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翻身后——画七
时间:2021-03-13 10:29:28

  那是从来未有过的冷漠,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憎恶和怨怪。
  “右右。”星主被那样的目光刺得心颤了一下。
  南柚定定地看着他,声音里还带着沙哑的哭意,每个字眼,都显得冰冷决绝:“离我远点。”
  “右右,方才那样的情况,你父君也有苦衷,他只能竭尽所能保全你。”龙主几乎是在哄她:“你这样对你父君,你父君多伤心。”
  “他伤心?!”
  南柚嗤的一声,扯了扯嘴角,是嘲讽的弧度,眼泪却控制不住一直不停地淌,她不肯示弱一般用袖子擦,目光如刀刃:“这是我此生,听过最荒唐的谎言。”
  “当年,他偏心清漾,事事不信我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同我说的。”她一闭眼,一字一顿将数千年前的话语复述:“你是我与你父君唯一的孩子,我们都十分爱你。”
  “他的爱,就是在明知清漾下手害狻猊,害我的时候,竭力保住她的性命,由她兴风作浪;他的爱,是在知道清漾给乌苏使秘术,同我争夺灵髓的时候引而不发;他的爱,是在我下跪求他给我三日时间查明真相的时候,急着将孚祗击毙,为清漾的从侍报仇。”
  南柚眼眶和眼瞳都是红的,眼皮已经肿起来,珠钗零落,虚弱得像一个娃娃,声音虽轻,但掷地有声:“从前我想不明白的事,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我和清漾,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言毕,却是她自己闭了下眼,道:“罢了,现在说这些,没有半分意义。”
  她捏着手中那根碎裂的绸带,行尸走肉一般往前,在出殿门的时候,停了一下,“三日之内,我会查明事情真相,此事若跟孚祗无关,我今生不认你这个父亲。”
  从小到大,南柚从未对星主说过这样的狠话。
  现在,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和近乎断绝关系的话语砸下来,丝毫不给人缓冲的时间,星主脑袋像是炸裂一样的疼,他抚着头,高大的身躯踉跄一下。
  龙主扶住他。
  穆祀和流钰等人,则毫不犹豫地跟在南柚身后走了。
  当夜,南柚的院子里,灯火全部熄灭,一丝光亮也没有。
  小小的人抱着膝,坐在床上,一闭眼,耳边就都是孚祗那句好不好。
  她捂着耳朵,崩溃般地道:“不好不好不好。”
  “说好会一直陪着我的。”她将头埋进膝盖中,泣不成声:“我们说好的啊。”
  半夜,南柚的眼泪仿佛都已经流干了,在此期间,她无数次地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银手镯。
  每摩挲一下,都像是在原本已经沥沥冒血的豁口上又添一刀。
  琴家,困境查琴。
  几乎是她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金乌所语言的这句话。
  只要星主信她,不,哪怕不信她,就只留给她两日的时间,她都能将此事查出来。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南柚终于下榻,赤着足走到房门口,将门一推,便与外面几双或关切或担忧的眼神对上。
  南柚脸上没什么神情,她挪开视线,将门敞开一条口子,声音冷得像是冬日檐下的冰棱:“在我院中伺候的,都进来。”
  长奎和钩蛇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屋。
  狻猊和荼鼠实在放心不了,索性无视了她言语中“伺候”二字,也跟着挤了进去。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烛灯,也没有月明珠的光亮,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长奎,你即刻带着我的令牌,前往琴家,不论来软的或是硬的,两日之内,将留影珠最早问世的时间,还有制作者,带到我跟前来。”南柚说话时,声音没什么波澜,听不出前半夜撕心裂肺的意味,也不似往日温柔随和。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冷了下来。
  长奎头低下去了些,他斟酌着言语,简单道:“姑娘,琴家虽不如星界,但附属天族,也是千万年传下来的古老势力,臣一人前往,只怕他们并不会如何当回事。”
  “将太子请进来。”南柚摆了摆手,道。
