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越才把一颗心放回肚里,又指着俩徒弟交待:“你们今天要好好哄着她, 可不许惹她生气, 先把人弄回去。”
莫鸿扫了一眼冷阅, 为自己分辩:“……我可没惹师妹生气。”
冷阅马上露出桀骜的神色, 但在凌子越眼神的逼视之下, 只能含恨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不甘不愿的说:“弟子知道了!”
凌子越这才满意。
一行人到达端王府, 众人入了正厅,自有丫环奉上茶水点心,不多时端王与杜欢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等众人坐定,谢润在凌子越催促的眼神之下硬着头皮开口:“小师妹,使团此行出使顺利,过得几日便要回国了,你不如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回去?”
凌子越师徒三双眼睛巴巴看着她,好像只等她点头了。
杜欢:“……”
来自陌生人的关怀猝不及防,若不是她与封晋合练功夫事半功倍,狗系统从中作梗,为了自救她不得不留在封晋身边,倒也可以去魏国散散心。
“这个……其实魏国于我实在很陌生。”杜欢艰难拒绝。
谢润不遗余力:“住一阵子就熟悉了,我大魏饮食精致,一定合你的口胃。”
杜欢推脱:“将来……总有机会的。”
凌子越原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听他们两人打太极般推来挡住,又按捺不住性子,气的哇哇叫:“臭丫头,你若不回去,等三生蛊的毒发了,到时候看谁来救你!”
冷阅:“师父——”这次可不是我乱发脾气啊!
杜欢对这个坏脾气老头抗拒的很,总觉得若是跟着他回去,说不定会被家暴:“毒发也比被你打死的强。”对他第一次见面就想要动手揍人记忆犹新。
凌子越差点又伸出大掌去拍她,总算记起来此行目的,忽想到三生蛊毒复发的时间,略微一算顿时惊住了:“丫头,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疼?”
两国和谈,他作为副使忙着跟燕臣吵架,天天吵的头昏脑涨,竟然忘了小徒弟毒发的时间,结果算算竟然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
杜欢回想自穿越以来,除了最开始脑袋受伤痛过,此后活蹦乱跳能吃能睡,最近系统吞食了不少宝石做能量,运行速度丝滑,她与封晋合练内功心法,进境更是飞快,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并无。”
凌子越架也不吵了,起身过去抓了她的手腕把脉,又打入一点内息进去,结果立即就遭到了反弹。
小徒弟练功从来三心二意,她那点微弱的内息在凌子越眼中约等于无,没想到有一日却有内息与他对抗,虽算不上磅礴,却也犹如潺潺溪水已有了奔流之势,着实喜人。
“你……你内功何时有如此进境了?”他记得小丫头背起内功心法口诀都是磕磕巴巴,练功更是能偷懒则偷懒,习惯性怠惰,故而每次毒发除了要配各种珍稀药材,他还要用内功替她压制毒性,没想到她自己内功精进之后,三生蛊毒反而被内息压制,竟然推迟了毒发时间,简直意外之喜。
“从……发现我与端王殿下合练内功之后,进境就飞快了。”杜欢总算找到了说服凌子越的理由,不然这老头三天两头留下来纠缠非要逼着她回魏国也有些头疼:“端王殿下的练的功法刚烈霸道,伤了经脉,我试着用内息替他调理,结果发现两人合练大有益处。”她别别扭扭说:“反正我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他的!”
工具人端王殿下:我可谢谢你吧!
凌子越恍然大悟:“我说你这丫头一向迷恋太子殿下,怎的没多久就非要跟燕国端王在一起了,原是为了练功啊。”他大感欣慰:“你也不早说,省得为师着急。”
杜欢:“……”
老头也太好哄了吧?
“端王殿下练功之事也不好外传。”若非年后他要离京就藩,而暴脾气老头步步紧逼,还用内力探她深浅,何至于暴露,她少不得叮嘱他:“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将来咱们便不必再见了。”
凌子越脾气再暴躁,也是在朝堂上立足的人,来洛阳之后没少听燕国内政,不就是元后早逝,张国丈一手遮天,于是元后所出步步艰难,只能养病示弱。
他无意插手燕国内政,“为师知晓了,不就是端王对外装病,好让张国丈放松警惕,免得对他下手嘛。”
“早下手了!”杜欢没好气的说:“你那位师姐,就是最近张大将军到处派人通缉的那位秦姑姑在多年前就给端王下了蛊毒,若非碰上我,他早死了。”
冷阅听她的语气半信半疑:“小师妹,你会解蛊毒?”
