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加入了,这谈论的话题中,竟有人说是当今陛下派人到太傅府里偷的,为的就是将此物赠送给他那心尖尖上的贵妃娘娘。
人在皇宫坐,锅从天上来。
还在乾清宫里兢兢业业批阅奏折的池宴,听到这时,突然感觉自己膝盖骨中了一箭。
他手里捏紧墨笔,死死咬着牙,让自己的面容不那么狰狞:“蒋鸣他有病吗?”
狄旎一进屋子里,便听到的这句话。
她忍住了笑意,小声开口:“这是怎么了?他又哪里惹了你?”
池宴一见狄旎来了,他顿时瘪着嘴:“阿旎...”
面上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只是狄旎早就看惯了他这副模样,她走上前去,挑了个矮凳坐着,偏过头去问总管太监:“你这是同陛下说了什么?”
总管太监早就习惯了池宴办政时狄旎在一旁了,他轻声咳了一声,便把原委同狄旎说了。
狄旎听完后,脸上的笑意便藏都藏不住了,眼神投向池宴时,还带了些怜爱,丝毫不记得自己也在这笑话中占有一席之地。
池宴瞧见她这副样子,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旁,走上前去蹲下来看她:“你就会笑话朕。”
眼神里满是控诉。
狄旎笑完之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声咳嗽了下,掩盖自己方才的“无情”。
她想着方才刚进来时候,听见池宴说的话,附和着:“我也觉得,蒋鸣估计是有点毛病。”
池宴偏过头来,他心里虽有些熨贴,可却还是瘪着嘴,想听听狄旎再说些腻歪的话。
狄旎接收到了池宴心里的想法,却不动声色,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明日上早朝,你想怎么办?”
提到这个,池宴眼前一亮,带了些狡黠:“朕自然有办法,叫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朕还是觉得,这指令估计不是他下的。”他低下头来嘟囔着:“朕可不觉得,自己的对手是个没脑子的小呆瓜。”
狄旎看着面前这个小呆瓜,想了想决定还是别戳穿他的自信心了。
她顺着毛说:“行行行,你最棒了。”
狄旎打了个小呵欠:“都这么晚了,还是用膳吧。”
池宴听到这话,一下就站起身来,殷勤地开始给她夹菜添饭,就连一旁的宫女,都没有丝毫用武之地了。
等到狄旎回到铜雀殿里,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愈发怀疑池宴这是在养猪。
只是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池宴手里的小金猪,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那种。
等到次日,一下早朝,狄旎便早就听见了今日早朝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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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
池宴笑嘻嘻地看着下边的朝臣,好像丝毫没有收到街坊传闻的影响一般,甚至比先前更平易近人了。
“朕听闻蒋大人最近遗失爱画,朕听闻甚是心痛。”池宴边说着,还戏精似的抚上胸口,作了西子捧心的模样。
朝臣:...戏过了,陛下。
只是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池宴又继续说道:“于是朕从库房里找出好些画来,毕竟国库东西多,这些什么孤本古籍啊,有些朕都没看过呢。”
今日的池宴,脑门上就印着四个大字。
财大气粗。
底下的臣子们都被陛下这一举动给惊住了,过了半晌,竟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蒋鸣脸上忽青忽白的,池宴这个架势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上前作揖,缓缓开口:“陛下不必如此,臣丢失的只是家父作的画罢了,自是比不上那些大家名作。”
蒋鸣话音刚落,池宴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既然如此...”
池宴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他这届科举时提拔 的臣子:“你们几个人,给朕好好的查,那些有损贵妃,有损朕的传言究竟是从哪儿起的。”
他偏过头,眼神落在了蒋鸣的身上,语气淡淡的:“莫要叫人将这罪责,不小心扣在太傅身上才是。”
蒋鸣身旁气压已经低极了,身侧的官员都打了一个哆嗦,只是碍着如今在大殿上,连往一旁挪都有些不敢。
池宴见蒋鸣脸色青黑,一声不吭,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大手一挥,便下了退朝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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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旎听完整件事,摇了摇头。
这流氓式的辟谣,千古以来怕只有池宴一个当皇帝的这么干吧。
她眉眼软了下来,也带了些笑意:“不过,对付那些人,也不亏是为一个好办法。”
紫鸢点点头:“奴婢也觉得,蒋大人向来循规蹈矩,所以他从小便不喜欢陛下。”
她低下头来一笑:“只是他估计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番场景吧。”
狄旎刚要应和几句,便听见外边的声响。
她坐直了身子,想要问怎么了,便看见池宴一下便冲了进来。
他额间上冒了些汗,可眼睛却亮亮的:“阿旎!”
