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江砚可能真会摊上事儿!
“江砚,够了!”颜杳嘴角紧抿,看着那充满戾气的身影,不知为何竟是没由地有些心涩。
“江砚,我难受……”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中的男人蓦地停下了动作,视线朝着颜杳的方向看去,随后像是骤然清醒了过来,快步跑向颜杳。
“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江砚的脸色极为难看,嘴唇毫无血色,看向颜杳的眼睛被狰狞的血丝所包围,瞳孔微颤,原先明亮的双眸也显得有些沉寂。
抬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颜杳的脸,江砚死盯着她额头上的伤,那映出的鲜血就像是从他心头流出来的那般。
颜杳感受到了男人身体的颤抖,也能察觉到他眼底几近崩溃的情绪,随后抬手覆上男人的手背,佯装无碍地轻笑一声,用带着哄意的声音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男人嘴角紧抿,随后大手一扬,将坐在地上的颜杳直接抱起,脚步沉稳且迅速地朝停在小巷外的路虎走去,浑然不顾身后被揍得半死的三人。
远处,警笛声划破寂静的夜,匆匆赶来——
.
医院,急诊室。
颜杳坐在病床上,而护士则是正在给她额头的伤口上药。
江砚站在一旁,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处伤口,外套披在颜杳的身上,衬衫的领口被扯开,袖子也挽至手肘处,丝毫不像是在严冬的穿着。
刘海略显凌乱地搭在额头上,眉间残余的阴郁还未消散,落在身侧的双手依旧紧握成拳,纵使室内开着暖气却也抵不过从他身上冒出来的寒意。
颜杳见此有些失笑,伸手覆上了江砚紧握的拳头,另一手将披在身上的外套拿下,“赶紧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江砚沉着脸并未出声,只是反手将颜杳的手紧拽在掌心里,然后又不由分说地将那外套重新披到颜杳的身上。
“额头上的药上好了,把衣服脱一下,我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上药的地方。”
护士说着,悄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砚,随后又像是被吓着了似的,赶紧收回视线。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罗刹?好恐怖。
颜杳见此,冲着护士小姐柔声一笑道:“麻烦了,剩下的我让我男朋友帮我就行。”
女护士顿时松了口气,“那行,上完药之后记得再去拍个片子。”
两分钟后,房间内只剩下江砚和颜杳两人,颜杳将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随后又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直至剩下一件黑色的吊带内衬。
雪白的皮肤上印着星星点点的擦伤,还有几处淤青,看上去颇为惨烈。
江砚眉间的戾气又盛了些。
“赶紧帮帮我。”颜杳说着,毫不顾忌地扯下一肩的吊带,将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他们两人都是深入交流过的交情了,颜杳自是不会再扭扭捏捏。
男人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她身后,按照刚刚护士吩咐的那样,帮她一点点上药,动作轻柔到令人怜惜。
病房里,诡异的安静将两人包围,而颜杳至今都还没有忘记刚刚在小巷时的那一幕。
她知道,江砚是吓怕了,也吓傻了。
“我没事,以前学过一点格斗术,只是擦伤而已。”颜杳说着,语气稍显轻松。
她身上的确没什么大伤,顶多就是看上去惨了些,对方收着力道,再加上她躲得也利落,因而一架下来任然可以活蹦乱跳。
不像赵小瑜,因为跑得太急还扭伤了脚,如今肿成了猪蹄,这会儿正被医护人员带着去拍片。
“你刚刚不应该动手的,到时候警察调查起来,你这里不好交代。”颜杳说着,感受着棉签在后背伤口上摩擦的力道,轻到让颜杳心头发酸。
“我真没事,那会儿站不起来也是因为晚上吃多了,然后又剧烈运动了一番,肚子犯恶心,其实身体没什么大碍。”
“赵小瑜呢?听医生说她脚骨折了,要不要紧?”
