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蕾笑了笑说:“那咱俩就一起陪吧,还能说说话!”
老夫人一直模模糊糊地,苏清悦将手一直放在老夫人的手上,听她絮絮叨叨地说:“长姐刚刚走,阿娘又得知我生产艰难,一下子焦急上火,匆匆忙忙过来看我。才得了这个病。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如何是好?”
“清悦姐,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啊!今天的药太过于猛烈,等下还有事情,不如你先趴着闭个眼?”庄蕾把手压在苏清悦的手上。
苏清悦摇头:“我哪里睡得着?阿娘成这样,我怎么能安心。”
“其实,刚才她试青橘饮,没有出现反应,我的心已经宽了一半。老夫人得救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先不要想那些。”
“庄妹妹,你不是骗我?”
“来的路上我已经和闻先生判定了病情,这个病情与我们预估地差不多。第二闻先生的能耐就是在于这种症状,他的方子是他游方各地总结出来的。虽然只能两个里面得救一个,好歹方子是有效的不是?”
苏清悦对她说:“庄妹妹,你敢这样赤诚以待,我真的很感激。其实要在高官家眷身上用猛药,真的需要勇气。太医院的太医养成那个性格也正常,给贵人看病,一个看不好,人头落地,连累家人都有。给我姐姐诊病的太医,现在就被差派去了岭南,那种地方,瘴疠横行,日日与瘴气病患打交道。”
“其实去岭南没什么不好,作为医生哪里不是看病?那种地方一个地方有很多的同类病患,可以对一种病进行归类总结。那对于自己的医术会有很大的提高。”
“你真这么想?”
“当然啦!做医生,比读书,更应该行万里路。医术只有不断地接触病患才能精进。”
苏清悦捏了捏庄蕾的脸道:“小丫头还真有想法。”
“我真的很佩服闻先生,他这个年纪了都不考虑自己的名声全力救治,我要以他为榜样。”庄蕾笑着说道。
“有你们在,我也相信老天一定会让我娘有好结果的。”苏清悦抓住了庄蕾的手。
庄蕾迷迷糊糊之间趴在老夫人床沿睡着过,又起来再喂了她两瓶青橘饮,只希望这个时代,细菌没有耐药性,效果可以超级好。
“庄娘子!庄娘子!醒醒!”庄蕾被人推醒,抬头看见是绿萝:“绿萝姑姑,怎么了?”
“你快看看,夫人她不好了!”她叫道。
老夫人额头上汗出如浆,她伸手搭脉,脉沉且细微,庄蕾心内一慌,这是出现了休克了,道:“快去叫闻先生!”
绿萝见她脸色不好,慌忙出去叫人:“闻先生!闻先生!”
苏清悦惊慌地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庄蕾没回答她,打开了针灸包,取内关,足三里,涌泉……等穴位强刺激。
闻先生进来,拿出针包,道:“回阳救逆!”他在老夫人耳朵上找穴位扎针,扎完之后,出去端了药进来,对庄蕾说:“撬开嘴,灌进去!”
“这是四逆汤合生脉散。”闻先生对着庄蕾说,庄蕾立刻听他的话给老夫人灌进去。看着老夫人牙关紧闭,汗流不止。这个坎能不能迈过去呢?
苏清悦靠在朱博简身上,用帕子捂住了嘴哭了起来。
庄蕾在给老夫人捻转金针的手也有些颤抖,病人的病情总是有各种不确定,这就是不确定了。
闻先生抬头看她:“丫头,心定些,这是我们的药还没有完全发挥效果的缘故,只要救回来,就有希望!”
庄蕾立马点头,到底这一世自己还是经历地不够,拿出前世救治危重的态度来,这个时候唯一该做的就是竭尽所能!
“我说的吧?老夫人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接受这么猛的药,这个药对老夫人来说就是要了命的。”许太医从外边走进来。
庄蕾转过头去看他:“风凉话,谁都会说!你现在可以滚了!”
却听朱博简说:“许太医,请外面等着!我岳母的病就让闻先生来做救治。我多谢您,这些天的辛苦!”
庄蕾侧过头去,横了他一眼,老爷子对着庄蕾说:“专注些!”
庄蕾不理睬他,继续手里的动作,因为紧张她的额头上也渐渐地冒出了汗来,汗水进了眼睛里,那咸涩的汗水让眼睛里刺痛了起来。
她眨巴起眼来,要抬手用袖口擦汗,却发现头上已经有帕子印了上来,庄蕾转头看见苏清悦,苏清悦说:“别心急,我等着,我知道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但是既然来了,你们尽力就好!”
