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阅一路之上愧悔不已,但他是个硬脾气,抹不开面子,死鸭子嘴硬:“她又从来没在我面前画过,我哪知道?”
“这画的是何人?”谢润正脑壳疼,难得冒出来个事儿打岔,立刻便高兴的开始讨论画中人。
莫鸿与冷阅寄希望于凌子越破解谜题,齐齐扭头:“师父——”
凌子越头疼的捏捏眉心,对太子殿下的随性已经无可奈何了,他随意瞟了一眼不由愣住了,神线停驻在画中人脸上,只见此画极为逼真,犹如与画中人脸对脸:“这是……”
冷阅出于愧疚,也想要尽快帮到小师妹,口气很是急迫:“小师妹说,她今日进宫在张皇后宫里遇见的,此人给她下蛊,她回来之后便画了此画,想着约莫于云梦泽有关,便请了我们师兄弟去认人,但这个人上了年纪,我们在门中也未曾见过,听说在张皇后宫里多年,所以拿过来给师父瞧瞧,可是认识?”
凌子越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说:“她确是门中人,只是离开云梦泽多年,没想到原来混进了燕国后宫,真是世事难料。”
冷阅:“师父,她是谁?”
凌子越好像陷进了回忆之中:“她是我们这一辈的师姐张茹,当年天份也不算好,但很喜欢制毒养蛊,后来发生了一点事情,她便悄悄离开了云梦泽,至今都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们师祖临终之时还叮嘱为师将来一定要找到她,说她心性偏激,若是仗着自己在云梦泽所学,说不定会成为一方祸患。多年没有她的消息,没想到她竟然敢向阿欢下蛊。”他神情凝重:“她没着道吧?”
这臭丫头脾气倔,倒是跟她娘一样,认准了的事情死不回头,哪怕碰个头破血流,让人十分伤神。
“师父别担心,小师妹没事儿。”莫鸿深知师父刀子嘴豆腐心,别瞧着平日对小师妹严苛,事实上受故人所托多年不敢懈怠,生恐小师妹走了歪路。
“只是这位张师伯怎么办?难道就放任她在燕国后宫里住着?”
两国谈判正在敏感时期,一切与国事无关之事都要谈判让道,凌子越道:“不着急。她既然在燕国后宫里住了多年,做了张皇后的走狗,应该不会随便出去祸害普通人。”只是敢向他的小徒弟下蛊,总要付出代价。
“这丫头在外面数月,机灵劲儿倒是涨了不少。”凌子越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你俩多替为师盯着她点儿,省得这丫头又闯祸。”
“嗯,师父放心。”冷阅心虚的应了下来,死活不敢将自己冲动之下倒出了小师妹身份之事讲出来。
莫鸿犹豫再三,尤其还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最后还是将这件事情吞到了肚里去,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师父——总要等到两国谈判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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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欢其实并没有因为原主的身份而受到困扰,很多时候她其实将自己与原主的身份剥离,假如不是发生了凌子越师徒前来燕国谈判,认出了原主之事,她大概更乐于做个既无父母,也无亲朋故旧的孤儿,快快乐乐的攒宝苟命。
世间最珍贵之事难道不是自己的生命吗?
除此之外,出身背景名声之流都是虚妄,在系统的死亡倒计时之下都算不得什么。
端王安慰了她半天,又让宫敬仪从库里找出一匣子宝石,见她捧着匣子浑身洋溢着说不出来的快乐,忽然领悟了一个道理——比起空洞的语言,想要安慰到她受伤的心灵很明显还是宝石来的更为有用些。
他笑微微看着小姑娘打开匣子,爱不释手的捡起一颗颗宝石欣赏,还嘀嘀咕咕:“这颗红宝石纯净……”他再次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那个问题:“也不见你去打头面,收集这么多宝石做什么?”
杜欢抱着宝石匣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弯月:“这就是我的命啊!”
爱财如命,还真是她的性格。
封晋摸到了她的脉,心情也很好,还逗她:“那以后想要给你续命,岂不是只要搜罗宝石就可以了?”
“对啊对啊!”杜欢就喜欢这样上道的人:“也别整什么虚的,什么衣裳胭脂的糊弄我,只要宝石就可以了。”
前来送宝石还未离开的宫敬仪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您胃口可真大!