“你刚刚动手有没有受伤?要不也让医生看看?今天天气这么冷,你还是赶紧把外套穿上吧,免得……”
突然间,颜杳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一滴湿热,顺着肩胛骨渐渐落下,隐匿向不知名的深处。
紧接着又是一滴,滚烫的热液让颜杳顿时失了声,浑身一僵,不知如何是好。
江砚是个骄傲的人,他总是习惯将所有情绪都内敛在心中,不论何时都是如此。
可正是因为这样,那一滴滴的热泪打在皮肤上时,更像是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她颜杳的心头,令她不知所措。
下一刻,男人从身后搂住了颜杳的身躯,将额头轻抵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惊慌失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颜杳感受着那阵湿意,和他颤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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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至此的男人终于卸下了一路的难捱。
“颜杳,我好怕……”
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浓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无助,是无声的歇斯底里。
颜杳低头,看着他手背上的一处小擦伤,汹涌如潮的心疼将她掩埋,是她这辈子都未曾感受过的心悸。
抬手轻轻搭上男人的脑袋,手指钻进发间,一下又一下地轻捋着,像是夜里的月光,绵长又温柔,舔舐着男人血淋淋的伤口,抚慰那几近溃堤的心灵。
“别怕,我在。”
……
第57章 “明天,去补色吧。”……
病房里, 中央空调还在呼呼作响,驱散严冬里的寒气。
江砚搂着怀中的颜杳,颤抖的身躯也开始渐渐平复, 只是肩头的湿意还未曾退散。
僵硬的身体终是染上两分温暖, 在颜杳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慰下缓缓安了心。
自从记事起,江砚便鲜少掉过眼泪, 江老教授是一个沉稳内敛的学者, 而江砚似是从小受他的影响, 脸上总是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唯独那双深邃的双眸中会偶尔泄露出几分情绪。
而这一次,他是真的吓坏了。
泪腺在颜杳絮絮叨叨的温声细语下终是受不住这刺激, 动了情。
二十八岁的男人,却是哭成这副样子, 等江砚回过神来的时候也觉得丢脸得紧。
只是胸腔中汹涌如潮的情绪依旧难以平静,他纵使想要克制,也无法控住那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
很没出息,江砚只能死抿着嘴唇, 心想至少不能发出抽泣声。
二十八岁的男人,哭得很安静, 但泪却是烫的,一路烫到了颜杳的心里。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人闯开,是匆匆赶来的蒋宇——
“赵小瑜!”
男人一路奔波, 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 头脑也处于极度混乱中,以至于连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来。
江砚率先反应过来,猛然将颜杳死死地扣在怀中, 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颜杳的身躯,面目凶狠地瞪着站在门口的来人。
蒋宇猝不及防地对上江砚猩红的双眼,微微一愣,随后在看见一只雪白的手臂后顿时冷静了下来,动作迅速地退出房间,又将连忙将房门带上,留下堪堪一条细缝。
“赵小瑜呢?”蒋宇一下飞机就收到了江砚的消息,后悔与自责压得他心绪混乱,连夜工作的疲惫感远不及在听到赵小瑜出事时的心慌无措。
向来嬉皮笑脸的男人此时也阴沉着脸,嘴角紧压,眉宇间透着化不开的郁气,许是因为过于焦急,语气也是格外冷冽。
江砚看着闭上的门,确保屋外人瞧不见房间内的景象后,这才渐渐松开了颜杳,替她将肩带拉上,哑声道:“她被护士带去拍片了,没什么大事。”
“谢了兄弟。”
下一刻,剩下的那丝缝隙也被合上,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再次渐行渐远。
被突然吓了一跳,那奔溃的泪腺终是收了手,只是眼眶的红晕一时半会儿还未消散,就连嗓音都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格外喑.哑。
颜杳这才侧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却是在瞥见那双微肿的眼睛后,又被摁着肩膀重新转了回去。
“别动,药还没上好。”
“我想看你。”颜杳轻笑一声,知道他这是闹上了别扭。
“别看。”江砚说着,分明是毫无情绪的语调,可闷闷的声音却莫名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丢脸。”
颜杳挑眉,竟是没想到他还会在意这个。
“不丢脸,是帅的。”
然而,身后的男人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掏出那块手帕,将颜杳肩膀上的水渍轻柔地擦去。
江砚的动作极为小心,像是在擦一件上好的瓷器,又带着些许害怕的意味。
上好的布料拂过皮肤,让人感受到了轻柔和珍重。
颜杳沉默片刻,随后在江砚始料未及时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握着手帕的手,同时也对上了他泛红的眼眶。
江砚似是还未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正要侧头时却见手中的手帕被人夺去,下一刻,脸上的泪痕连同他的窘迫和难堪,被人一并拭去。