庄蕾点了点头,收敛了精神,再用针刺激老夫人的穴位,手上的金针发紧,得气了,庄蕾一喜,聚精会神地替老太太补泻,老太太渐渐地汗开始止了。
庄蕾欣喜地抬头看老爷子,老爷子也脸色一送,老夫人呼吸开始平缓,庄蕾再摸脉搏,脉搏跳动已经不那么微弱了。
老夫人呼出了一口气,居然眼睛睁了开来。闻老爷子把脉,说:“好了!好了!应是度过了!”
庄蕾擦掉额头上的汗,再看苏清悦,苏清悦对她扯出了一抹笑容。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最大的支持,就是家属的信赖。庄蕾一把抱住了苏清悦叫了一声:“清悦姐!谢谢你!”没有哪一声,比这一声更加的情真意切。谢谢她,对她和闻先生的信赖。
苏清悦在她的肩头说:“傻姑娘,是我要谢谢你!怎么变成你来谢谢我了呢?”
外面更鼓声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奶奶,娘子!喝口甜汤,歇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看着呢!”荣妈妈端了点心过来,庄蕾吃了一碗银耳羹,被苏清悦赶到了榻上闭上睡了一会儿。
她在醒来,去探老夫人的额头,额头不那么烫手了,呼吸均匀。
庄蕾借着要跟闻老爷子商量药方,与闻老爷子一起用早餐。庄蕾喝了一口小米粥,抬头问老爷子:“爷爷,赌约咱们算是赢了,不过我想问问,您是想要快意恩仇了断这件事呢?还是想要一笑泯恩仇?”
老爷子放下碗筷,看向庄蕾:“其实在哪里行医不是行医,他们以为断了我的前途,对于我来说有病患的地方都是前途。我本不愿意与他多纠缠。”
“若是这样,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件事情,做青橘饮的推广?”庄蕾问他。
“怎么说呢?”
“若是快意恩仇,我们就得罪了太医院的周院判,因为当时赶您出京地其实是他,不是吗?许太医给您下跪加上苏老夫人病好了,只能说明一件事,当初是他们没有让你一试才导致了那蔡大官人的死。也算是为您正名了。但是若是如此,从此周院判肯定与我们就结下不解的仇怨,他在太医院想来也是根深蒂固。若是他们动用自己千丝万缕的关系,来打压咱们,说咱们的青橘饮吃了会有问题呢?”庄蕾问道。
老爷子笑了笑:“小丫头就不要卖关子了!你既然有了想法,就说出来。”
“跪还是要让他跪,不过要让他跪地心甘情愿,还要让他以后为我们所用……”
第52章 利用
闻先生给苏老夫人搭过脉之后, 推说自己寿安堂还有很多病人等着, 让庄蕾留下观察苏老夫人的后续。
老夫人睡到中午, 睁开了眼睛, 叫了一声:“小五!”
苏清悦喜极而泣, 趴在老夫人身上恸哭起来!
朱博简站在边上看着自家娘子哭地那个天昏地暗,一时间怎么劝都不行,外面有人来回禀说是:“许太医要回淮州了, 跟爷来辞行!”
朱博简出门相送,许太医的品阶不低, 是七品的医官,他又亲自送了老夫人回来,这也算是情分了, 虽然最后因为救治的问题弄得很是尴尬。
庄蕾在边上听见许太医要离开,跟了出去,许太医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朱县令依旧亲自送他出门,只是他脸色不好。
老夫人的病成了他与闻先生打赌的起源, 如今这个赌约,看似两个人之间的私下的赌约, 其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件事情了。这个面子不仅丢的是眼前这个许太医的人, 还有他的顶头上司,他的师傅,周院判的脸。周院判是大津御医排行榜上第一的。
更何况势必会引起对于当年蔡大官人死因的猜测,一旦猜测, 有了老夫人这次的被救回来的事件,就成了最好的佐证。
那么闻先生是不是冤屈真相已经不重要,结论都会变成闻先生是被冤枉的。这么一来太医院肯定会有大的动荡,毕竟在京城那个地方,一个一个的小圈子斗地那个叫你死我活。这一番的波折也不知会如何了。
庄蕾叫了一声:“许太医!”
那位太医转过头看她,脸色铁青:“庄娘子是来看老夫笑话的吗?你自问一个小辈,也能来羞辱于我?”
庄蕾走过去说:“也对也不对,这要看你怎么想了。许太医你是做医生的,还是做神棍的?”
许太医差点被她气得跌倒,问:“你什么意思?你在辱我做医生,犹如做神棍?”
“没错!”庄蕾这个回答一出来,连朱博简都皱了眉,一直他都以为这个叫做庄大娘子的小娘子是个伶俐人,很懂得进退,今日何必为自己再结一段没有意义的仇怨。
“你这个小姑娘,有人生没人养的吧?”