杜欢在师门几位眼神里看出了赤*裸裸几个大字“你就是废柴”,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竟跟赌气的小孩子般非要他们承认自己的能耐:“自然,不信你试试替端王把脉。”
冷阅:“试试就试试。”
凌子越已经松开了小徒弟的手腕,亲去替封晋把脉,他越把脉越惊讶,受过蛊毒啃噬的患者脉象与常人大为不同,就算取蛊成功,总也需要三五年的悉心调养,严重些的十来年都未必恢复,端王的脉象确实是受过蛊虫损害,且时间不短,按理说他也离鬼门关没两步了,但此刻不但体内蛊虫失去了踪影,连带着脉象也强劲不少,正是恢复期。
“真是你取出来的?”
“自然。”
封晋为了增加真实度,吩咐符炎:“去把本王身体里取出来的那只虫子拿来给国师瞧瞧。”
符炎出去片刻,拿了只瓷瓶进来,奉于凌子越:“国师请看,当时姑娘取出来的虫子便在这瓶子里。”
凌子越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只狰狞的虫子,身上扎着好几根金针,过得这许多日子,竟然还未死,爪子跟触须还在微微颤动,极为吓人。
“这是张师姐养的蛊虫十二年,说是十二年如一梦中,若是被此蛊虫寄身,先是神情萎靡,接着渐渐精力不济,还伴随着各种小毛病,最后缠绵病榻,这虫子在宿主身体里寄生约莫十二年,宿主必死!”
杜欢摸摸胳膊上的鸡皮胳膊:“你那位张师姐……真是心肠歹毒。”
凌子越虽然不养虫子,但如何克虫,治疗蛊毒自然是会的,他从小天资聪颖,学东西又快,除了脾气不大好,别的都好。
“不提她了,反正在大燕境内,往后追捕她的人不少,三生蛊也有了下落,省得为师费功夫。”他忽尔来了兴趣:“不过丫头,为师以前可从来没教过你如何解蛊,你是如何学会的?”
好好的认亲大会,凌子越竟然要开成蛊毒研讨大会。
杜欢:救命!
第六十四章 “没有两情相悦,为何本公……
凌子越收徒有三, 大徒弟跟二徒弟当初都是挑选过的,唯有小徒弟没得选择,受故人所托强塞过来的。也因此小徒弟开始修习本门心法之后贪玩成性,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一篇心法背的七零八落,都不曾受过他的惩戒, 整日憨吃傻玩,被云梦泽别的弟子嘲笑, 他也不觉丢人。
从一开始他抚养小徒弟, 便从来没指望过她成才, 甚至还盼着她再愚笨点, 只要在他的庇护之下快快活活度过一生,不似她亲娘一般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便心满意足。
正因为不曾有期望,当发现小徒弟离开云梦泽数月之后本门功法进境一日千里,连解毒都有独到之处, 除了惊便是喜,更怀疑这小丫头往日在云梦泽只是佯装愚钝。等师徒几人讨论蛊毒完毕, 他忽而问道:“很辛苦吧?”
杜欢:“……”
凌子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所以以往在岛上才懂也装不懂, 让长老们别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杜欢挠头, 一派茫然:“我……真不记得了, 应该……也不辛苦吧?”
凌子越虽然脾气糟糕, 能将原主拉扯长大, 也算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只不过不大适合做家长,她就算是不必被他左右, 但瞧在他疼爱原主的份上,杜欢也不好再冷脸以对。
为了怕自己软化的态度引起凌子越的误会,她再次申明:“我真的不会跟你们回魏国!”
这次凌子越竟然没再阻拦,还颇为通情达理:“既然你找到了自己修习功法的捷径,为师也不好阻拦。”他又有几分忧虑:“不过你身上的毒也不知道几时爆发,终归是隐患……”他话音未落,杜欢一头从凳子上栽了下去,捂着腹部呼痛。
杜欢:“……”凌老头你这个乌鸦嘴!
凌子越急忙去抓她的腕子,却被封晋抢先一步。
端王殿下盘膝坐在地上,双掌抵着杜欢后心,霸道暴虐的真气冲进杜欢体内,挟裹着她体内的细流飞速动转。与此同时,杜欢在脑中大呼:“110,救命!”
这次是真的救命!
她腹中肠子好像几股打结,疼的她恨不得扒拉开重新抖一抖好让肠子回归原位。
系统对宿主的生命安全还是很着紧,不然只能一起消亡,只听得它急道:“工具箱里往下拉,有归魂丹,虽不能彻底解毒,也能压制毒性。”
杜欢脑中蓝屏闪烁,她果然在工具箱里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瓷瓶,于是探手入怀,实则心随意动,那白色的小瓷瓶已经出现在了掌心。
她颤抖着打开药瓶,顿时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飘了出来,她从小瓷瓶中倒出一丸黑色的药丸,药丸还未喂进口中,先要把自己熏吐了。
“110,你是借机报复吧?”这也太臭了!
