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拾拖着房氏到小祠堂,羞涩告诉父亲他马上为人夫,为人父……房氏垂眸,心里骂骂咧咧跟死鬼丈夫吐苦水,命令死鬼丈夫保佑儿子娶世家小姐,至于悦姐儿,若她有本事活到这月底,老娘看在死去二哥、二嫂的份上,做主替儿子纳她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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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母子二人各怀心事在小祠堂跟亡夫/亡父祈祷各自的小心思成真,这边,玉明乐火速通知下人府里要办喜事了,赏了府中下人半月工钱,跟身边两个心腹商议相关事宜,两个心腹一刻也不敢耽搁走娶亲相关事宜,争取最短时间把沈拾、悦姐儿的婚事定下来。
玉明乐心里高兴,看沈昶青觉得格外顺眼。
就这点小事,看把她乐的。
玉明乐未免太容易满足了吧。
沈昶青想了想,只要给她制造出气的机会,她就能乐半天,也好,不,十分好。
这样想着,沈昶青又在盘算给玉明乐制造另一个出气的机会。这个机会,需要他出府办,因此,第二天他打发侍从给张尚书下拜帖,中午,他如约到张府,被张府管家带入书房。
他是沈昶青名义上的老师,沈昶青回京复命,且官职还未下来,一定抽时间拜见他,只是张尚书没想到沈昶青来的如此快。
不过,张尚书没多想,只当他在沈昶青心中的地位极重要,这让张尚书心里舒坦,见到沈昶青,便请沈昶青坐下,丫鬟上了一杯茶水,挥手示意丫鬟退下,坐到上位,呷了一口茶:“甘之,你此番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是民之幸,但要切记不可被荣誉迷花了眼,要守住初心。”
沈昶青站起来,拱手:“谢老师提醒,甘之定铭记在心。”
张尚书摆手,示意沈昶青不必客套,坐下来说话,沈昶青坐下,继续倾听张尚书教诲,张尚书极满意沈昶青的态度,不自觉多说了好多话,一时没管好嘴巴,说了一句他原本打算隐晦向沈昶青打探的话:“昨日你进宫面圣,皇上心情如何?”
“皇上心情不错,要大办中秋宴,”沈昶青顿了片刻,眉头微蹙,反复斟酌,他羞愧问,“老师,学生想替堂弟买一个同知,不知道打不打眼?”
张尚书眯起眼睛,遮住微怔的眼睛,沈昶青微抿唇角,忐忑看着他,张尚书迅速回神,唬着脸,像是想到弟子家一堆理不清的烂账,也理解了弟子的难处,他叹口气说:“这段时间你尽量低调。”
“谢老师。”沈昶青恭敬道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昶青见时间不早了,拒了留在张府吃饭,去找何仕珉。沈昶青走后,张尚书立刻打发下人叫夫人到书房议事,此时,张尚书夫人写好帖子,请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到府中赏菊花,惠王妃、玉明乐、房氏在邀请之列,她正打算叫人下帖,张尚书突然找她,她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整理好仪容去见张尚书。
张尚书夫人叫刘慧娘,是山东刘家女,山东刘家是名门望族,在山东的势利不可小觑,张尚书娶刘慧娘,就是看中山东刘家的势利,奈何他被调到京城为官,山东刘家对他的帮助小了很多,他没办法深入接触山东刘家的人脉。
这让张尚书极为不甘心。
就想把嫡幼子弄到山东为官,又怕被他的政敌抓住把柄,因此他迟迟不敢动手。
今日沈昶青的一番话,倒提醒了他,皇上龙颜大悦,自称自己是千古一帝,对于底下人弄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他很难找机会把小儿子塞到山东,所以,他不能错过。
“誒,灏儿、劼儿都有了前程,唯有茂儿前程不明朗,”想到被自己娇养坏的小儿子,张尚书夫人一脸忧愁,张尚书眼中的喜意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他接着说,“我想捐官,把茂儿弄到山东做官,有刘家照看,他岳家也能帮得上忙,两家人护着,他定能做出成绩,大概率一路升迁到京城做官。
