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爱田的女人倒是没忙着进车,她牵起我的手在我手里放了张卡片,“有空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完话后还故意往我脸上喷了口烟。
我只感觉有人带着我的腰往旁边一搂,森鸥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想她没空。”
车里的富江发着脾气,狠狠地踹着座位前方,弄出很大的声响:“爱田!!还不走吗?”
爱田耸了耸肩钻回车里,开车走了。
我看着车越开越远,我的心也渐渐沉下去,我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们这之后要去干什么,可这孩子到底是报复性还是非报复性地沉浸在这种混乱关系中,我已经弄不清了。
“那个人是你的学生?”森鸥外问。
“嗯,是个有点皮的学生。”我含糊不清地回他。
“在我看来可比这严重得多。”他意味深长道。
我心里装着事,没法接他这句话,只作沉默,心里烦,好想抽烟,晚上写《诡异的住宅》第二话的计划怕是难以进行了。
从兜里掏出烟盒,挑出一支烟,却没找到打火机。
“森先生,你有火机吗?”我叼着烟问他。
他掏出一个银色的漂亮火机,翻开外壳时发出锃的一声金属音,很好听,紧接着红蓝色的火苗窜出来。
我凑过去让烟头挨着火苗,此时我们隔得太近了,他身上的雪松味更加清晰,爱说话的爱丽丝难得地安静。
“你刚才想问什么?”森鸥外又用那种迷惑人的声音问我。
可惜我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刚才有问什么吗?”
“就是在那个学生出现之前,你那句没说完的话。”
“哦,我是想问,”我笑起来,知道接下来这句话可能会直接得有点冲击性,“森先生,你是不是想当我的Sugar Daddy?”
第十九章
“Sugar Daddy是什么意思?”爱丽丝拽着我的衣服,用清脆的童音问。
“小孩子不要听这些。”我捂住她的耳朵。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森鸥外今年四十一岁,我刚好二十一岁,整差了二十岁,按理来说是真的能做daddy的年龄差。
Sugar Daddy这个称号从某个角度来看是真的合适。
我基本上见不到森鸥外露出“惊讶”这种表情,可就在刚才,他的脸上确实罕见地出现了,尽管短暂得才三秒不到,克制得只是双眼微微睁大。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若无其事地问。
“我浑身上下,也只有这张脸会让你感兴趣。”第一次见面,爱丽丝扑过来对我示好的时候我就这样想过。
森鸥外不是恋爱脑,现在的他还没看过那张鉴定报告,那么我的身上值得他利用的地方有哪些呢?
答案是无。
分析到这种程度,只能退而求其次,从稍微古怪的角度切入进行分析——
他不过是想睡我。
老实说,这个角度连我自己都不怎么信,可是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能解释他对我频频示好了。尤其是他今晚的表现,进一步佐证了我的想法。
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潜规则,特别是男女之间,有些话只能意会,摆到台面来的时间太早或太晚都会轻易破坏掉平和的假象。但预知未来的我已经很清楚,不论他一开始对我有多好,最后我的结局都指向死亡,所以才会把事情说这么直白。
“不能是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吗?”森鸥外说这话时语调独特地上扬,听起来像是在表达疑问又像是在撒娇。
“森先生,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狐疑地看着他,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是森鸥外的冒牌货,“我们才见过三次面,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以后会有时间。”
“但我不想了解。”
这次他脸上那种猝不及防的表情比刚才停滞的时间延长了数秒,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拒绝得如此之快是不是显得欲盖弥彰?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谁?”
“已经分手的前男友,说了森先生也不知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前男友还要被我拖出来当挡箭牌,“我现在还是忘不了他,所以暂时没有发展新感情的想法,很抱歉。”
我的烟抽完,这荒诞滑稽的对话也该画上句号,“我得去乘公交车了,那辆车来得慢,错过就要等好久。”
他抓住我的手,“刚才不是说了我送你吗?”
“可是……”
“都拒绝我了,就让我送你回去吧,如果担心我是坏人的话可以记下我的车牌号提前给你的朋友发过去,在车上一直和同事聊天也没关系。”Mafia的首领在信誓旦旦地向我证明他不是坏人。
我想他也不可能直接把我绑了,于是假装他是个好人,“那好。”
森鸥外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他侧脸的线条很柔和,皮肤还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此刻的表情给我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我坐在副驾驶上,那种和在音乐会场时相似的不协调感又冒了出来,靠近他的半边身子又是糊上水泥半干的状态,嘴一瓢,说出了多余的话:“森先生,其实我只是个脸好看点的残废而已,没什么别的好,以后您还会遇到……”
这话刚落,车里仿佛开了冷气,脊椎骨处爬上一阵寒意。
他猛踩刹车把车停下,转头看我,表情是笑的,眼里却没有笑意,“不要说这种话。”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试图挽回:“不好意思,我无意干涉您的私生活,只是随口一说,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的意思是,不要用残废这种词来形容自己。”他再次启动车子。
是因为这个生气吗?真是让人摸不透。
一路上我不敢再说话,他也没有刻意挑起话题,车子里只有爱丽丝哼着奇怪儿歌的声音。
到了我家门口的时候他下车给我拉开车门,扶着我下车。
“森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了。”我朝他微鞠躬表示谢意。
或许是我暗喜的表情太明显,森鸥外握住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嗯,我们会再见的。”
不……我说的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不管以后要发生什么事,这一天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我目送森鸥外的车消失在视野,慢悠悠地走到门口输密码,结果密码才输到一半,一股冷香袭来,腰被搂住,柔软的脸颊贴在我的背上,身后传来富江的声音:“老师,那个送你回家的老男人是谁?”
