叫着。
听了这话也就知道这位稳婆实在不靠谱,只能自己来了,她吩咐:“准备清水和烧酒,我要洗手!”
走出去问闻先生:“闻爷爷,您手里有用来切伤口的刀吗?”
“切脓肿的刀,有的!”闻先生走过去翻开药箱,那产妇微弱的声音,意味着情况还不算最坏。
庄蕾另外说道:“准备三寸见方,两斤重的沙袋,直接用家里的布兜灌了黄沙就行,找不到黄沙,直接灌大米也成。孩子娩出之后,需要压在腹部,以防止腹压骤降引起心衰。”
见那荣妈妈反应快,已经让人去安排。套上围兜,撩起袖管,双手连同双臂浸入水里仔细洗过,她又将手浸入烧酒中,也不能想其他了,就这么干了,她给自己鼓劲儿。
她拿出闻先生用于切脓肿的刀,用火烤过之后,再浸泡入烧酒,那稳婆紧张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庄蕾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你站在边上,等孩子出来剪脐带,清洗。其他的我来!”
“闻先生,家属知道她的危重程度对吧?现在这个情形,凶多吉少!”庄蕾跟闻先生确认。
荣妈妈摸着眼泪:“我们爷知道,都知道的!”
“那就好!”庄蕾回了一声,看见那个产妇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儿,在看她,庄蕾对着她笑了一下:“虽然说得严重,也不是没有生机,端地看你自己想不想陪着您家老爷和孩子一起长大,所以你自己也要坚强。好吗?”
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但是说话却让人镇定安心,产妇点了点头,庄蕾笑了一笑:“会很疼,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所以我们开始好吗?”产妇再次点头。
庄蕾抬头对闻老爷子说:“我帮她切开会阴,取出胎儿?”
老爷子说道:“好!我针刺去痛。”
再取金针扎下,这是庄蕾这一辈子第一次提起刀,没有麻醉药的前提下,用金针刺穴能起到部分麻醉的效果,可能对于产妇来说已经疼到了极致,切上去的时候,对她已经没有影响多少,感觉她几乎没有挣扎,庄蕾心头怜惜。
庄蕾伸手把孩子的一条腿拉出来,再拉第二条腿,接着是胳膊,没有产钳,只能靠自己双手了……
这样血淋淋场面,让人害怕,庄蕾想着前世妇产科的同事很多要么不想生孩子,要么坚决剖宫产。想想自己这辈子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想要生多少个。现在一看这位的惨样儿,以后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了,一辈子守寡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个稳婆眼睁睁地看着庄蕾一点一点地将孩子掏了出来,随着一声孩子的啼哭声,庄蕾侧头看向稳婆道:“剩下的您来!”
说着她去洗手之后,接过沙袋,将沙袋压在了产妇的肚子上。直到胎盘娩出,庄蕾这才心头一松,总算第一阶段的危险算是过了。
闻先生站起来对着庄蕾道:“丫头,那我先出去了?”
庄蕾点头,孩子已经被抱了起来,随着孩子的啼哭声,那稳婆喜滋滋地抱出去,庄蕾听她出去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小公子!”
因为腹部压力骤然下降,压沙袋只是一个小办法,她这种情况,接下去如何还要看运气,更何况对于妇产科这块,她的经验只是停留于前世在外那几年的医疗援助,离精通还很远。
会阴侧切需要进行缝合,手头也没有羊肠线,只能用丝线经过热水和烈酒浸泡处理之后进行缝合,也不能分层缝合了,庄蕾只能凑合了。
听着产妇的闷哼声,庄蕾安慰她:“很快就好了,我只是搭两针。”
那产妇眼睛睁开,轻声道:“方才我觉得自己都已经飘了起来,混混沌沌的。我是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
“也许,不过今天运气看起来不错,阎王爷舍不得你家宝贝没有亲娘,让你回来了。不过接下去三天还要熬过。熬过了咱们才算是安全无虞。”庄蕾站起来看着她,浅浅地笑着。
那妇人说:“谢谢你!”
“好好休息!”庄蕾对那妇人说道,后续的事情,那些妇人比她更熟,也不需要她插手。
庄蕾踏出门去,那位县太爷立刻弯腰施礼道:“多谢大娘子妙手,救我家娘子!”
庄蕾福了一福还礼:“老爷客气了,闻先生先用金针将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不过是加快了夫人的产程。我来给您写医嘱吧!”
县太爷伸手示意,庄蕾提笔边与闻老爷子边商量边写医嘱,不知不觉写了三张纸。交给了那位县太爷,庄蕾又说:“这三天恐怕有反复,一定要照我的嘱咐。要是有什么事情,及时找闻先生。”
那县太爷一听她把事情都推给了闻先生,忙说:“若是能得大娘子照看三天,定然能保内子无虞。”
庄蕾连忙弯腰:“老爷,我是新寡之人,夫君与公爹刚刚惨遭横祸,本是不祥,今日替夫人接生已经是冒犯。家中还有重病的小叔,不敢让婆母担忧,望老爷海涵。五天之后我来给夫人拆线。”
“拆线?”
庄蕾解释道:“因为孩子坐莲花生,为了能让孩子能生产出来,我切开了夫人的会阴,又缝合了伤口,伤口需要拆线。到时候我再来跑一趟。”
见庄蕾这般说,县令也不好再留,只说:“已经备下了水酒,请闻先生和庄大娘子赏光!”
闻先生也知他今日繁忙地紧,哪有时间吃酒,他说:“大人家中忙乱,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大娘子还是跟老夫回寿安堂,等小公子满月,我俩再来叨扰?”
如此县太爷也不多留,包了诊金给闻先生和庄蕾,亲自送到了门外,两人上了车。
上了车,庄蕾问闻先生:“闻爷爷今日怎么进产房了?”
“老夫一辈子诊病无数,就是没有进过产房,这是头一遭!”闻先生一脸苦笑。
庄蕾也是惊异,这辈子她生在村子里没见过世面,上辈子世面见地多,当出现危重的时候,各科室联合诊断是常见的,到底时代不同,女人产房里的事情,确实男人基本不会进来,她还是禁不住问:“那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任由产妇一命归西?”
“大多如此。若是稳婆本事大些,会好些!所以生个孩子,女子算是一条腿跨进棺材板里了。这也是我一直想要找个女郎中的想法,只是有这样天分,又愿意行医的人难找。你什么时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