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杳——一条颜狗
时间:2021-03-14 10:11:30

  颜杳最开始不愿意招惹像许昊海这样的大学生,有大半是因为二十出头的男孩心智都还未成熟,有些成人世界的规则都不曾明白,但挑明了说又不太合适。
  她当初对许昊海有那么两分意思也是因为他在聊天的时候懂得适可而止,至少比她想象中要乖巧很多。
  只是这会儿看来,终归还是有那几分孩子性。
  某天接连挂了许昊海三个电话之后,对方终于发了脾气,在微信里大闹一通后便没了动静,约莫着应该是在独自一人生闷气,朋友圈还发了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像是无病呻吟,却又是颜杳见多了的伎俩。
  她知道,许昊海是想要自己哄,是想要她把时间多放在他的身上。可他终究是高看了她这人对感情的依赖,也低估了她的绝情。
  在工作时间的颜杳几乎不会为任何琐事而分心,她所期望的伴侣关系是淡薄的,而不是像现在很多大学生那般,除去学习之外,就是把恋爱排在了第一位。
  两人冷战,在外出差的颜杳也没打算哄,只是解释完自己挂断电话的理由后便没再多言。
  晚上,结束工作的颜杳回到酒店,洗漱完后穿着浴袍,坐在房间自带的单人沙发上抽着烟。
  沾着水汽的头发还未吹干,额前的碎发被一把拨到脑后,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脸,浴袍下摆耸起,露出交叉着的长腿,尽显妩媚。
  颜杳右手夹着烟,左手拿着手机,翻着许昊海下午发来的一连串质问和抱怨。
  她那会儿在给人拍照,拍摄场地租用的时间不长,所有人都投入在高度紧张的工作氛围当中。当时她忙,只是说了一句‘在工作’,那发来的一连串消息不过匆匆扫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回到了兜里,这会儿才有时间来看他究竟发了些什么。
  但事实上,那些如出一辙的质问却是让颜杳觉得索然无味。
  ‘为什么我感觉你从来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你就真的这么忙?忙到连个电话都不肯接?’
  ‘颜杳,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对这段感情的在乎?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和我在一起?’
  ‘我对你这么用心,那你呢?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
  细长的女士烟在徐徐燃烧着,颜杳眼睛微眯,看着那一连串问话,半晌后吸了一口烟,眼底一片凉意。
  分明当时在一起时就已经讲清楚了‘各取所需’,为何现在又对所谓的‘用心’这般执迷不悟?
  喜欢?喜欢这种感情多廉价,不过就是一时的冲动罢了。就像她那个死在床上的爹,他又何尝不是喜欢过这么多女人?他当初不也是对他妻子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的‘用心’究竟又有多用心?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时的见色起意,才认识了短短一个月,这种占有欲和喜欢都是建立在新鲜感上的所有物,等时间一长就会消耗殆尽,届时回望过去的一切都只会心生厌烦罢了。
  不过是为了享受一时的快.感,为什么现在装出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
  又了解她多少?知道她的多少过去?
  一根烟抽到了尽头,可心中的烦闷却依旧没有因此而消减几分。
  颜杳心里很明白,当对方问出这段话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可能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抬手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颜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着手机的手拨出了许昊海的电话。
  对方应该还是在生气,第一通电话响了不到五秒就被挂断,昭示着对方这次闹别扭的决心。
  颜杳轻笑一声,随后又不疾不徐地打出了第二通电话。在这个时候,她的耐心总是比往常高出不少。
  一直打到第三通电话,对方才堪堪接起,开口的第一句便是:“知道错了?”
  女人垂下眼帘,也敛下了眼中的那一抹冷意。
  “许昊海,我有和你说我在工作。”
  电话那头的许昊海没想到,颜杳居然不是来认错的,那态度反倒成了他是过错方,“你的工作就真这么忙?这些天来我从早上给你发消息一直到晚上,你回了我几句话?工作结束后,晚上打个电话不行?”