“当然不是。”系统提醒:“别忘了我可是贤臣系统。”
杜欢捏着鼻子干吞下了药丸,闭上眼睛随着封晋的真气而调节,过得一盏茶功夫,疼痛渐渐散去,最终彻底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凌子越替她把脉之后,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解,但也暂时压下去了。”他对杜欢的药大感兴趣:“你方才吃的什么?能给师父一粒吗?”
杜欢掏出药瓶,发现系统没什么反应,便知道它不反对,倒了一粒给凌子越:“我自己糊乱配的解毒丹,谁知道竟然有效。”
“药怎么能乱配乱吃呢?”凌子越谴责小徒弟太不把药当一回事,但是想到她胡乱配的药解毒效果居然比自己配的药效果还要好,当即又觉得没什么立场教训她,只能讪讪接过那粒臭不可闻的药丸,顶着二徒弟嫌弃的眼神从怀里掏了个小竹筒打开装了进去:“等为师拿回去研究一番再说。”
捏着鼻子的冷阅:“……”
既然杜欢身上的蛊毒她已经有办法压制,而她留在封晋身边也并非什么两情相悦,如同她的亲娘一般为着个男人不管不顾,而是想要勤学上进,凌子越也不是非要逼着她回去。
“端王殿下,劣徒就托付于殿下了!”凌子越指着冷阅:“你留下来,护送阿欢到舒州,待她一切平顺之后再回国。”
冷阅:“徒儿谨遵师命。”在凌子越看不见的地方,朝着杜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杜欢忽尔扬声:“冷师兄,你说什么?不愿意护送我去舒州?”
凌子越本来已经转身要走,闻言转头,吓的冷阅差点一哆嗦,颊边肌肉艰难的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哪有哪有?小师妹别胡说!”
凌子越瞪了他一眼,语气是难得的和缓:“你二师兄虽然嘴巴刻薄,但心肠不坏,他若是沿途欺负你,或者不肯尽心护你,你只管写信给为师。”
杜欢多年不曾被人如此回护,虽然占了原身便宜,终是忍不住道:“多谢师父!”
凌子越难得笑意盈目,连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起来,还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为师在建康等你。”便大步而去。
杜欢:“……”忽然有点羡慕原主。
大魏使臣圆满完成任务,准备回国的前两日,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前来大燕联姻的蜀国长宁公主大清早衣衫不整出现在了魏太子谢润床上,吓的谢润当场尖叫,引来了四方馆里众人围观,当然包括魏国使臣还有四方馆内的大燕吏胥。
谢润好像被恶霸毁了清白的少女一样吓的惊惶失措,扯过被子将胸口掩的严实,结结巴巴指着何嫣:“你……你你……你怎么在孤床上?”
何嫣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未来知交满天下,后宫佳丽三千的谢润为何羞涩至此?她反而跟恶霸无赖似的靠在床头,镇定自若:“不知道啊,醒来就在太子床上了。”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逼过去凑近谢润,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啊,原来是这样。”
“什么?”谢润一介死宅,常年只与数字打交道,撩妹技能明显欠奉,还不知自己已经掉进了何嫣的坑。
“本公主在四方馆初次与太子相见,太子便看直了眼,原来是早就对本公主一往情深啊只是你对本公主有意早说啊,又何必做此宵小之事?”
“胡说!”
“那不然本公主为何在太子床上?”何嫣打定了主意要赖上他,顿时捂脸呜呜大哭:“难道还能是本公主自己跑来的不成?”
谢润:“……”
总之,燕蜀两国联姻之事只能作罢。
不但如此,长宁公主还带着她的陪嫁车队,扬言要前往大魏为自己讨个公道。
蜀使头都大了,但公主是太后掌珠,向来任性跋扈,岂是他一个小小使臣拦得住的,只能先向燕国皇帝陪罪,再与公主道别,先行开溜回蜀国复命。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封月公主之事。
燕帝封益与张皇后痛定思痛,既拦不住凌子越离开,又不能强逼着对方替封月解毒,最后只能把封月强塞进魏国使臣车队,美其名曰:“公主久仰国师大名,想要拜国师为师。”
凌子越不为所动:“老朽已无意再收徒,还望皇帝陛下见谅。”
封益也不强求他收徒:“那也不要紧,就让她跟着国师学点礼仪。”说到底也只是赌凌子越的不忍心,希望能救女儿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