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怎么认识的?”
派去跟踪长宁的人回想两人相识过程, 迟疑道:“……好像是偶遇。”
张皇后才不信:“哪那么多的偶遇?”她总疑心端王在这中间起了什么作用,实在是他那一张脸生的过于招摇, 跟封尧兄弟俩站在一起差点过大,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团稚气, 万一长宁公主挑婿只看脸呢?
为了让端王别冒出来搅局, 她还特意向燕帝建议:“晋儿身子本来就弱, 这次遇刺只恐伤了元气, 陛下可不能再累着了他,就让晋儿在府里好生将养, 等来年开春他彻底好了再替陛下分忧也不迟。”流水的补品药品跟赏赐送去端王府,就连燕帝也无话可说。
“还是皇后想的周到。”燕帝乐呵呵的接受了皇后的建议:“正好魏国国师三天两头追着朕讨徒弟,只要晋儿在府里养着, 有本事他自己去端王府讨人。”
得到了燕帝的首肯,张皇后就更有理由召杜欢进宫了:“晋儿伤了这些日子, 臣妾担心他的身子, 想召了他身边的杜姑娘进宫来问一问, 顺便也给她安安心, 上次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燕帝最乐意见到大家和睦, 当即同意了。
有了上次进宫不甚愉快的经历, 封晋再三叮嘱杜欢:“皇后宫里的东西千万别入口, 让芳晴跟着去服侍,明面上她不会做什么,甚至会很好说话, 但要小心她暗地里下手。”
杜欢开玩笑:“难道她会给我下蛊不成?”在封晋默认的表情下震惊了:“不会吧?你之前中的蛊不会是皇后宫里的人动的手吧?”
封晋不得不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告诉她:“前几日宫里的眼线传回来一个消息,皇后春熙殿里管着香料的秦姑姑有点问题,她身上常年有很重的香料味道,也不大往皇后身边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香料房里配香,但前日有个小宫女去过香料房,后来就失踪了。她怀疑这个秦姑姑有古怪,还在密切关注。总之慎重为好。”
他向来不大搭理朝臣,只专心窝在王府养病,如果非要找个跟他有仇怨的,大约便只有张氏父女了,因此这些年也只是暗中慢慢查访自己头疼的毛病,没想到被杜欢找出病因,原来是被人暗中下了蛊,但大燕地处中原,并无善蛊的江湖门派,是以从前未曾想到这一节上。
找到了病因,他都没有漫天撒网,只是倒推出结果,谁对他有这么大的恨意,不惜在他身体内下蛊,锁定了嫌疑人再盯着春熙宫里的动静,便不难瞧出端倪。
杜欢:“……”
张皇后真是个狠人!
她顿时打定了主意,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秦姑姑。
杜欢到达春熙宫的时候,张皇后已经在正殿接见长宁公主,小宫女在殿下拦住了她,引着她往偏殿去等候:“娘娘正在与长宁公主说话,姑娘先等等。”
“不着急。”杜欢带着芳晴进了偏殿,小宫女便出去了,偏殿内只剩她们俩,芳晴小声道:“奴婢跟着殿下出宫开府,也有好几年未曾进宫了。”
杜欢亦压低了声音道:“你多留心,但有不寻常的地方记着提醒着。”
正说着话儿,外面有脚步声进来,人还未至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传过来,有位面目刻板严肃的嬷嬷端着杯茶水点心进来,一一摆在了杜欢面前,嗓音略微有些低哑:“姑娘先喝点茶水吃些点心,等娘娘那边送走了客人必召见姑娘。”
她说完之后,也不肯走,往旁边一站跟柱子似的候着。
杜欢今日本来便怀揣心事,进了春熙宫之后更是处处留心,先是闻到那嬷嬷身上的味道便生出了疑心,接着便故意拿起茶盏揭起盖子扫了一眼,也不知道里面都弄了些什么东西碾成的末子,瞧着混沌一片,就更不敢下口了。
她端着茶盏往嘴边抿,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位嬷嬷微不可察的紧绷起来的表情,似乎也正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便叹一口气又放下了,见她似乎有些失望,便小声对芳晴道:“还是不要喝了,万一娘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召见我,宫里又不便更衣。”
芳晴抿嘴儿笑:“姑娘说的是。”
那嬷嬷忽然出声:“姑娘不必担心,长宁公主跟二殿下此刻在正殿相谈正欢,娘娘应该没那么快召见姑娘,万一候的久了姑娘又渴又饿也不相宜。”
“不打紧的,我还是忍忍吧。”杜欢眼神盯着茶盏表面浮起的茶叶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有点渴又不大敢强忍着的模样,那位嬷嬷都想亲手上去给她灌了。
杜欢正盯着茶盏上面浮起的茶叶末子看,忽然发现其中一处轻轻动了一下,紧跟着一只小黑虫大茶水里钻了出来,在水面上打了个滚儿,有点迟钝,好像睡久了终于醒来打个懒腰,体积极小,如果不是她过于留心大概是发现不了。
“姑娘趁热喝了吧,这可是宫里煮茶最好的嬷嬷煮的茶,若非陛下关照了娘娘要好生招待姑娘,寻常人哪得有机会喝到这么名贵的茶叶?”