  “晚上我也有工作。”
  颜杳并非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摄影师也并非是只要拿起相机拍几张照片就完事的活儿。她需要提前设计好要拍摄的内容,包括服装、妆容、场景,都需要和底下的人沟通。
  她其实可以和许昊海解释,也可以交代自己的工作流程,除去保密合同里的内容之外,其余的一切她都可以尽数告知。
  只是她不愿罢了。
  颜杳也承认这样的想法在谈恋爱时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她从小就一个人惯了,没人来管她,也没人在乎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以至于到现在,活成了这般‘随心所欲’的德性。
  “颜杳,不要再拿工作当借口来敷衍我了可以吗?”
  那头的许昊海明显不信她的这番说辞。
  “敷衍?所以你觉得怎样不算敷衍?”颜杳反问,过于平静的口吻听起来略显冷漠,“需要我每天做一个计划表细致到每个时间段我在干什么,做什么?还是说我们需要在对方身上装个对讲机实时汇报彼此的活动消息?”
  “颜杳,你什么意思?恋爱期间,情侣双方互相分享生活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许昊海想起自己之前谈过的几场恋爱,那几个小女生每天都会给他发好多好多的消息,从早上醒来开始都一五一十地和自己分享,甚至连中午的饭菜都会特意拍个照片发给他。
  那时的许昊海压根就不理解这种无聊的交流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此时的他却无比希望颜杳能够多学学她们一点,哪怕有个十分之一都要谢天谢地了。
  以前的许昊海也不喜欢汇报自己的行程,现在想来,当时的不愿也不过是不够喜欢而已。
  突然间,男孩认知到了一个极为残酷的现实。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电话那头的颜杳语气平淡地开口:“可我不是这种人。”
  许昊海隐隐察觉到了颜杳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格外难看。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讲得很明白,我没法做到正常情侣间的责任,也不要对我抱有太多的期望。”
  “颜杳,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渣吗?”许昊海承认自己当初头脑一热,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天真地以为,有些感情是可以花时间培养的。
  但是根据谈恋爱后的表现来看,对方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和想法来和你讲所谓的‘感情’。
  “是。”颜杳说着,“但选择和我这种人.渣在一起的,是你自己。”
  明码标价的事情,如今又何必来奢求更多呢?
  “你从来不认真对待感情,也不在乎在感情中另一半的想法,你觉得再这样下去,还会有谁陪在你身边?”
  “与你无关。”颜杳的语气越冷了些。
  这种话,她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颜杳很清楚,现在周围人对她所抱有的好感,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的这张脸。或许等个五年,等个十年,等她年老色衰了,那便是她孤独终老的开始。
  又怎么会有人真的爱她?
  就算有,又能持续多久?感情是最容易变的东西,寄希望于感情忠贞不渝,她做不到,也极少有人能做到。
  “所以你现在是要和我提分手?”许昊海开口。
  气氛开始变得格外沉重,而两秒后,女人轻声‘嗯’了一句。
  下一刻,通话应声挂断,颜杳听着耳边的断线声,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下次还是别再招惹大学生了。
  另一头,站在阳台接电话的许昊海终是气不过,一脚踹在栏杆上发出一阵巨响。寝室里正在打游戏的室友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兄弟,咋回事啊?”
  “老子他妈被人给甩了!”
  “兄弟,早就说你镇不住她的,要让那种女海王收心,估计就得跟那小说里写的一样,必须来个男菩萨,这样才能叫她回头是岸!”
  ……
  公寓里,坐在沙发上的江砚捧着手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屏幕界面停留在删除联系人那一栏,而大拇指悬在半空中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屋内并未开灯,窗外的月光洒在男人身上,泛着如玉的光泽,倒像是神仙身上的一轮圣光。
  .
