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苦儿漂亮的狐眼,鼻子下端冒着小泡泡,即便这样,娘娘们、诸位夫人瞳仁猛缩,一致扭头看向张尚书夫人。
张尚书夫人忙的捂住女儿的耳朵,将女儿的脸埋进她的胸前,防止女儿听到、看到污秽的事。女儿在她怀里乱扭,偷瞧狐媚丫鬟,张尚书夫人厌恶皱眉,恶心的不行。
狐媚丫鬟竟和女儿一般大,她感受到女儿被狐媚丫鬟冲撞了,默默等着皇后将污秽小贱蹄子乱棍打死。
可是娘娘、夫人们看她做什么?
张尚书夫人不解,众人自发让开一条通道,张尚书夫人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苦儿又低头了,这时,惠王世子喝了一肚子河水,被公公带到最近的宫殿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他手持一个四梅瓶跑来,邪里邪气指着苦儿,阴翳说:“像狗一样爬,口含河水吐进瓶子里,一口一口含,什么时候吐满一瓶水,小爷就不让你主子当瘦马,给小爷当滕妾。”
说着,惠王世子将四梅瓶放到跨下夹紧,抽出扇子打开,悠悠扇风,下巴指着一池碧水,示意苦儿快些,再磨磨唧唧,当心他反悔。
谁也不知道苦儿再想什么,只见她的头越来越低,手往前移,玉明乐按住那消瘦的肩膀,双膝弯曲,慢慢跪下叩拜皇后:“民妇犯了七出,恳请皇后娘娘代沈大人休妻。”
“夫人——”苦儿抬头,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粗鲁擦掉眼泪,看清楚夫人坚毅直视皇后,夫人攥紧她的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就像一个孩子,事实上她才八九岁,就是一个孩子。
“皇后娘娘,您是国母,是天下女子的母亲,您的孩子受到纨绔侮辱,您为什么不帮您的孩子主持公道,反而任由纨绔继续侮辱您的——”
“住口!!!”皇后厉声呵斥。
苦儿偏不,反正她难逃一死,就要说她想说的,玉明乐捂住苦儿的嘴巴,再一次恳请皇后代替沈昶青休妻,皇后气的仰倒,小小商女,竟敢顶撞她,威胁她,她扶着额头,朝奶嬷嬷使眼色。
奶嬷嬷心领神会朝主仆二人走去,那张熟悉的脸蛋,看的张尚书夫人呼吸不畅,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皇后的奶嬷嬷挡住那张熟悉的脸蛋,张尚书夫人惊愕睁大眼睛,瞳仁漆黑,心没来由抽疼。
只要皇上在一天,皇太妃娘娘、太后娘娘在一天,即便惠王世子闯出天大的祸,没人敢动惠王世子一根汗毛,张尚书夫人懂,现在她却不想懂。
承恩侯悄悄低头,唇角上扬,玉明乐总算毁了,就等着皇上轻拿轻放训斥惠王世子,惠王意思一下,拘惠王世子一段时间,她的菀儿得救了,不久将嫁入沈府。张尚书夫人看着堂姐的侧颜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去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底深处冒出来一个声音,今日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丫鬟丧命,来日她将后悔莫及。
张尚书夫人面色惨白,又将视线移到女儿身上,女儿长得灵动,不像她,也不像老爷……张尚书夫人不敢深想,她撒开手,摩.挲手腕佛珠,合上眼睛默念经文,平复她乱成一团的心。
就在这时,皇后的奶嬷嬷以玉明乐主仆二人冲撞皇后为由,示意太监拿下二人,惠王妃朝主仆二人冷笑一声,又朝皇后点头,皇后缓缓转动玉镯,撇头跟贤妃聊天,惠王妃秀眉一挑,走上前给儿子顺气:“你想要什么女人,跟娘说,娘帮你找,何必跟两个低贱玩意过不去?”