寻常闺秀衣裳首饰都能讨好,这位竟都不放在眼中,只喜欢宝石。
他预感到端王殿下的败家之旅就从收留了杜姑娘开始,心疼的都快滴血了,生怕往后花在搜罗宝石之上的金银不计其数,不禁为端王府的未来而深深的忧虑了。
杜欢回房收拾好了宝石,还拿出来两颗放在掌心让系统吸收能力,算是奖励它今日在宫中帮自己拍照,正忙着外面有人拍门:“姑娘,长宁公主派人来请姑娘。”
果然张皇后不怀好意,就算是何嫣不来找她,她本来也准备忙完了去找何嫣,两人相识虽不久,但性情相投,何嫣又对她诸般照顾,也算是她来此间交到的第二位女性友人,前一位便是跟着翟虎前往舒州任上的兰姑。
杜欢在外面酒楼见到何嫣,笑的贼头贼脑:“这位难道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张氏的意图太过明显,但凡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
何嫣板起脸:“胡说八道什么?”故意瞄了她一眼:“也说不准本宫还是未来的端王妃呢。”
杜欢笑意真诚:“比起那什么二皇子,其实我觉得公主嫁给端王更好。端王秀色可餐,有美男相伴,也能多吃半碗饭;其次端王虽然脾气阴晴不定,但出手大方,心肠嘛也不错,至少比张皇后教出来的强……”
隔壁包厢里,符炎嘴角微抽,很想问问杜欢:你这是在夸殿下还是在骂殿下啊?
听说杜欢受邀出府,端王不放心,便派人跟着,没想到符炎听到了这么一段话,简直哭笑不得。
何嫣一本正经:“你不吃醋?”
“当然不会。”
何嫣暗叹:傻丫头,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爱上一个男人便死心塌地,连他身边的女人也能容忍。只是这一世有所偏差,没想到她竟然跟燕国的端王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我又不喜欢端王。”没想到紧跟着杜欢说了一句话,她只是喜欢端王的宝石而已。
符炎:“……”这句话他是万万不敢告诉殿下了。
何嫣欠身坐直,带着审慎的态度再问:“那你喜欢谁?魏太子谢润?”
“怎么可能?”杜欢怪叫:“谢师兄虽然人不错,但我跟他还是不适合做情侣。”她笑眯眯回应何嫣的问题:“要说喜欢,我大概只喜欢宝石吧。男人什么的太麻烦了,还不如宝石来的可爱。”
何嫣:“……”这是大彻大悟了?
隔壁的符炎:“……”
他觉得自己可以撤了,再留下来听到更多不该听的,不告诉主子于心不安,告诉主子可能主子会不高兴,说不定宫敬仪的屁股又要开花。
何嫣问完了,轮到杜欢。
她先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郑重递过去,再三叮嘱:“何姐姐,这是克虫的药包,无论是何种虫子都近不得你的身,你一定要戴在身上。”
张皇后身边有丧心病狂的秦姑姑敢给皇长子下蛊,连她也不放过,谁知道万一何嫣不选择封尧,她会不会向何嫣下手。
何嫣也知云梦泽的名声,既然是她送的,自然放心接过,取了自己身上的香包要戴她送的这个,身后的侍女金铃连忙拦着:“公主不可!”这位杜姑娘随随便便送人药包,谁知道有没有怀着别样的心思,也就公主敢信她。
“无碍,阿欢送的自然是好东西。”何嫣亲手挂在腰间,极为放心的样子。
前世的杜欢便是这样的人,魏国皇宫潮湿,每年酷夏蚊虫不堪其扰,她便做了驱虫的药包送人,有人想在谢润面前踩她一脚,在药包里动了手脚假意有恙,报到皇帝那里,两方对质,她不屑的说:“我若是想要你的小命,有一百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让你死,又何须做这种笨拙的手脚。
谢润对云梦泽的了解可比宫妃深多了,当即严刑审问宫妃,起先宫妃还喊冤,后来吃不住招了,果然是自己动的手脚,不忿杜欢得魏帝信任栽赃陷害。
她自有她的傲气,何须在这些小事上动手脚。
金铃见拦不住,只能紧张的盯着何嫣,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何嫣被她盯的不自在,遣她出去,杜欢才正色道:“何姐姐来洛阳也有些日子了,大致情况应该也了解了,不知道你属意哪位皇子?”
“你觉得我应该嫁给哪位皇子?”
“婚姻之事万不可马虎,就算两国联姻,姐姐也要嫁个你中意的皇子,无人能替你做出选择。二皇子是见过了,不如改日我带你进府去见见端王殿下。至于张皇后的那些挑拨之语,姐姐别放在心上。”她头一次向何嫣透了个底:“你别管外面传言,或者宫里听说的我与端王之事,我其实只想做端王的幕僚,奉端王为主,我与端王并无男女私情,姐姐只管放心。”
何嫣:“……”
傻丫头!
你对端王无意,端王未必对你无情。
不过投桃报李,她也向杜欢透了个底:“我属意皇后娘娘生的小皇子。”
封奕?
年初刚落地还不会走路的吐着口水泡泡的奶娃娃?