颜杳的表情格外认真,动作也是出奇的温柔。
江砚紧盯着她的眉眼,起先的片刻拘谨缓缓消散,下意识闭上了眼,感受着她的轻抚,哭过后极为酸涩的眼睛也有了片刻缓和。
房间内很安静,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一下又一下,透着心安的味道。
颜杳放下手帕,起身半跪在病床上,伸手搂住了他脑袋,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扣到了自己的怀里。
江砚并未睁眼,可却像是极有默契似的,抬手回抱住身前的颜杳,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挪动着,找到最舒适的位置轻嗅一口,依恋地摩挲着。
“江砚,谢谢。”
颜杳轻吻着他的发丝,将嘴唇压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谢谢你赶来,谢谢你为我动的怒,为我留的泪,谢谢你……这么爱我。
颜杳从来都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抛弃的那一个人,可当那滴泪落在她的肩头时,她竟也有一刻觉得,自己是拥有了全世界。
那是另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世界。
江砚听着颜杳的呢喃,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像是无声的回应。
……
夜里的急诊室并不冷清。
走廊处,打着药膏的女人正坐在轮椅上,对站在一旁的男人指手画脚。
颜杳和江砚走近时,便听到赵小瑜在报一连串的夜宵名,而蒋宇则是站在一旁捧着手机疯狂记录着,原先焦急和担忧的神情被无奈和纵容所替代。
“诶呦我的姑奶奶,断了腿还不消停!”蒋宇说着,虽是吐槽的话,可眉宇间却不见半分埋怨。
“蒋宇!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嫌我烦了是不是?臭男人,我不要嫁给你了,我要和颜杳过日子,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身相许给她,才不和你过了!”赵小瑜气呼呼地开口,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江砚一听到这话,脚步微顿,脸上的神情未变,暗地里却是悄悄握上了身边人的手,将颜杳往自己身后带了几分。
那架势似是在说:我的。
颜杳瞥了一眼江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也没戳破他的小心思。
“别了,你这祖宗我伺候不起,还是让蒋宇来供着吧。”
赵小瑜听到这声音,眼睛猛然一亮,抬头看向眼前的颜杳,下意识想要从轮椅上蹦起来,却又被蒋宇给摁了回去。
“诶呦,我的祖宗,你脚还瘸着呢,瞎蹦跶什么?”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赵小瑜瞪了一眼身边的蒋宇,随后又笑脸盈盈地看着颜杳,“医生说怎么样?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我让蒋宇去买宵夜了,奶茶要喝不?”
颜杳摆手,对宵夜着实没什么兴趣。
她在病房里说的那番话并非是假,晚上在夜市时她确实吃多了,打架时胃就不怎么舒服,后来又被怼着肚子来了一拳,差点就要直接给吐出来。
“你吃就行,这脚没什么事吧?”颜杳指了指她打上石膏的脚。
不等赵小瑜开口,蒋宇便率先替她回答道:“医生说要休息一个月,其他的没什么大碍。”
赵小瑜坐在轮椅上也有些羞赧,与那三个混混厮杀的人分明是颜杳,可如今反倒是她看起来惨烈了些,一连一个月都得静养。
这也着实有些对不起颜杳的一片苦心了。
“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跑得慢不说,还扭脚。”赵小瑜低头自责道。
蒋宇见此,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安慰自家这受了惊还自责的姑娘。
“江砚,咱俩一起去窗口缴一下费吧?”
蒋宇说着,给江砚递去一个眼神,江砚表情也沉了些许,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缴费窗口走去。
赵小瑜坐在轮椅上,看着俩大老爷们的背影,疑惑地嘀咕着:“怎么缴个费还要陪着去的?”
颜杳倚着墙壁,视线落在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上,眼睛半眯,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轻笑一声道:“谁知道呢,应该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讲吧。”
……
安全通道里,蒋宇靠着楼梯扶手,刚掏出烟盒正要点火时却被站在一旁的江砚伸手制止。
“医院不能抽烟。”
男人的声音很冷,在昏暗无人的安全通道里稍带回音,夹杂着刺骨的寒意。
蒋宇的神情也并不好看,沉脸将烟盒收回,随后出声道:“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了,我他妈要是不整死背后搞鬼的那人,老子就不在圈里混了。”
江砚并未出声,对比蒋宇凶戾的表情,江砚看上去反倒要镇定许多,只是这双漆黑的眼睛里却冒着血光,淀着浓浓的郁气,令人瞧一眼便心有后怕。
“那三个人的嘴里应该是掏不出什么,他们一旦承认是背后受人指使那案件的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帮人是老手,不会这么傻。”蒋宇说着,心下也有些烦闷,“警局那里我打过电话了,小巷附近没什么摄像头,他们三个身上的伤比颜杳还严重,要真算起法律责任来比较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