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到夜里,派出去的探子回来后,却带回来了一个并不是那么好的消息。
八皇子的军队不小心和部落碰上了,寡不敌众,八皇子如今不知道躲在北狄境内哪个地方,便是连派出去的人,连个方向都没有问到。
狄旎记得自己这个八弟,他生母是死去的北狄王最尊敬的大妃,母亲是北狄第二部 落族长的女儿,身世显赫,和她这种爹不疼娘早逝的小白菜公主是不同的。
不过狄旎对他的印象,却停留在那日,自己名义上的大姐和三哥想来要走自己的枣儿,他只出声就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狄旎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于是她来大启和亲前,也做了自己唯一能帮他做的事,助他登上北狄的王位,清扫清扫前边的障碍。
她同北狄王说,让他查查自己的两个儿子,老三和老七,与他那个亲纳的宠妃之间的爱恨情仇。
之后的事,狄旎就不清楚了。
不过她说的不是谎话,只要北狄王查了,估计就能知道自己头上的绿帽有多么的光鲜亮丽了。
狄旎想到这,啧了一声。
不会是北狄王查出来什么东西,一下子没缓过来暴毙了吧。
池宴看着身旁手里捏着茶盏,却明显心不在焉的狄旎:“在想什么呢这是?”
狄旎突然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将茶盏端起想喝一口:“没什么。”
只是嘴唇还没贴着茶盏,就听池宴说道:“别喝了,都凉了。”
狄旎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茶盏就被他给拿走,转而换成了池宴面前的。
“喝这个吧。”
狄旎眨了眨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安静乖巧的不像平时。
只是等她喝完后,才后知后觉:“这是你喝过的?”
池宴一脸莫名其妙:“对啊。”他顿了顿:“怎么了?”
狄旎一噎,绯红慢慢爬上了脸颊,她偏过头去避开他:“没什么。”
池宴眼里染上了笑意,不过却什么也没说,当作自己没看见似的。
狄旎缓了缓后,开口说道:“那是先打算去寻他吗?”
池宴点头:“嗯。”
他叹了气:“否则,咱们必输无疑。”
狄旎有些诧异:“为何?”
池宴解释:“北狄并非所有部落都服从于王室,近些年来,其中有一支系发展愈发壮大。”
“他们勾结了许多周边小国,杀伤抢掠无恶不作。有时,就连咱们大启边塞的百姓,都会被他们欺负。”
池宴说到这时,唇角压的紧紧的,影影约约渗露出不悦来:“他们作战的手法极其无赖。”
“无赖?”狄旎有些好奇:“怎么个无赖法了?”
池宴顿了下:“不说别的,单说这次破了北狄王都的事吧。”
狄旎点点头,撑着脑袋看着他。
池宴忽然声音一卡壳,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别这么看着我。”
还没等狄旎投来疑惑的眼神,池宴便继续说:“我忍不住。”
狄旎:???
你不对劲。
只是池宴都这么说了,狄旎也不好再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了。
她将手缩了回来,放在自己腿上,坐的端端正正,像极了在书院里的好学生。
池宴看了她一眼,脸上就有了笑意。
只是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就算皮了一会儿也能接上话题。
“北狄王病快好的时候,他们部落派人送来了几个美人儿,直往他心头上插刀,又把他气的够呛、。等到北狄王终于死了后,还没等大巫师来给他下葬,就乘着这个间隙冲进了基本没重兵把守的王都。”
狄旎听完,感觉自己脑袋和浆糊没有什么区别了。
“等等。”她伸出手来制止住池宴接下来的话,“心口上插刀?”
狄旎有些不好的预感:“那北...我父王,他是因为什么得病的。”
池宴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啊?”
狄旎听到这话,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她木着脸说道:“不知道。”
池宴轻声“哦”了一句,“不知道那个小兔崽子这么损,跑去同父王说了些他爱妃和两个逆子的旷世绝恋,他就气的差点中风了。”
“所以之后,他连女色都没沾过。”
狄·小兔崽子·旎:...