慧娘,你觉得呢?若你点头,我这去就安排。”
大房、二房力压三房,待百年之后,她和丈夫入土,三房子嗣不知道被大房、二房子嗣挤到哪个旮旯里。
只要想到这一幕,张尚书夫人后悔太溺爱三儿子,把三儿子惯的文不成武不就,现如今丈夫给三儿子安排好前程,即便张尚书夫人放心不下三儿子,但她为了三儿子一房未来,忍痛同意丈夫的意见。
“最近一段时间,咱们府尽量低调行事,千万别做打眼的事。”张尚书沉思片刻说。
她娘家是山东大家族,三儿子岳家也是山东大家族,三儿子买官到山东做官,他们府上再传出吸引人眼球的事,心思不纯的人铁定注意张府,拿这件事做文章,到时候丈夫肯定被政敌围攻。
想到这里,张尚书夫人了解事情利害关系,慎重点头答应丈夫,至于帮助侄女摆脱惠王世子纠缠的事,她想,拖几日应该没关系,她就暂时压下请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来府赏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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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尚书夫妻商量事情期间,沈昶青从何仕珉那里接到两个嬷嬷,这两个嬷嬷从皇后宫中放出来的,沈昶青领着两人回府,在路上,沈昶青遇到惠王世子,惠王世子领着一溜儿纨绔围堵卖花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青涩的很,长的却极为水灵,但即便如此,在沈昶青眼里,小姑娘也就是一个小屁孩。
“作孽啊,还没有长开,就要被这群畜牲糟蹋。”
“嘘,小声点,”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拉着怀孕妇人往后退,退到人群后面,小声嘀咕,“弟妹,那群人是什么人,是恶鬼,被那群人听见你说的话,你就别想活着回来,下次你千万不能这么冒失。”
“誒,上次那个玩杂耍的小姑娘比这位小姑娘小,惠王世子和他的跟班看中小姑娘身体柔软能蜷成一个蹴鞠,就把人捋到府中……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群畜牲糟蹋。”
……
第70章 农家子状元郎4
惠王世子一脸风流, 用扇尖儿戳了戳小姑娘的胸,一溜儿纨绔眼神如狼一般盯着小姑娘,恨不得化身成为惠王世子手中那把扇子。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轻薄, 小姑娘吓得脸色惨白, 腿一软, 瘫软在地,慌了神向人群求助。
别看围观百姓义愤填膺窃窃私语, 一旦小姑娘向他们求助, 他们皆撇头装作没看见。小姑娘漂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灰暗,纨绔张扬、淫邪的笑声传到小姑娘耳中,小姑娘蓦然痉.挛, 过了几分钟, 她慌忙跪爬在地, 头一次又一次重重撞击青石板:“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公子……”
除了反复说这五个字, 小姑娘再也说不出其他字。
惠王世子眸子颤抖,涌现出疯狂,他爱极了弱者匍匐跪拜他。
马车即将从他们身边驶过去, 沈昶青收回视线……等等,他身体一怔, 猛然掀起车帘,头探出去, 小姑娘的五官全部落在他视线里。
沈昶青玩味勾起唇角, 示意马夫停车,小声交代小厮冯布几句,冯布点头,迅速隐入人群中, 不到一盏茶时间,天上突然下了一场银子雨,不是铜钱,而是货真价实的碎银子,围观百姓红了眼,一哄而上捡银子。
惠王世子及一溜儿纨绔先被碎银子砸脑袋,然后被一大群百姓撞来撞去,被绊倒,被踩踏,杀猪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且一声比一声凄惨。
在凄惨的惨叫声中,马车缓缓驶远。
在天桥底下,冯布带小姑娘见沈昶青。这姑娘人虽小,但能明辨好赖,猜到这位大人救了她,她重重跪在地上给恩公磕头,今日之恩,来世必当结草报恩。
“你家中可有亲人?”