杜欢呆住了。
何嫣的爱好忒也奇怪,居然想做皇家的童养媳。
隔壁包厢里,符炎悄悄退了出来,既知道长宁公主不会为难杜欢,他便无意多作停留。
杜欢想了半天,总算替何嫣找到了理由:“你无意嫁人,所以既不挑端王殿下,也不挑二皇子,只有挑个奶娃娃,才能延迟婚期?”
何嫣大笑:“妹妹聪明!”她唤人:“去请朱公子过来。”在杜欢不解的眼神之下,她道:“我既然一时半会不成亲,从蜀中带了大批嫁资过来,总不能坐吃山空,不如咱们姐妹联起手来做点小生意?”
等到朱笙歌推门而入,杜欢也笑起来:“何姐姐你哄我啊,但凡朱公子出现,还能叫小生意?”
朱笙歌一本正经向两人行了一礼:“在下只是个小本生意人,小生意能入得了公主殿下跟杜姑娘的眼,是在下的荣幸!”
“装吧装吧!”杜欢起身回礼,迎接商界大鳄朱大公子,欣喜道:“往后便要仰仗大公子了!”
燕国皇宫里,封月抱着狗在春熙殿外等杜欢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肚子隐隐生疼,于是不等杜欢出来便回去了。
结果这天晚上,她在梦中被疼醒,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连哭带骂身边的人:“狗奴才,你们给本公主吃了什么?”
她身边的宫人吓的瑟瑟发抖,呼啦啦跪了一地。
张皇后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封月几乎要疼昏过去。
第五十八章 杜欢没有骗她,端王他——……
雅间四壁燃着蜡烛, 三人酒意醺然,朱笙歌一袭红衣,更衬的面白如玉, 双目如星, 若是入画则是一幅上好的美男醉酒图,可惜这位仁兄满嘴的经济学问, 谈起赚钱头头是道,喝的迷离之时凑近了杜欢问道:“你可知道现如今什么最赚钱?”
杜欢抿一口酒, 信口开河:“毒*品、兵械、粮食?”
若说暴利, 自然首推毒*品。
何嫣生在云端, 前世国破之后都不曾跌落泥泞, 她最为伤心的不过是国破家亡,情郎移情别恋, 却从不曾为衣食奔波,不由笑杜欢瞎说:“……难道不是食店最赚钱吗?”谁人不吃饭?
朱笙歌大笑:“果然公主不懂经济民生,还是杜姑娘稍微明白一点。”
杜欢顿时对朱大公子的生意大感兴趣:“敢问公子现如今做什么生意?”暴利行业她也想掺一脚。
朱笙歌从袖中掏出个小纸包递过去, 神神秘秘说:“姑娘说的毒*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东西可是神药, 有名士服用之后说过, 非唯治病, 亦觉神明开朗。”也就是说, 服用这种药啊, 不仅能治病, 还可以让人精神爽朗, 容光焕发!
“五石散?”杜欢大略也是翻过几天书的人,听到朱大公子这番话立刻便明白了,这特么不就是古代的毒*品吗?
“果然姑娘是个明白人, 如今这药在大魏贵族上层已经开始流行,许多名士都喜欢服用,我此次前来洛阳,就是想让燕国权贵们也尝一尝神药。此药不但祛病延年,还……”对着一张年轻姑娘的脸,风流大名在外的朱大公子也觉得后面四个字难以出口。
还是杜欢替他补完:“祛病延年,济欲壮阳。”
何嫣:“……”这孩子都知道些什么鬼东西?
想想云梦泽巫医不分家,又不觉释然。
朱笙歌倒是被她给惊到了:“你你你……”小姑娘懂什么“济欲壮阳”?
面前的姑娘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模样,大喇喇拿过纸包打开扫了一眼,又原样收了起来:“大公子找上我,是想怎么做?”
何嫣恍然大悟:“朱大公子托我联系杜妹妹,原来不是为着叙旧,而是为着做生意啊?”
“不不!”朱笙歌摇头:“主要是叙旧,其次才是做生意。当然若是公主也有意参与,朱某荣幸之至。”
何嫣:“……”
“废话少说!”杜欢催促他:“你既然提起此乃神药,又想让我与公主都参与,总要讲讲这药的好处,以及你的目标人群。”
朱笙歌大喜:“果然我与姑娘一见如故不是没有道理的。”于是大力宣扬五石散的好处,并佐以证明:某某地的某某权贵服了此药之后多年旧疾痊愈不说,还容光焕发夜御五女;某某名士服了五石散之后,治好了五劳七伤,还写出传世名篇,在健康士子之间流传,名声大噪,而魏国引领服用五石散风潮的,可是当朝的冯驸马,仅此一条便足以证明此药的神奇,不然难道驸马脑壳坏了,没事儿胡乱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