“我就要她俩,别打残了,我带回去还有用呢。”惠王世子松开腿,脚尖翻转顶着瓶口,似笑非笑看着两人,舔了舔红艳艳的薄唇。
“混账玩意。”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道残影从众人眼前飘过。
“啪、啪——”
巴掌声震动人耳膜,众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打惠王世子的竟然是惠王。
只见惠王世子身体飞了起来,落到地上,往前蹭了一米多远。惠王世子痛苦呻吟抬头,鼻子歪了,脸上蹭掉一块皮。
惠王妃疯了,抓住惠王拳打脚踢:“他还是一个孩子,你竟然忍心痛下杀手,好,惠王府容不下我儿,我带他回郡主府。”
惠王、惠王妃闹成一团,那边,皇上极度不满意皇后做法,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冤枉重臣妻子,当不得贤内助,不太适合当皇后,皇后心里一惊,怎么了,以往不管惠王世子犯了什么错,皇上、太后、太妃替惠王世子撑腰,故而她也站在惠王世子那边,可是今日皇上为什么这样看她,不满意她的做法。
“皇上,天佑我大齐。”何仕珉惊呼一声。
众人的视线移到何仕珉身上,看到最惊奇的一幕,数百条锦鲤汇聚在一起,跃起一尺多高,自上往下看,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好,好——”胜贤帝连说几声好字,这一奇观维持一分钟才消失,胜贤帝环顾四周,寻找沈昶青的身影,沈昶青递给苦儿一块饴糖,又将一小块饴糖放入玉明乐嘴里,安抚两人没事了。
有沈昶青在身边,玉明乐、苦儿有了主心骨,不由松了一口气。
“沈爱卿,情情爱爱回家再谈,走,我们回去继续商讨上京大运河。”沈昶青构画的宏伟蓝图勾起胜贤帝兴趣,再加上锦鲤莲花,正说明上京大运河一旦通航,大齐将步入盛世,他将永载史册。
“是,皇上。”沈昶青不舍看了玉明乐一眼,依依不舍走向胜贤帝。
胜贤帝大笑几声:“爱卿啊,朕的皇宫难道住着狼才虎豹吗?”说完,胜贤帝就后悔了,一脸不愉剜了皇后一眼,对丽妃说,“朕记得你和沈爱卿一个地方。”
“皇上,臣妾离家许久,十分想念家乡,请皇上允许臣妾找沈夫人说说话。”丽妃立刻意会胜贤帝的意思,顺着胜贤帝的意思往下说,胜贤帝满意点头,带领众臣离开。
大臣们苦笑对视一眼,甭管锦鲤莲花和上京大运河有没有关系,皇上认定有关系,那就有关系,誒,沈大人运气真好,上天都在帮他。
有人怀疑锦鲤莲花透露着怪异,又有人联想到锦鲤莲花对沈昶青有益,有没有可能沈昶青故弄玄虚呢!
沈昶青随皇上来到养心池,没往养心池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夫人,还真没机会故弄玄虚。
那些大臣失望叹气,有些人运气好,真令人羡慕,他们却不知沈昶青把他精心调配的鱼料放到苦儿身上,鱼料遇水,两刻钟才会释放锦鲤喜欢的味道,故而才有刚才那一幕。
要说沈昶青为什么配鱼料,还放到苦儿身上,一般来说,宫斗剧都有落水桥段,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把鱼料放到苦儿身上。
第73章 农家子状元郎7
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好。
为沈昶青谋划接下来的事, 省了不少步骤。
一群人跟随胜贤帝到勤政殿,胜贤帝眉眼藏不住喜意,一腔热血眺望宫门, 不停地转动玉扳指,群臣心知肚明胜贤帝等着他们恭贺皇上即将成为千古一帝。
惠王门生史大人却泼了一盆冷水, 竟死柬:“皇上,按照沈大人圈出的地域, 上京大运河全长2000余公里, 工程如此浩大, 要挖到何年何月?
再者说, 从京城到大齐最南端有一条宽阔的官道, 非要劳财伤命修建一条水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臣请皇上三思。”
史大人叩头声震痛人脚心,他高呼声刺痛人耳膜,有一位被史大人行为打动的言官跟着他一道请胜贤帝收回成命:“皇上, 2000余公里的河道得侵占百姓多少土地?沿线百姓都去挖河道, 农闲, 他们没时间做短工,他们拿什么糊口?”