狄旎被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伸出手来,捏着帕子想替他擦擦汗,只是还没碰到他人,就被池宴握住了手。
“阿旎!”
狄旎:?
她反握住他的手,哄孩子一般:“怎么了?”狄旎想了想方才紫鸢同她说的:“莫不是那蒋鸣又来找你了?”
池宴立马摇摇头,只是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今日,我可是把那个老匹夫给气的半死了。”
狄旎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听到这话,也松了一口气,不由嗔怪他:“你都要吓死我了。”
不过她也不会朝池宴泼冷水:“你是说早朝的事吗?我方才已经听紫鸢说了。”她扬了眉:“你真棒。”
被她这么一夸,池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偏过头去,看见原本站在一旁的宫女们早就极有眼力见的退了下去,这才将脸上的红晕褪下去一些。
“咳...”他拳头握紧,放在嘴下假咳了两声:“也,也没有啦。”
池宴挺直脊背,将眼神放在了她身上:“谁让那些人总是想钻空子来污蔑你呢。”
“阿旎,你可是要做皇后的人,不能总被他们这么污蔑!”
他说的理直气壮,害得狄旎都差点信了。
她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好了,不说这个了。”
狄旎抬起头来:“若是寻到的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陛下,你打算怎么办?”
池宴早就适应了狄旎总在闲话孔子里说正事:“自然是秉公处置。”
他凑近闻了闻:“你擦了什么香,真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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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旎见他像小狗似的嗅来嗅去,有些嫌弃的把他推了开来:“没擦什么,昨日泡澡时加了些花瓣而已。”
她又把话题扯了回去:“若是蒋鸣呢?”
池宴顿了顿:“那朕就多招呼招呼蒋旬那小子,至于蒋鸣...”他啧了一声:“秋后算账。”
“花瓣?什么花,怪好闻的,下回朕也让小夏子他们给朕弄一些来。”池宴在狄旎面前丝毫没个正形儿:“这样,朕身上的味道就和阿旎一样了。”
狄旎被他说的烦了,也忘了方才说的正事,伸出手来去推他:“你可是皇帝,这像什么样子。”
池宴边说边蹭上前去:“没事,反正除了阿旎,其他人也近不了朕的身。”
狄旎无奈,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随你。”
次日,池宴招来大臣在乾清宫正殿议事。
大臣们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花香,个个心里犯着嘀咕,可看着上边正襟危坐的池宴,又低下头去,只留下满脑袋的问号。
第四十九章
蒋旬近些日子的处境极为堪忧, 身子上青青紫紫的,是和士兵们“对练”时磕碰着的。
他自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哪里受过这个罪, 先前还摆了些少爷脾气, 如今却也不得不认怂了。
日日耸拉着肩膀,跟在那些身材魁梧的士兵身后, 就连走慢些了还会被人推。
等到狄旎抽了空, 再次去练兵场时, 便是看见蒋旬这样一副样子。
她还吓了一跳,有些吃惊地问了塔娜:“蒋旬这是怎么了?”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小心着些, 他还有用。”
塔娜最近一直都在练兵场,连铜雀殿都没回去。
她皮肤晒得有些黑, 一笑起来牙齿却亮极了:“娘娘放心,塔娜有分寸。”
狄旎看着面前的塔娜,忽然觉着,她和当初在北狄的样子, 简直一模一样。
她伸出手来,捏着帕子替她擦了擦额间脖颈上的汗, 又将帕子递给她:“我自是信你的。”
狄旎看得她久了,又偏过头来一笑,唇角微微牵起,是极浅的笑, 却叫人看了如沐春风。
“娘娘, 您总看塔娜做什么?”塔娜被她盯得久了,莫名有些紧张,挠了挠头问她。
狄旎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 你这样好看极了。”
塔娜是北狄的姑娘,是翱翔在北狄蓝天的鹰,把她困在这红墙之内,总归是对不住她的。
狄旎沉思了一会儿:“塔娜,你想...”她顿了顿,终究没把那话说出来:“算了。”
塔娜却有些不依不饶,偏要狄旎把话说完:“娘娘,您说嘛。”
她撒起娇来,颇有池宴的风范,把狄旎磨得脑袋瓜子都嗡嗡响的。
狄旎伸出手来,制止住了她想要扑上来的动作:“停。”
还好塔娜还是听她的话,乖乖的站在一边,只是大眼睛眨巴眨不,一刻也不停歇。
狄旎抬头,便是看见她浅铜色的脸上做着乖巧可人的神情。
她有些忍不住了,眉眼弯弯:“古灵精怪。”
“哎,也没什么大事。”狄旎抿着嘴,小声开口:“我只是想问你,想不想回北狄。”
“不是以大启国贵妃的身份,只是你的公主。”
塔娜颇为惊讶:“娘娘您说这个做什么啊?”