  穆祀步子难得有些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他们的视线在黑暗中无声对撞。
  只一眼。
  穆祀便不敢再看下去。
  那样绝望脆弱如困兽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他善良得不像话,永远笑得像花一样的右右身上。
  南柚嘴唇翕动:“这次,还要麻烦你了。”
  “我欠你个人情。”
  按理说,这样的事,穆祀现在并不能够做主。
  但他毫不迟疑地应下了:“琴家,我去想办法。”
  南柚颔首,雪白的手掌搭在膝盖上,她脊背挺得笔直:“尽量快些。”
  “我等不了很久。”
  穆祀喉结颤动,“我知道。”
  长奎和穆祀去办琴家的事,屋里还剩狻猊荼鼠以及钩蛇。
  “衮衮。”南柚方才哭得厉害,此刻说话便有些吃力,她从空间戒中取出两块泛着仙金色泽的令牌,放到手边的小桌上,道:“这是调遣王都王军和世家的令符,你即刻赶回去,拥兵,将王宫围起来。”
  这是她目前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孚祗花了数千年的时间剔除,筛选,里面的人,完完全全归顺于她。
  她话音落下,屋里屋外,一片宁静。
  “不是……”狻猊舔了舔唇,罕见的迟疑:“右右,你冷静一下。”
  南柚静静地看着它,眸子雪色一样的清冷,她面色淡漠,道:“我很冷静。”
  “南咲虽然不着调,但修为还是比咱们强,就算现下孚祗将修为全部渡给了你,领域大成与领域小成之间,还是有着难以跨越的差距。”狻猊道。
  在接收孚祗的灵力之前,南柚是圣元境小成,汲取他所有的灵力与领悟奥义之后,她心境接连攀升,直接往前跨过了一大步,拥有了自己的领域。
  成为年轻一辈中第一个到达领域境的人。
  但这还不足以对抗早就停驻在领域境圆满的星主。
  再多的兵,也无用。
  “照我说的做。”南柚没有过多解释,音色浅淡,语调是淡淡的命令。
  荼鼠直立地站着,小小的尾巴打着卷,它两只爪子轻搭在她的裙摆上,一双眼睛像是要流泪般。
  “右右,你别伤心。”
  南柚点了点头。
  “外面怎么样了?”南柚天鹅一样的长颈动了动,问。
  钩蛇如实回答:“炬钭大人说清漾身受重伤,命身边的从侍送她回花界养伤了。”
  南柚唇角往下压了压,手指摁了摁疼得不行的太阳穴,道:“将此事完完整整告知夫人。”
  “都出去吧。”
  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三日之后,云舟返回星界王城的时候。
  流枘在下面等他们。
  “右右。”她显然是哭过了,上前几步想抱抱她,却被南柚下意识闪身躲开了。
  “我回自己院子。”她淡淡地丢下一句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昭芙院去了。
  沿路,是身着金甲,面目肃整的军士,盔甲上,印着王君指挥使的图样。
  南咲见到这一幕,心中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竟打算逼我让位。”
  面对他,流枘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夫妻两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青鸾院,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
  流枘一下子爆发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声音扬得尖了些,情绪有些崩溃。
  “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该如何?”星主这几日的痛苦,旁人绝对体会不到,“留影珠的影像摆在我面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天君,炬钭,花界的两个老东西,孚祗和右右,我弃前者保后者,有错吗?”
  “但凡换个场合,我拼着这张老脸不要,我偏袒南柚,别说三日,三月的时间我都给她。”
  “荒谬至极。”流枘冷然笑了一声,“你这些说辞,往日瞒右右,瞒朱厌,尚能如愿,但我与你夫妻上万载,你心中偏向谁,我看不出来?”
  “你身为星主,就那么急着给自己的女儿定罪?当时情况已经危急到炬钭提着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清漾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女儿在大殿上,连着否认那么多声,你一个字都不信?”
  “南咲,你摸着自己良心说,只要清漾和右右对上,不论大小事,你哪一回,是帮右右了的?”