“富江?你不是和那个叫爱田的女人坐车走了吗?”我扒开他搂住我腰的手,转过身来问。
“你居然还说这种话!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其他女人离开!居然不苦苦恳求我不要走!”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我真是怕了,着急地去捂他的嘴,“你小声一点,现在这么晚了会打扰到其他住户休息的。”
还好他被我捂住嘴后安静了下来,泫然欲泣地看着我。
“你要是再大喊大叫,我今晚就把你关在外面不理你了,知道吗?”我觉得自己这个威胁还不够味,继续道:“以后也不理你了。”
他发出小狗般的哼声,然后点点头。
指望富江守礼节是不可能的,这家伙进屋换了鞋后就在我的房子里东摸西看,兴奋地说:“莉香老师,这房间里都是你的味道!”
我一开始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安静漂亮的美少年?皮相这种东西果然太具有欺骗性了。
他东看西看了一会儿后坐到我旁边,用嫌弃的口吻说:“老师,你好穷啊。”
我知道房间的布置远称不上奢华,但也不到穷的地步吧?感觉心被扎了一下。
“爱田说如果我今晚陪她睡的话就给我X万元,而且白天还送了我好多礼物,你看!”他伸出手指给我看,无名指上戴了枚银色的戒指,上面镶着价值不菲的钻石,“还有这个。”
富江从脖子处解下一根项链,坠着一颗红色的宝石,除此之外,上面还串着一枚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钻戒。
他把项链上的钻戒取下来拉过我的手要戴上,我一缩,没得逞的他委屈道:“老师!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你一个我一个,就像婚戒一样。”
我真的……槽点太多,我都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要……不对,富江,你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不能为了钱出卖……出卖自己的身体。”我一时抓不到说教的重点。
“什么啊,可是没有钱就不能过好的生活,而且那些人都是甘愿给我花钱的,我又没有强迫他们。”富江不赞同地反驳。
“想要过好的生活就要努力工作,不能总是指望别人。”我努力地掰直他这扭曲的三观。
富江用鼻子哼:“那多累啊。”
我:……沟通失败。
“依你的说法,那老师也不用当老师了,也不用拼命攒钱买假肢,像你一样做同样的事就好了。”我有气无力地地说。
“那不可以!”富江激动地打断我,又托腮思考了会儿,“虽然老师很穷,但我赚到的钱可以分给老师……嗯,五分之一,反正老师一看就很好养活的样子。”
我用别人包|养我的钱来包|养你的魔鬼循环出现了。
我背靠沙发闭上眼睛感觉身心俱疲。
“莉香老师,莉香老师,你困了吗?”他磨磨蹭蹭地挨着我,用手拨顺我略乱的头发,小声说。
“别叫我老师,我不配当你的老师。”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绕进这个大麻烦里的?
第二十章
“也差不多是睡觉的时间了。”富江伏在我耳边小声说。
“嗯,浴室你随便用,去洗漱吧。”我的耳朵被他的吐息弄得发痒,不舒服地把他距离过近的脸推开,“不过我这里没有能给你替换的内衣裤。”
他根本没听进我说的话,只顾着自己关注的地方:“我等会儿睡在哪里?”
“睡我的床。”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让他睡沙发肯定不愿意,家里的空房间倒是多,可我没有时间打扫基本处于积灰的状态。
他眼睛一亮:“和老师一起吗?”
我瞥他一眼,“今晚我不睡,有工作要做。”
“什么工作啊,明天再做不行吗?”他顺着沙发滑蹲下来,下巴搁在我右腿的膝盖上,眼睛向上看我,这家伙一定练习过这个动作很多次,清楚这个表情多有魅惑性。
我已经知道了他对我有着超乎师生关系的感情,这个时候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狠狠揍他的屁股让他快点回家。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拒绝得总是不够干脆。
“富江,”我把手放到他黑如鸦羽的秀发上,“有人说过,你的身上有种令人难以拒绝的特质吗?”
他笑起来,并非赞同,也非满意,而是高傲,他抓着我的手放到粉白可爱的脸颊上蹭了蹭,“老师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我没说话。
他改变姿势,双膝下跪,仰起头,纤细脆弱的脖颈绷直,用小孩向大人讨要糖果的语气说:“老师,你可以亲亲我吗?”
我摸着他的脸凑过去。
他的眼神迷乱起来:“莉香老——唉唉唉,老师别掐我的脸!好痛的!”
“你这家伙,”我黑着脸,毫不客气地拧着他嫩滑的皮肤,“快去洗漱睡觉!”
“什么啊,”他忿忿地站起来揉着被我拧红的脸,“居然不上钩。”
“我再怎么禽兽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学生下手。”
“老古板,而且谁对谁下手还不一定呢。”富江说完这句话估计是怕再被我掐脸,连忙往浴室的方向跑了,溜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朝我做个鬼脸。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下意识想摸烟来抽,却想起今晚和森鸥外在一起时抽的已经是第四根,我额外的奖励已经用完了。
“该死。”我不甘心地把烟盒放回去,转而去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折腾《诡异的住宅》的第二话。
让我回忆一下上次是写到哪个地方了,是到主人公看见小狐狸卖烤红薯的地方了吧?调出第一话的稿子对了对,确实是这样。
这话的内容之前在写第一话的时候就想过要怎么衔接,所以很顺利地开始敲字: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狐狸卖的烤红薯,所以很好奇是什么味道。犹豫了几分钟后鼓起勇气走到了楼下,两只狐狸中较小的一只发现了探头探脑的我,热情地对我说:“要来个烤红薯吗?”
声音和人类简直没有差别,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人类恐惧症要犯了。
“快过来啊!”小狐狸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向我招呼。
我心里的不安被硬生生压下去,走到小推车前。
“快坐下。”刚才和我打招呼的红毛小狐狸搬出一颗小凳子。
“谢谢。”我小心翼翼地说。