她伸出手来扯住狄旎的袖子,急急忙忙说:“您莫不是有了紫鸢,便不要我了!”
塔娜平日里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如今却急的黑眸里都衔着泪了。
狄旎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她有些无奈地敲了塔娜一下:“这是在想什么杂七杂八的呢。”
“我只是想,你大概也想家了吧。”
塔娜见她不是嫌弃自己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是脸上气鼓鼓的:“娘娘,塔娜先前早就同你说过,愿意跟随您一辈子的。”
“若是想要塔娜走,除非是您不需要我了。”塔娜低下头来,狄旎瞧着,竟瞧出一丝的沮丧来了:“塔娜愿意跟随您一辈子,这是塔娜六年前便决定的事。”
狄旎看向她,眼里带了些怜惜。
“你...”她叹了口气:“塔娜,你不喜欢这里。”
狄旎抬头看她,眼神直击她心里:“若是你日后想回北狄,一定要同我说。”她声音软了下来:“好吗?”
塔娜嘴唇翕动了,想张口说些什么,可话却一直卡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她终于点了点头:“好。”
塔娜扬面看她,脸上满是笑意:“只是相较于那些,奴婢还是更想陪在娘娘的身旁。”
狄旎心里软的塌了一角,她伸出手来揉了揉塔娜的头,她发质不是那么的好,有些粗,却在狄旎娇嫩的手心里找到了归宿。
狄旎哄孩子一般,轻轻说了一声:“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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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在早朝上池宴下过命令后,他提拔的那几个人也不负他的期望,没过多久就将那些个在阴沟里肆意窥伺的小人们一个个给揪出来了。
与池宴想的没错,这些人都与蒋鸣没什么关系,若是有,大多是敌对方。
池宴不愿在他们身上多费心思,大手一挥,将他们一个个的送到大理寺里,秉公处置。
而在街坊中,因着池宴这一雷厉风行的手笔,小民们也知晓自己先前是被人当木仓使了,也垂着头再也不敢传论这些没根没据的流言蜚语。
可蒋鸣府里,得到这个消息时却颇为吃惊。
身着月白色衣裳的门客将手里的扇子一合,走上前去:“陛下竟不借此机会为难大人,真是稀奇。”
另外一门客挑眉:“怎么,按你说的,陛下没为难大人,你倒是深表遗憾了?”
月白衣裳男子点头:“自然。”
蒋鸣听到他的话,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尖利。
不过男子好似并未察觉到什么似的,继续说着:“若是陛下为难大人,那大人在里边可以做的文章,便多了去了。”
他偏过头来看向蒋鸣:“陛下虽尚且年幼,可毕竟是先帝唯一的孩子。”
“若是大人想出兵,必定得出师有名啊。”
“这名,本官早就谋划好了。”蒋鸣垂着睫:“只是这时机,却不是这么好遇的。”
男子一笑:“既然遇不见,大人为何不自己创造个时机。”
“这般的话,天时、地利、人和。”他顿了顿,声音拖长来了:“尽在您的手中。”
蒋鸣墨色眸子中精光一闪,他如今才对这个话题感了兴趣,将身子坐正些来:“那你说,这个时机,该如何创,在何时创?”
男子偏过头来,目光淡淡的,落在方才对他不屑的那个门客身上。
蒋鸣想也没想,挥了挥手便将他给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