“你这个老爷子,有人教却没学进去的吧?若是我碰到一个病症,我自己完全没有本事治好,但是别人治疗好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去探听是怎么治疗的。你呢?只是因为自己输了赌局,所以就灰溜溜地走了。”
庄蕾看着他说:“你的医术仅止于师父教的,却没有举一反三,更没有任何一种对新的药也好,新的治疗方法也好,保持好奇之心,没有博采众长之意。而闻爷爷,他不耻下问,虚心学习。所以哪怕你做了太医,他只是一个民间的医生,你也不及他。”
本就因为输掉了赌约,心头一口老血还没喷出来的许太医,现在被一个黄毛丫头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气得不要不要的:“你欺人太甚!”他身边的药童先一步跨了出来,卷起了袖子。
“你不求长进!”庄蕾却跟没有看见那个药童作势要打人的手似的,指着他说道:“你光凭一张方子就断定有没有效果,却没有想昨日除了方子之外,还有青橘饮,还有去腐生肌散,还有回阳急救之法。即便是方子,你也只记得方子里的细辛用到了极限,但是你想过为什么要用柳枝一两半吗?两种药一个温阳,一个寒凉,为什么要配伍在一起?你都没有想要了解一下。”
本就对老夫人能脱离危险心里交错着不同心情的许大夫,听见这样的话,所有的血气都涌上了脸指着庄蕾:“你小小年纪就这样嘲笑老夫?老夫开药方的时候,你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我不是嘲笑您,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昨日的赌只剩下履约,但是作为医者,我们还会面对不同的病患。您作为在淮州的差派太医,为什么对这样可以治疗反复发作的痈疽的机会不感兴趣。这是我很好奇的!”庄蕾刚刚问过朱大人关于这个外派太医的功能。
原来太医院不是仅仅充当皇室贵族的医生,也整理医药典籍,对传染病进行记录,这个时代还叫温病。
关于许太医为什么会出京,这里面是有缘故的,许太医的本事在太医院里算不上高明的,不过他的出身却是极好。祖辈就是太医院里的院判,他小小年纪就跟在周太医身边学习医术。
进入太医院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平时也就给宫里的那些品阶不高的妃子,或者是请不动大拿的京城官员家属看病。熬着资历一年一年升上来,本事放在那里,也不可能升太高。再过两年他的师傅周院判也要年纪大了看不动病了,离开之前周院判就想安置了这个徒弟,要不然等他一离开,太医院哪里还能有他的位置?
而惠民局是主管对民间的药材供应,尤其是有大的温病流行的时候,就需要惠民局与地方官一起制定方案。惠民局里掌管方剂的吏目就是周院判想要安置他的这个职位。
既然要和地方上有接触,那么出来差派之后,再回去接任这个位子就有了资本。这条路就是他师傅给他设计好的。给了淮州这个好地方,只要他太太平平地干满三年,回去就进惠民局。
出了这个事情,如果在医局给闻先生跪下赔罪,对于他来说那条完美的路,在这个年纪完了,名气地位全没了。
而且,闻锐翰之前治疗蔡大官人的事情一旦被拉出来,重新翻开来看,毕竟舆论会不一样,还会连累他的师傅周院判。他现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没错,他真是想死了算了,也许就不要连累一心为他考虑的师傅了。
心情极差的许太医厉声道:“不要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再怎样,也轮不到你来羞辱我。”
“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可以毁了你的前程,也可以成就一段佳话,端地看许太医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庄蕾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许太医。
许太医看着这个脸还有些圆,一张脸还稚气未脱的姑娘,她的气势完全不输给宫里已经成了精的那些贵人们,她在跟他谈条件。他站在那里问:“什么样的佳话?”
“昨天的药方只能达到救治的一半效果,而另外一半的效果来自于寿安堂的新药青橘饮。对于你来说保守的药方,老太太活命的几率不足一成,而闻先生的药方可以提高到一半,但是如果加上青橘饮,这个成功的可能就是八成。”庄蕾停了一停看他的反应,见他果然在认真听,她继续。
在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可以引起的肺炎,就能要了很多人的命:“而且,我们看下来青橘饮可不是仅仅是针对痈疽,而是咳喘肺痈。我们是为了肺痈专门研制了这个青橘饮。如果肺痈能治,你一定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功绩。而这个功绩里如果有你的一份功劳呢?哪怕是跟踪你记录,并且扶持了寿安堂的青橘饮的推广呢?”
许太医深吸一口气:“你说能治肺痈?”
“不一定,现在还在看效果当中,不过昨天老夫人的效果,让我有了信心。”庄蕾说道、
“即便你这样想,闻锐翰愿意?再说我为什么要帮着你们推广那个什么青橘饮?”许太医问他。
“闻先生根本不想和你计较,是你咄咄逼人,他才和你下的这个赌约。如果我们都能为青橘饮的推广做出贡献,他自然不会去计较?更何况,你该跪还得跪。为闻先生正名还得正名。这个事情不会变。老实说,你虽然言之凿凿,一直说是闻先生害死了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心虚与愧疚?你就不觉得欠他一个真诚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