小姑娘错愕抬头盯着沈昶青,瞬间低头,下巴颏抵着胸口,嗡嗡说:“有姑姑、姑父、表姐表弟。”
说起家中亲人,小姑娘身体下意识颤抖,眼神闪现惧意,不敢大声说话,恨不得把自己隐藏起来,可见小姑娘的亲人对小姑娘并不好。沈昶青大致推测出小姑娘的生活环境,可是这还不够,他不动神色又问:“听你的口音,并不像京城人士。”
“祖籍山东,”小姑娘说,半晌过后,也不见沈昶青提问,她想了想,继续说,“去年秋,姑父拉了一车皮毛到京城卖,赚了不少钱,在京城租了一间店铺,我们就留在京城定居。”
既然小姑娘姑姑、姑父在京城开了一间店铺,那说明她姑姑家不缺几文钱,为什么要小姑娘卖花呢,她姑姑一家不安好心呗。沈昶青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他眸子光彩夺目,暗道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沈昶青坏心眼问小姑娘是否愿意到他府中做丫鬟,签活契,月钱比她风吹日晒卖花赚的多,每季度她可以领两身新衣服。
小姑娘,不,苦儿,姑姑给她取的名字,苦儿一千一万个愿意,她笑的憨厚,心里想恩公真是大好人,知道她今日从纨绔手中逃脱,后天、大后天……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被纨绔捋去,是生是死都是未知数,恩公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就卖下她做丫鬟,只要她老老实实呆在府中,就不会和纨绔碰面。
沈昶青把苦儿交给冯布,让冯布带苦儿见玉明乐,让苦儿在玉明乐院中当差,他又安排另一个小厮找苦儿的姑姑,交待张流跟苦儿姑姑说,他买苦儿给房氏配烧火丫鬟,不需要张流多解释,苦儿姑姑定会同意。
沈昶青交待完张流事情,就把苦儿姑姑的事撂在脑后,带着两个嬷嬷回府见房氏。房氏被唯一的儿子气的心肝疼,又被玉明乐气的脾肺疼,见到沈昶青,她捏起长袖擦拭眼角,失魂落魄垂头:“嗐,悦姐儿是我二哥唯一的子嗣,悦姐儿嫁人,二哥一房香火断了,我娘家族中那些恶鬼肯定闹腾,不允许悦姐儿带着二哥留下来的家产嫁人,昧下二哥辛苦打下的家业。
青哥儿,婶娘不甘心,不甘心族人霸占二哥的家产,你说,能不能婶娘给悦姐儿添置一些嫁妆,给二哥招一个上门女婿。”
房氏声泪俱下,希翼盯着沈昶青。
“婶娘,人——须言而有信,不可失信他人。”沈昶青皱眉说。
其实房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她这个侄子太过迂腐,做事讲究一板一眼,侄子这个性格有时挺对她胃口,有时让她恨的牙痒痒。
现在她就恨得牙痒痒,还不能表现出来,房氏快被憋死了,但必须得忍。她忍了又忍,故作妥协:“是我想差了,给两个孩子办婚事就办吧,”在二哥香火继承、言而有信的问题上,她选择了后者,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再提出一个要求,侄子必须满足她,房氏带着这样的想法,说,“两个孩子这个月成亲,未免太快了,好多事情来不及准备,青哥儿,移到下个月吧。”
“婶娘,我给你找来了两个帮手,她们在皇后身边当了二十多年差,任何事情到了她二人手里,都办的漂漂亮亮,你就别为二弟的婚事焦心了。”沈昶青朝冯布使眼色,冯布引两位嬷嬷见房氏。
孙嬷嬷从始至终板着一张脸,眉毛总是横着,眼神锐利,一看就不好惹,来嬷嬷温温和和笑着,气势比房氏见过最尊贵的阁老夫人还要强,让人见了不自觉放低姿势。
房氏被两人压的死死的,都不敢和两人对视。刘河家的不着痕迹捅了房氏一下,房氏立刻清醒过来,端起主人的架势,拿看低等下人的眼神看两人。
“沈大人,我二人答应你帮老夫人挤进上流圈,你答应我二人的事可别忘了。”孙嬷嬷毫无感情说。
来嬷嬷笑眯眯接着孙嬷嬷的话说:“站的位置越高,守的规矩越繁多,我二人对老夫人的要求就越高,请沈大人不要插手。”
“自然。”沈昶青对婶娘绝对有信心,在他眼中,婶娘是最厉害的。房氏接收到侄子眼中的话,她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背后发凉,想要追问一些什么,侄子竟然走了,她转头看两位嬷嬷,下意识吞咽口水,端起茶抿了一口,勉强稳定心神,漫不经心问:“青哥儿答应你们什么了?”