“皇上, 如今国泰民安,您又何必做激起民愤的事呢?”……
胜贤帝被他们吵的脑壳疼,黑着脸看向不断叩头的大臣们, 沈昶青上前两步,拱手道:“臣不赞同几位大人的说法。
其一,南方多水患,北方多大旱, 此运河一旦修通,南方的水流向北方,缓解南方水患北方旱情。而且臣圈出来南方地区位于洪水多发地,一到夏季,洪水淹没水田,造成庄稼颗粒无收,河道修建在这里,基本上这片水田不会被洪水淹没,北方地区位于大旱地区,一旦发生旱情,河流干涸,土地裂开,农民何谈收割粮食,河道修建在这里,南方的水灌溉土地,改善土壤质量,可在河道沿线把旱地改为水田。”
沈昶青在南方区域画了四通八达的水域,构建盛大而繁荣的鱼米之乡,百姓不怕洪水肆虐,可以临水而居,屋后是清澈的河水,或精致或简朴的小舟,屋前是街道,房屋根据多雨的特点建造,屋檐往前延伸,五角灯笼挂于屋檐下,人们手持一把油纸伞行走在街道上,观赏灯红通明的州府。
北方水域成十字形,人们择水而居,形成豪迈壮阔的别样风情。
沈昶青接着说:“其二,”他利用勾三股四玄五测算出走水路,船只每个时辰行进的速度,走陆路,马车每个时辰行进的速度,数据证明水路快,且若运送大宗货物,还是水路占优势,这还不算,他又说,“上京大运河沿线经过多种地貌,可观赏多种地理风情,外邦人来我大齐朝贡,他们可亲眼目睹大齐百姓生活多姿多样……”
沈昶青只说到这里,接下来靠诸位大人脑补,何仕珉反应迅速,首先恭贺皇上,接着嫉妒百姓挖河道,挖出几亩良田,百姓虽然苦了几年,却实打实得到良田,造福后世子孙:“皇上圣明,是我等的福,是天下百姓的福。”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话与朕说?”胜贤帝含笑扫视底下的大臣们。
“……皇上圣明。”诸位大臣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他们表现出有这样的主子,是他们的福气,胜贤帝对此非常满意,神清气爽带他们参加中秋宴,歌舞升平,君臣一团和气。
群臣及家眷们吃了太后赏赐的月饼,皇上赏赐的大闸蟹,便井然有序离开皇宫。
沈昶青携同玉明乐登上马车,放下车帘那一瞬间,沈昶青瞧见张尚书夫人偷偷摸摸瞧他这边,他没犹豫坐进马车里,苦儿和马夫坐在一起,马车缓缓走远。
沈昶青只注意到张尚书夫人,却没注意到承恩侯嫡女欲言又止看他,婉约的眉毛微蹙,承恩侯夫人虽浅笑,眼底却暗藏戾气,她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母女俩坐进马车里,承恩侯嫡女吴菀泪水像断了线一样,唰唰往下流:
“娘,惠王世子如此放浪污秽,女儿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委身于他。”
“休要胡说。”承恩侯夫人厉声呵斥女儿,又觉得自己太严厉,忙的软声哄女儿,“你也看到了,玉明乐居然敢威胁皇后,就是一个贱民,她占据嫡妻的位置,只会拖累沈昶青,她不是沈昶青的良配。”
她让女儿心里有个底,免得到时候女儿跟沈昶青谈婚论嫁,女儿嫌弃沈昶青娶过妻,看不上沈昶青。
吴菀轻轻点头,靠在母亲怀里闭目养神,柔美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看的承恩侯夫人心痛万分,埋怨堂妹不帮女儿谋划,至于那个跟堂妹长的七分像的丫鬟,承恩侯夫人没放在心上,更确切的说,她只在意唯一的嫡女,其他人如何,跟她毫无关系。
带着这样的心里,翌日,承恩侯夫人留女儿在家帮大儿媳管家,她只身一人到尚书府,见到堂妹,她眼中含泪哀怨吐苦水:“刘信玿在娘娘们、重臣家眷们面前都敢这么混账,我是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菀儿到惠王府做良妾,妹妹,姐姐求你了,你帮姐姐想想办法。”
张尚书夫人一宿没合眼,眼前总是浮现琼玉、那个丫鬟的面孔,精神有些衰竭,一大早,堂姐来闹她,闹得她心烦意乱,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张尚书夫人不回话,承恩侯夫人心里冷笑,平常叫她好姐姐,有好事往她身边凑,一旦她有难处,堂妹装聋作哑,拿有困难搪塞她,真是她的好堂妹,不行,回去她写一封信快马加鞭送给父亲,劝父亲提携四叔,至于她的好三叔,堂妹的父亲,把他一家打发到偏远地区做官,那时,堂妹还会不把她的事当做事嘛。
尽管承恩侯夫人已经和张尚书夫人离了心,但是她还有事情用得到堂妹,就没冷落她,而是一脸哀伤,喃喃说:“妹妹,姐姐体谅你有难处,但你也体谅一下姐姐的难处,好吗?