  次日下午,和往常一样,江砚提前五分钟提着公文包走进教室。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那位姓许的小子总是逮着机会往他眼前凑,以至于今日在开课前扫了一眼教室,便瞬间发现那小子逃课的事实。
  心下暗暗疑惑,却也毫不留情地进行了这学期以来的第一次点名。
  大学逃课似乎已经成了屡见不鲜的事情,这点江砚作为老师也是明白,但大多情况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被抓住了个现行,江砚也没多客气,直接拿出名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连带着又抓出十多个没来上课的。
  下课铃响后,江砚正准备离开,却又见一学生畏手畏脚地上前走来,讪讪地笑道:“江老师……那个,我是许昊海的室友,他今天身体不舒服的来着,过两天给你补请假条可以吗?这平时分就别……”
  数学系的课程挂科率高到离谱,期末考试基本没指望,大多是靠平时成绩才能勉强不挂科,这平时成绩就包括课程的出勤率。
  只是往日江砚从不点名,因此不少同学就抱着侥幸心理逃了课,可没想到今日的江砚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点名的时候整个朋友圈都炸了。
  “身体不舒服?”江砚眉峰一挑,冷冽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对方拙劣的借口。
  小伙子毕竟是第一次对弈这大名鼎鼎的‘江魔头’,此时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败下阵来,哭笑着说道:“嗐,老师,实话和你说了吧,昨晚许昊海被他女朋友甩了,伤心得一蹶不振,所以才……”
  话音刚落的瞬间,江砚的呼吸一滞,竟是有片刻恍惚。
  “你说什么?”
  下一刻,江砚眉头一蹙,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带有几分暗藏的急切。
  “许昊海昨晚被他女朋友甩了。”
  “谁?”
  “许、许昊海啊……”
  “怎么了?”
  “被、被甩了……”
  一来一去的对话整得小伙子有些懵逼,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眼前被称为‘江魔头’的男人眉头一松,脸上的寒意竟是在顷刻间消融。
  学生第一次见到江砚的这种神情,分明还是往常一样的面无表情,可偏偏眼中却少了以往的冰冷,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是不错。
  “行,我知道了。”
  江砚说完,转而抬步离开,走得干净利落,只剩下学生一人站在原地,还未能从江老师刚刚的转变中回过神来。
  学生:这到底什么情况?
  ……
  十五分钟后,江砚干净到只有一条微信推送的朋友圈又多了一条动态——
  江砚:今天天气不错。
  而当蒋宇刷到这条朋友圈时,当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隐晦的小心思:“江砚,你又抽的什么疯?那朋友圈什么意思?你抬头看看顶上的乌云,连个太阳屁.股都看不见,不错在哪里?”
  “别跟我说你又开始对颜杳抱有希望了!人家都已经谈恋爱了懂吗!你已经彻底没戏了!”
  然而就在蒋宇气急败坏地说完这句话时,耳边却响起男人低沉中夹杂着几分雀跃的声音:“她分手了。”
  “……”
  操。
  蒋宇呆了两秒,似是没想到那段恋情开始地这般突然,结束得也是这般草率。
  这才过去了多久?一个月?
  抬手抹了一把脸,蒋宇回想起颜杳高中时期的那些风云事迹,似是又觉得不奇怪了。
  “所以呢?她分手了你就觉得你可以了?江砚,前段时间是谁要死要活地说自己累了?说自己真的要放下了?结果人家一分手你又这副德性,你搁这儿跟我仰卧起坐呢?”
  蒋宇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自家兄弟的脸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江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头顶上连绵的阴云,心情却是比碧空万里的晴天还要来得明媚。
  男人垂下眼帘,脑子里却是回想起了先前许昊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所说的话——
  ‘我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没戏’
  ‘好不容易碰到一喜欢的,总不能让她给跑了’
  “蒋宇,我想试一次。”
  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着男人这句不轻不重的话,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决心,是在经历多少个日夜痛苦挣扎后,所做出的放手一搏。
  蒋宇陷入了沉默,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阻止他的话。
  认识了江砚十年,蒋宇太清楚不过他对颜杳的感情,也知道有些事情,并非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江砚在面对颜杳的时候总是带着令人恼恨的胆怯,有时气得他恨不得在背后推他一把。蒋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江砚这般畏手畏脚,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在一个女人面前竟是毫无半点自信。
  有些人,有些事,纵使知道希望渺茫,只要不怕粉身碎骨地冲一回,纵使最后输得一败涂地,也好过于他过去那样夜夜自我折磨,在悔恨和不甘中渡过。
  “随你了,反正到时候要喝酒记得叫上我,别一个人把自己灌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耳边传来通话断线声。
  江砚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疯狂跳动的心脏带动着全身的血液渐渐趋于沸腾。
  的确,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喜欢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
  半个小时后,男人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微信提示音,是先前挂断电话的蒋宇发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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