  她恨恨咬牙,一字一句道:“干脆,我将清漾从花界接回来,给她冠以南姓,我带着右右和胥胥回妖族过日子,你们这对情深意切的叔侄两也正好享天伦之乐。”
  南哾的脸色铁青。
  留影珠,他手中也是有的,就是因为有,就是因为亲自记录过,所以才打心眼里笃定。
  那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是南柚下了命令,就是孚祗自作主张。
  哪怕到现在,他仍是如此认为。
  所以在他眼中,他没有不信南柚,他只是不信孚祗。
  傍晚,天黑得快,阴云堆叠,风摇雨曳。
  南柚一身寒气,将手中的纸张啪的一声丢到星主跟前,还有穆祀从琴家带回来的两个人证。
  “这颗留影珠,王君看看。”其中一人将掌心中青色的珠子递到星主手中。
  里面的影像一经激发,便投在了半空中。
  等看到那张脸。
  听到那几句字字谋算的话。
  星主的脸色,彻彻底底白了下去。
 
 
第126章 真相
  青色的珠子里,影像投照出来。
  那个被穆祀带回来的人适时补充:“这是当年,那人与我琴家做生意时,对方赠于我们的一颗留影珠,里面记录的,正是整个交易过程。”
  半空中,琴家家主对着坐在对面带着面具的人道:“琴家不与来意不诚的人合作。老夫重视这珠子,从总府赶来,你戴假面,用假声,来历不明,老夫如何信你?”
  琴家以符篆和法宝生意从远古传承至今,家主一个赛一个精明,妥妥的老狐狸,太知道怎么拿捏买卖者的心理了。
  “我家主子不喜张扬,这珠子的买卖,你们名利双收,与何人合作,重要吗?”
  琴家家主笑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倾:“这可不是一笔小买卖。”
  “你问遍四海八荒做这块的家族,也找不到比我琴家出价更高的。”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后,琴家家主对面坐着的男子,才缓缓地摘下脸上的面具。
  正是在大殿上指认南柚而后自戕的丹青。
  对话还在继续。
  丹青道:“我家主子的意思是,这留影珠制作繁琐,我们这的数量也不多,之所以不自己出售,看重的就是琴家的人脉。”
  奉承话,谁不爱听。
  琴家家主点了点头,道:“老夫心中有数。”
  当时在大殿上,丹青跪着,衣衫褴褛,脸几乎被抽得开了花,琴家家主根本没往他身上想。
  直到他死前的那声善恶有报,听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意味,琴家家主才蹙着眉,努力回忆起来。
  隐隐的猜测,在穆祀亲自拜访的时候,几乎已经成了八九分的确定。
  等影像结束,琴家来的那位管事又道:“星主容禀,我家家主让我带一句话来。”
  “做这买卖前,他以为对方看重的是能得到的钱财,但这两日想通之后,才知,他们想要的,是借琴家之手,将留影珠推向六界所有的权贵之家,让大家都形成一个留影珠只能记录而不能篡改的观念。”
  “星女殿下,是中了圈套了。”
  等琴家的来人走了,南柚径直翻了翻那几页纸张,将它们丢在星主跟前的桌子上,声音要多凉有多凉:“还有这些,看看。”
  星主的拳头已经攥得紧得不能再紧,他全身都绷紧了,僵直了,近乎机械般地拿起了那几张泛黄的纸。
  那是一些勾画精细的陈年图样。
  下方的署名,龙飞凤舞两个字。
  横镀。
  “我特意让人去查过,横镀生前,曾是星界最厉害的锻造师,当年留音珠的问世,也有他的参与。”
  “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南柚讥讽似的扯了扯嘴角。
  从看到影像的那一刻起,星主的心中就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几日前的所作所为。
  她掉着眼泪矢口否认。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下来求他。
  她所言所行,万般恳求,他一句都没信。
  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几乎用命换来的女儿。
  他从未给过她信任。
  一丝一毫都没有。
  身材高大的男人头一次在人前红了眼角,他声音粗噶,说得艰难:“右右,是父君错了。”
  从前很多次,他稍微哄她一下,说一些道理,她心里就是再不愉快,也都让事情翻了篇。
  她总是想着,父母哪有不为儿女好的呢。
  可南柚现在看着他悔恨自责的神情,内心涌起的,只有厌恶和不耐烦。
  瞧,装装样子,假惺惺的,谁不会呢。
  孚祗能因此回来吗?
  时光能倒流吗?
  星主的心,被她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态度刺得流出血来,就连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意。
  他摁了摁喉结,像是要把喉咙里堵着的那团棉花揉散,好让出口的声音自然一些:“父君对不起你。”
  南柚冷眼看着他,就像是一个冷漠的局外人。
  从小到大,相比流枘,其实南柚更喜欢黏着星主一些,而父亲对女儿,好像又总是要溺爱一些。
  但在这一刻,星主突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预感。
  他要彻底失去这个自幼乖顺比谁都心疼他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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