“多谢娘娘关照。”杜欢谢的很敷衍,但盯着那茶水里浮起来的虫子,想着得找个机会把这玩意儿弄到手里,正犹豫间,外面有人闯进了偏殿,还未进来就嗓门大开:“姓杜的进宫了?”
进来的正是封月,上次养狗的小内宦跟狗一起死了之后,她在自己殿中闭门思过哭了好几日,张皇后没办法又替她抓了只小狗,这才出殿没两日。只是这次是小奶狗,还未训练成功,正处于有奶便是娘的阶段,那小东西鼻子灵敏,进来就闻到了桌上点心的香味,朝着杜欢不住摇尾巴,讨好之情溢于言情。
杜欢站起来向她行礼:“民女见过公主。”
封月大喇喇落坐,见桌上只有一盏未曾动过的茶,她才得到消息跑过来,额头微微起汗,嗓子眼里正有些发紧,更是毫不客气端起杯子咕嘟嘟灌了下去,旁边的嬷嬷要拦已经晚了一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月公主你——”
封月眨巴眨巴大眼睛,显然有几分不高兴:“怎么,本公主喝不得?”
有人免费替她试茶,杜欢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自然喝得。”她捏起一块点心喂小奶狗:“我本来也不渴,公主喝着好,不如让这位嬷嬷再端一盏过来。”下一盏加不加料就不知道了。
那嬷嬷有些发急,好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深深盯着封月:“公主……”急中生智想到一计:“公主一路过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封月专门来找杜欢的茬,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哪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啊。”使唤她:“秦姑姑,你再给我添点茶。”又有些不解:“那帮小宫人们都去哪偷懒了?怎的劳动秦姑姑出来端茶倒水。”
杜欢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此地见到了秦姑姑,赶紧召唤系统:“110,能不能给这位嬷嬷照张像,等我回去画?”她就怕自己记忆不牢靠,回去记错了。
系统最近能量充足,使唤起来也颇为顺手,很快回她:“好了。”于是她大脑蓝屏里便显出一张详细的人脸,正是秦嬷嬷的近照,还是只有脸的大头照。
第五十五章 二更
正殿内, 张皇后一脸慈爱的问候了长宁公主在四方馆的起居,又露出愁容:“本来应该让公主也见见端王的,只是晋儿他身子骨一向弱, 常年在府中养病, 去了趟舒州更是去了半条命。本宫早说了那孩子适合静养,宫里又不是养不起, 朝臣们却非要逼着他去平乱,还是他外祖父——哦就是本宫父亲不放心, 挑了自己帐下得力干将陪他去了一趟舒州。这孩子倒是平安回来了, 只是从舒州带回来个小姑娘, 说是两情相悦非要在一起, 结果这小丫头竟然还是大魏国师的小弟子。凌国师三天两头跑来宫里跟陛下讨人,可端王不放人, 他又病了这么些年,陛下跟我总舍不得他受委屈,便只能拖着了。”
何嫣一副听的出神的模样:“原来端王有了意中人啊?”内心诧异:杜欢的意中人不是魏太子吗?她何时喜欢封晋了?
谢润风流薄情, 封晋是个早死的病鬼,这丫头的眼光不怎么样嘛。
张皇后打定了主意不能让何嫣迷上端王, 更何况听说她与杜欢打的火热, 自然要在两人之间弄出嫌隙来:“公主远道而来, 洛阳的事情也是道听途说, 不知道也实属正常。晋儿与杜姑娘相识于去舒州的路上, 两个人相伴一路生了情谊, 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太过违拗他。”
洛阳城中谁人不知长宁公主前来联姻, 杜欢在端王府中出入,定然不可能不知道。
她在与端王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明知道长宁公主出使燕国为着联姻, 却还要接近长宁公主,只要何嫣不傻,就该思量一番她的意图了。
何嫣好像才听说此事,颇有些艰难的问道:“杜姑娘……她与端王两情相悦?”
张皇后怜悯的看着她,特别贴心道:“按理来说,公主的婚姻大事也轮不上本宫操心,只是你小小年纪远道而来,母亲不在身边,连个替你作主的人都没有。虽说是两国联姻,本宫也盼你能在大燕过的幸福美满,自不能欺瞒于你,这才全盘托出。”
何嫣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掩面低语:“我与杜姑娘交情匪浅,她又何必瞒我呢。”
张皇后向干坐在一旁的封尧使个眼色,母子俩早就商量好了,他便适时劝慰:“公主不必伤怀,人心隔肚皮,你一片赤忱对她,谁知道她心里揣着什么鬼胎。以后公主若是闷了,不如我陪公主逛街游玩?”