姐姐求你了,在你府上办一场菊花宴,你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姐姐做,可以吗?”
惠王世子遭到屈辱,还被这么多人目睹,承恩侯夫人想不用她做手脚,只要她放出玉明乐参加菊花宴,惠王世子绝对偷偷溜进张府找玉明乐算账,一雪前耻。
张尚书夫人却想小儿子被丈夫花银子弄到山东做官,沈昶青吸引了诸位大臣的视线,没有人想起来关注小儿子,丈夫谋划的事成功了,办一场菊花宴应该没有问题,她就点头应下堂姐的提议。
承恩侯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多留,匆匆忙忙回家安排事情。承恩侯夫人走后,张尚书夫人心绪不宁等消息,晌午,一拨人顺着苦儿姑姑一家来京城出示的路引,快马加鞭赶往山东,另一拨人暗中观察苦儿姑姑一家一举一动,张尚书夫人的亲信回府禀告张尚书夫人目前她掌握的消息。
“苦儿姑姑吴氏与她丈夫祖籍山东,去年拉一车皮毛到京城卖,没回去,直接在京城安顿下来,租了一间商铺做生意。”乍一看,苦儿姑姑一家没有任何问题,但经过她仔细调查,以吴氏经营的小生意,不足以让吴氏的女儿穿上好的绫罗绸缎,戴百两以上的首饰,她还打听到吴氏的女儿议了一门好亲事,她活了这么久,想不通家里经营一座酒楼、一间米铺、一间银楼的人家为什么和吴氏结亲,这门亲事透着怪异,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吴氏一家人。
还有,据说苦儿父母族人死绝,吴氏可怜苦儿将其接到身边抚养,为何对苦儿非打即骂,经常摁苦儿的头,逼苦儿喝厨房垃圾桶里的馊水。
吴氏种种作为,哪里是苦儿的亲人,分明是苦儿的仇人。
这还没完,张尚书夫人的亲信玉凤又说:“夫人,住在吴氏家旁边的一位老妇说,前些日子沈大人身边的小厮给吴氏苦儿的卖身钱,买苦儿做丫鬟,需要吴氏画押同意,吴氏原本不同意,后来小厮说买苦儿伺候房氏,吴氏眉眼含笑接过银子,好声好气送小厮离开。”
“咔——”
一个漂亮的琉璃盏被张尚书夫人捏碎,她想去接苦儿,却想到昨夜丈夫说琼玉是十三公主的伴读,要是让皇家的人知道张家送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陪十三公主玩,张家定会被皇族厌弃。
她还有三个儿子,要为三个儿子着想,再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两个人长的相似,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想,张尚书夫人张开手,拔掉插入手中的碎片,幽幽想,倘若证实苦儿跟她没有关系,那苦儿就没有必要顶着和她相似的脸活着,倘若证实苦儿和她有关系,那——张尚书夫人希望苦儿和她没有关系,她从思绪中回神,盯着玉凤给她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