她沉默着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原来,这个锅还真是她的啊,罪过罪过。
池宴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慨里,没意识到身边的狄旎已经快念起大悲咒来了。
“你说,他们可多损啊。”池宴叹了口气:“只是父王也挺强,开了荤后竟然还能忍。”
池宴开始不正经了,悄咪咪的想勾着狄旎的手:“我觉得,我可忍不了。”
还没等狄旎说什么,他就嘿嘿一笑:“当然,这只对阿旎,朕的心意,天地可鉴。”
狄旎不太想同他说话了,便只白了他一眼,便起身往外走。
池宴本来想同她一起出去,可还没走几步,军营里的军师便走了过来,说和他有要事相商。
池宴无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狄旎的背影,又垂头丧气的往营帐里走。
军营很大,夜里还燃着篝火,身穿盔甲随时备战的士兵们面色肃然地巡视着。
如今已经快冬日了,况且这里是边塞,比京城冷的多。
狄旎迎着风,放眼远眺,看到了不远处的雪山,慢慢由绿染成了白。
她回到营地后便换了衣裳,如今拢着裘子站在风口一点也不冷。
狄旎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了。
毕竟这里带给她的记忆,并不是那么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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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带着兵巡视完了,从远处看到她时,便三两步跑上前来,盔甲叮铃哐当地作响。
狄旎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发现是塔娜,面色都柔化了些:“可还好?”
塔娜喜欢极她如今待着的环境,便忙不迭地点点头:“塔娜好极了,公主不必担心塔娜。”
不知道是不是快到北狄的缘故,塔娜脱口而出,叫了狄旎原先的称呼。
狄旎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如今还有些轻松,可到时候真的上战场了,却没这么容易了。”
塔娜忽然想到什么,抿了抿唇。
狄旎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塔娜垂下头:“奴婢不想让您上战场。”
“为何?”
“您是尊贵的公主殿下,未来大启的皇后娘娘,不应该以身犯险,去这种刀剑无眼的地方。”
塔娜说得有些急,连眼眶都红了些。
狄旎伸出手来,擦了擦塔娜脸上的灰:“莫要担心,我会照看好自己的。”
狄旎故作轻松:“况且,我有多少实力,你不也知晓吗?”
塔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确实,若是狄旎和她对打,她没有三分把握能够赢她。
只是...只是她是公主啊。
自己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对北狄对大启,没有丝毫的影响。
可狄旎不同,她是维系两国关系的纽带,若不是她入了池宴的心,大启也不会这般轻易的就出兵援北狄。
塔娜虽然是个小侍女,可她自认为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可狄旎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池宴这回出兵,其实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不在少数。
狄旎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眼里闪过一丝落寂。
“哎...”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想揉一揉塔娜头发,却触及到了冰凉的盔甲。
“这不是有你吗。”狄旎一笑:“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独自上战场的。”
塔娜跟在狄旎身边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她的犟脾气的。
她努了努嘴,只得点点头,不再说些其他的话了。
只是塔娜没想到,等到次日一早,池宴便冲进她队伍中,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猩红。
“可曾见过阿旎?”
塔娜有些头晕目眩的,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昨夜奴婢见过娘娘...”她话说到一半,顿时明白了池宴的意思。
塔娜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娘娘她不见了?!”
第六十章 完结章(下)……
如今侵占着北狄王都的部落, 早就从出去巡视的士兵那儿知晓了大启皇帝带着人驻扎在不远处。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顾忌着什么,一连两三日都没有传来丝毫的动静。
部落首领阿塔木刚喝完一碗酒,说话时酒气丝毫掩盖不住:“你们说, 那大启大小皇帝是不是都怕了咱们。”
他扬起头来一笑:“说什么中原大国, 我看啊,就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羊羔子。”
低下的人大大咧咧喝酒, 高声附和他:“大王您说的对!什么皇帝, 我呸。”
留着大胡须的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嘴:“我说大王, 您若是一出兵,必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得,跑都跑不赢。”
他这话一出, 营帐内一片哄笑。
“何止如此,我看呐, 大王拿下大启,都指日可待!”