何嫣道:“多谢二皇子。”
张皇后见事有奏效,当即道:“公主上次进宫匆忙,不如今日让尧儿陪你去御花园逛逛?”
何嫣起身告退:“多谢皇后娘娘直言相告。”
她与封尧从正殿出来的时候,机灵的小宫女早已经去偏殿去请杜欢,边走边说:“娘娘担心端王殿下的身体,特意召了杜姑娘进宫来问问,姑娘这边请。”身后还跟着气嘟嘟的封月,怀里抱着只毛茸茸的小狗,凶巴巴的瞪着她:“你别以为母后召见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一会儿等你出来,咱们再理论!”
可恨她怀里这只小奶狗太没有骨气,给点吃的就摇尾巴,简直是有奶便是娘的典范。
杜欢在小狗脑袋上摸了一把,与何嫣打了个照面,笑容灿烂的打招呼:“何姐姐也进宫了?”
两人一起玩了好几日,何嫣逼着她改称呼,杜欢不知这具身体的出生年月,何嫣便以姐姐自居。
何嫣此刻神情复杂,淡淡说:“本宫有事先行一步,等回头再说。”似乎瞧着是要跟杜欢算帐的模样,但碍于一众宫人与封尧兄妹俩,也不好在宫里扯破脸。
封尧暗自敬佩亲娘的筹划能力,殷勤道:“公主这边请。”
杜欢进了正殿,先向张皇后行礼。
张皇后赐了座,问及封晋近况,杜欢一一答了,她便道:“长宁公主进京联姻,也不知道她属意于谁,总要在陛下的一众皇子里挑选一位,端王与长宁年貌相当,按理来说他又是长子。只是……晋儿身边如今有了你,倒不好委屈了你……”
杜欢暗笑她口蜜腹剑,一面觉得封晋应该与长宁成婚,一面却暗搓搓派了自己的儿子去陪伴长宁,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可不是一目了然吗?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难道是指望她吹吹枕头风,让封晋能够自动退出?
女人的嫉妒心破坏力巨大,可惜张皇后并不知道她对端王无意。
杜欢便装出贤良大度的模样,道:“两国联姻乃是大事,岂能因为我个人的委屈而坏了国家大计。再说殿下待我不薄,我也不能不为殿下着想。我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就好,至于殿下娶了谁都不要紧。”反正幕僚也没有手伸到主公后院的道理,除非主公后院的女人影响了他的发展。
张皇后被噎住了。
她没想到杜欢能做出离家出走的性子也肯委屈求全,正与端王浓情蜜意的时候居然也不介意别的女人嫁进端王府,也不知道这副贤良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她更倾向于前者,毕竟这种事情她是做惯了的,多少年在宫里装贤良装的很辛苦,每次对着封益那些前来请安的嫔妃们都要和蔼端庄,面面俱到,其实是件很累人的事情。但这些年不也做习惯了嘛。
“本宫倒没想到,你能这般通情达理。”她夸完了又赏了套头面给杜欢,便派人送她出去了。
杜欢刚从正殿出去,秦姑姑便进去回话。
皇后如今只寄希望于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秦姑姑后背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她眼睁睁看着封月喝了那杯有蛊的茶,此刻跪在张皇后面前却踌躇再三,不知道如何回话。
其实原本茶中那只蛊是不会醒过来的,但杜欢身上揣着系统出品质量有保证的防虫香包,香包里面的药草唤醒了蛊虫,这才让杜欢瞧见了,但秦姑姑却不知道。
时下贵人爱熏香,就连皇后身边都有专管熏香的嬷嬷,杜欢的防虫香包与云梦泽的防蛊香包味道大不相同,她压根没想到这一节。
张皇后见她跪着没吭声,阴沉沉道:“怎的,没喝?”
秦姑姑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结结巴巴说:“喝……喝了。”只不过不是杜欢喝了,而是封月喝了。
但这话她不敢说。
说了张皇后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最可命的是,她并没有解药,不然悄悄替封月解了蛊毒,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儿就算是盖住了。
张皇后紧皱的眉心松开了,示意她起来回话:“你在我身边也快二十年了,何必如此战战兢兢。往后劳动你的事情还多着呢。”她似想起什么,正色道:“我且问你,端王身上的蛊毒何时彻底爆发?最后会怎样?”
以前秦茹也讲过,但张皇后就爱听封晋的结局。
秦茹道:“端王身上的那只蛊虫在他身上多年,应该已经成年,按照时间计算,近半年到一年时间便会开始吃空他的脑子,到时候端王会疯颠发狂,症状好像得了失心疯,最后暴毙而亡。”
张皇后只要想到那一幕便心头快意,不觉拊掌:“总算能除了这个小畜生。那杜欢身上那只蛊毒呢?”
秦茹艰难的说:“那只蛊毒……大约半年之期,便会在她体内复活,到时候也只是轻微的不适,待到虫子长大才会彻底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