“皇后娘娘给了我二人一个恩典,因此我二人托沈大人找一个资质尚佳的孩子过继到我二人膝下。”来嬷嬷温温和和说。
房氏手中的茶杯差点被她打翻。
什么?
被赶出皇宫无子老女人不应该晚年凄惨吗?
为什么皇后娘娘给他们恩典?
这不公平,她抚育青哥儿有功,给皇上给百姓培养一个能臣,她的功劳不比两个老女人大吗?为什么皇上、皇后娘娘不封她一个诰命?
房氏嫉妒的眼睛通红,被孙嬷嬷冷冷扫视一眼,她倏然低头。
两个仍是黄花的老女人没被皇后厌弃,她暂时不能拿捏老女人,待青哥儿给她请了诰命,到时候把伺候皇后的两个老女人踩在脚底下,天天跪在地上清洗她的脚……
“老夫人,我二人回房整顿,下午帮助你准备婚礼事宜,最重要是教你规矩,帮你挤进贵圈。”
房氏想的正美呢,被孙嬷嬷打断,当她抬起眼睛,两个嬷嬷早已走远,她脸色黝黑,脱掉鞋盘腿坐在椅子上,身体弯曲向前倾,睁大凶狠的眼珠子,“呸呸……”吐沫喷了一米多远,有的吐沫没喷出去,落到她的衣服上。
上次房氏这样,还是一个月前,承恩侯夫人拿房氏当猴耍,房氏拔掉金钗、脱掉鞋砸承恩侯夫人,还不停地吐口水。那次,承恩侯夫人被闹的没脸,房氏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再也不做粗鲁的事,学说官话,总想着高人一头,把人踩在脚底。
这次房氏又做粗鲁的事,不仅是被两个老女人气的,也是被全府上下气的。
儿子和浪女人这个月成亲,下个月浪女人必死无疑,到时候儿子背上克妻的名声,世家嫡女能嫁给儿子嘛。
房氏恨,恨玉明乐针对她,恨儿子和她唱反调,恨侄子既然愚孝,为什么不愚孝到底,一切听她的,恨两个低贱的老女人竟敢在她面前逞威风。
恨完所有人之后,房氏不甘心,不甘心农家女占据儿子嫡妻的位置,她撵走下人,朝刘河家的招手,轻声嘀咕几句,刘河家的吓得膝盖发软,腿不停的哆嗦:“老夫人,这……表小姐突然暴毙,大人必起疑,我们还是慢慢来,让她一病不起,病入膏肓去世。”
房氏瞪了她一眼:“这件事是我做的,和你没关系。”
“可是……”
“我是他婶娘,我杀了人,你敢抓我吗。”虽是问句,房氏语气特别强硬,因为她有十足把握侄子帮她收尾,磨掉痕迹。
刘河家的心惊肉跳离开房氏的院子,两个嬷嬷收拾妥当,开始教导房氏规矩,房氏不听,孙嬷嬷就拿房氏眼中没有皇后娘娘说事,隐晦说日后她和宫中徒弟见面,好好唠唠嗑,房氏一听,吓得赶紧照着两位嬷嬷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