“先前说什么北狄的王室有多么的能耐,还不是被咱们大王一锅给端了呢。”
“对对对!除了那逃出去的小崽子,其他的王室, 不都在咱们手里吗。”
粗鄙,戏谑, 嘲讽。
充斥在了这营帐里。
可不一会儿,外边忽然有人来报。
“大王,大启人打过来了!”
阿塔木站了起来,扎着的小辫子一晃:“什么!”
“哼, 不自量力, 咱们去迎战!”
第一战,打了整整两天。
两边死伤人数各自参半。
大启人有勇有谋,却吃了对地域不熟和不抗冻的亏, 有好几队都被他们歼灭了。
可那大部落,却也没讨着什么好。
他们最精良的军队,这草原上的铁狼,却被那些赢弱的大启人不知道用什么妖法给困了起来,竟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部落里,阿塔木用着最粗鄙的话咒骂着大启,咒骂着池宴,还咒骂着自己的属下们。
属下吃了这不算败仗的败仗,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他们没想到,那些个看着矮矮小小,皮肤比他们白,大腿不如他们胳膊粗的大启将士们,竟然打的这么好。
配合得基本算是天衣无缝,还有许多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兵器,呼啸着冲他们而来。
这次那些大启人是吃了不熟悉地势的亏,那下回,这个亏他们还会吃第二遍吗?
而在不算打了胜仗,却影影约约在这一次战役中压敌方一头的大启军帐内。
池宴脸色铁青,他都顾不及清理自己身上的血了。
帐中散发着难闻的铁锈味,却不是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
塔娜面色凝重,走上前来摇摇头:“回陛下,塔娜没有在他们军营中找到娘娘。”
这个池宴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的结果,却还是让他有些说不出的郁气。
他双手交叉,压在自己额头前,又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回陛下,他们牢狱中也没有娘娘的踪迹。”
回话的是池宴的暗卫,他们原本是要在池宴上战场时寸步不离的保护在他旁边的,却被池宴命令着去寻找已经失踪两天的狄旎了。
池宴牙齿磕的作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塔娜虽忧心于狄旎,可却知道在这个状况之下,池宴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倒下。
“陛下不如放宽心些,娘娘她自己武艺高超,况且马厩里的枣儿不是不见了吗?没准是娘娘自己出去了,过几日便能回来了。”
“那她现在能去哪!”池宴突然吼道,把塔娜都吓了一跳。
等他回过神来,池宴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脱口而出:“抱歉。”
塔娜有些心惊胆战,低下头来认错,不敢接当今皇帝的一句道歉:“是奴婢的错。”
池宴如今没心情纠结这些了,他抿着嘴继续吩咐道:“既然他们部落里没有,那便去部落旁的小城找,哪里都行,一定要找到她。”
池宴的话有些决绝:“若是找不到,朕就是在这里耗上一辈子,也不回京。”
他说出这句话,叫底下人都一惊,再次刷新了自己心里对狄旎的看法。
等到池宴反应过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方才这话,像极了怒发冲冠为红颜的蠢蛋皇帝。
他心乱如麻,以前看史书时,总是嘲讽那些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的窝囊皇帝。
可没想到,如今他自己竟成了先前说的那些窝囊皇帝。
窝囊皇帝担心自己的小美人儿在外边吃不吃的饱,睡不睡的好,没过几日,连胡渣都冒了出来,是一副憔悴极了的样子。
甚至恨不得将小美人睡过的枕头日日抱在怀里,若是狄旎看见,必定会觉得他这是痴汉行为。
不过这也确实是。
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狄旎的消息。
池宴这回连嘴都起了几个泡了,连衣裳都有些不修边幅。
他近些日子脾气渐长,不过池宴不喜欢对自己人发脾气,于是撞上来的阿塔木部落便成为了极好的替罪羊。
池宴心安理得地看着阿塔木他们那边揣揣不安,却环着手下了第二次发兵的指令。
先前大启的军队吃了闷亏,便早就东派一个人出去,西派一个人出去,早就将这方圆几里的地图都描绘了下来。
这回自然不会再在同一个坑里再栽一遍的。
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有些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